这个男人面色煞白,连嘴唇都白得吓人,整个额头都是冷汗,他跌坐在地上,紧紧依偎着桌子,浑身都在不正常的颤抖。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抬眸看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茫然而脆弱。
他本该害怕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受了蛊惑似的,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手按在他的肩头:
“白老师,你没事吧?生病了吗?我……”
话语戛然而止,温肴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抱住了。
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抱着他,好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紧紧抓住了他这个救生员。
他甚至听到了男人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那种劫后余生的紧张和惶恐。
温肴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但他感觉到白雨曼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因此他动也不敢动,就那么让白雨曼抱着他。
白雨曼身上的布料因为用金线绣了龙纹,因此有些粗粝,他的脸贴在他胸口这里,磨着这衣料,微微有些疼,但白雨曼的身体有点温暖,身上还有好闻的气味。
那是一种男士香水的味道,带着点冷冽,还有点清新,无端让他想到雪——雪是不会有气味的,可是他就是觉得这气味像雪。
这姿势腿有点酸,不知道能不能稍微调整一下换个姿势?
温肴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忽然感觉到自己被大力推开了,他猝不及防,往后一下跌坐在地上。
手按在地上,那里又硬又冷。
抬眸看去,对上的,是白雨曼冷冷的黑眸:
“把刚刚这一切都忘掉,敢说半个字,我杀了你。”
他声音极平静,可是每一个字都冰冷,像一把冷锐锋利的匕首,贴在人温热跳动的颈动脉上。
温肴甚至打了个哆嗦:
“哦,我,我会忘记的……”
他还未说完,白雨曼已经起身出去了。
*
费时将牛奶瓶和保温袋紧紧抱在怀里,生怕牛奶冷掉。
气喘吁吁跑到片场,却发现白雨曼人不在,问了工作人员,才说刚刚拍完了一场,正在准备下一场,白老师可能回保姆车了。
他又赶紧回保姆车。
一开车门,白雨曼正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神情和纤长的睫毛都在诉说着冰冷。
费时恍然以为白雨曼浑身都盖满了雪。
他心里一哆嗦,直觉糟了——每当这个时候,都是白雨曼想起小时候,心情最差的时候。
这时候的白雨曼其实不会折腾人,但他那个样子,比折腾人更令人难受。
就好像你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子,在池塘里拼命挣扎,但你够不到他,也下不去救他,你得眼睁睁看着他体验窒息的痛苦。
“白少……”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把热牛奶取出来,塞到他手里,“喝点热的吧,心里会好受一点。”
白雨曼没说话。
费时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静了须臾,才道:
“要不我给医生去个电话?”
“以后不要让温肴出现在娱乐圈了。”
白雨曼突然说。
费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什么?”
白雨曼抬头看他:“封杀温肴,所有剧组不许再让温肴接戏,让他滚,滚出娱乐圈,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费时吞了口唾沫。
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小温又怎么得罪这位祖宗了??
封杀他,这是得罪得有多狠?
然而白雨曼显然不会跟他解释的,他坐在那里,白皙好看的手握住牛奶瓶,眼睫落下来,目光虚虚落在温热纯白的牛奶上。
温肴,他在心里默念。
今天自己居然差点把他认成了挠挠?
他也配?
滚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让自己看见他!
第45章 捡到一只猫(上)
自那一日密室之后,温肴再也没有和白雨曼说过一次话。
他怕白雨曼,不敢主动与他搭话,而白雨曼似乎也很厌恶他,从不正眼瞧他,有时候不得已,眼光扫过他的脸,都是冷冰冰的,像冬日室内乍一开门,突然拂过的那一阵冷风。
直到杀青那一天,两人也没再有过任何交集。
温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得罪了白雨曼,他心里多少有点难过——在娱乐圈,很少有人像白雨曼这样对他好的,有时候他真的觉得白雨曼像他哥哥。
不过比起这,他更可惜的是,自己失去了白雨曼这个大腿——明天之后,不知又要去哪里找下一部戏。
回到申城,他给经纪人刘愿打了个电话:
“圆圆,我后面有通告安排吗?”
刘愿想了想说:“我给你找了个男四号,好像后天进组吧?我给忘了,等下我给你看看哦。”
“好的,谢谢圆圆哥!”温肴激动地喊了一声对方“哥”。
“你这小子,就这种时候会讨我的好。”刘愿笑骂了一句。
“嘿嘿嘿。”
静了须臾,刘愿突然说:“肴肴,你真的不考虑找个依靠吗?”
“啊?”
刘愿大概知道说得委婉他听不懂,就坦白了说道:“老实跟你说吧,前几天有个姓霍的投资人联系我,说很喜欢你,想捧你,你嘛,乖乖听话,当他的小男朋友,你不是一直说那些老男人恶心吗?这位霍先生高高的,长得还挺帅挺斯文的,我觉得……”
电话那头的刘愿还在说着,可温肴已经听不进去了。
那些老男人恶心,可霍竣成更恶心好吗?
这人不联系自己,开始直接联系自己的经纪人了?
“肴肴,你在听吗?”
“……我在。”温肴问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说他给你找了个男二号,所以提前跟我说一声,怕你不同意。”
呵呵,自己当然不会同意。
温肴忍不住在心里骂霍竣成的精明——就这么一个男二号,还抠抠搜搜的,还得去找刘愿,生怕自己反悔。
“肴肴。”那边的刘愿又说,“其实你一直不同意做这些事,我觉得人各有志,也不强求你,不过肴肴啊,这个圈子,要红,就是得付出,你看那些大红大紫的,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温肴没说话。
“你一直说要赚大钱,现在不就是赚打球的好机会?反正说白了就是伺候他一个人,眼睛闭一闭,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刘愿在这辈子从没跟温肴说过这些话。上辈子温肴和霍竣成在一起的时候,刘愿也没反对,却也不赞成,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刘愿先跟他提了这件事。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答应的。
“圆圆……我也好想红好想赚大钱,想什么都不用担心……”温肴说着,生意渐渐小下去,“可是……可是我真的好讨厌那个霍竣成,我不想跟他,这辈子都不想……”
刘愿沉默了须臾,道:“行吧,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温肴直觉刘愿不太高兴,可是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当霍竣成的情人的,所以他没再追问,很快就挂了电话。
刘愿那边发了男四号的剧本和计划表过来,钱不多,但也有2w块,足够租小半年的房子了。只是下周四就要进组,他得抓紧时间背一下台词。
难得有戏约,在家背台词练习都成了一件很快乐的事。
温肴很喜欢演戏,他觉得每个角色都很有意思,他愿意把这些原本只活在纸上的角色演得活起来,而且,在演戏的时候,他可以暂时摆脱温肴这个身份,变成其他人。
特别有意思。
这天他吃完晚饭,下来丢垃圾,路过绿化的时候,看见那里有一只黄色的小猫,大概成年人一只手那么大,脏兮兮的,瘦得皮包骨,眼睛上糊满了眼屎,只左边眼睛露出一点点眸光,不知是还小还是没力气走,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朝他叫:
“咪呜——咪呜——”
声音细细的,非常幽微。
温肴停下脚步,它就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脚边,冲着他的球鞋“咪呜咪呜”地叫。
路灯洒下来,照在小猫身体上,可以看见它发黑的毛,四只细瘦的脚。
温肴看着它,呆住了。
心里好像在震颤,眼睛里涌出一点湿热——
这只脏兮兮的小猫,多像小时候的自己啊!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任何人爱他,磕磕绊绊,艰难地活在世上,可它甚至懵懂地不觉得这样很惨,只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温肴一直很喜欢宠物,狗或者猫什么的,可是他经常要出去拍戏,更何况他经济拮据,连自己都不一定养活得了,怎么养它们呢?
不过,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带它走,把它带回家,让它知道,这个世间是有人会爱它的。
他已经这样做了。
他抱起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猫,像抱了一团棉花,心里热热的,跳得厉害,步履轻快地往家里走。
此时夜幕降临,昏黄的路灯显出温暖的颜色。
他几乎是一溜烟就到了家。
家里有牛奶,他给小猫喂了一点,又用弄湿的纸巾把小猫的眼睛擦干净,看着小猫几乎把脸埋在盘子里,温肴的心别提多雀跃了。
“我有猫了。”他蹲在地上,唇角不住地扬起来,“以后我就和你相依为命了,猫猫,以后你要爱我,我也会爱你的。”
他哼着歌,上网给小猫买猫粮猫砂。
——哇哦,也不便宜。
他正快乐地买买买,忽然闻到一股臭味,转头一看,却是小猫在地上拉粑粑了。
粑粑还是非常稀的那种,跟水一样。
“啊,不会是生病了吧?”温肴把小猫抱起来,看它好像的确没什么精神,便抱着它,用手机查宠物医院。
小猫好像知道他对他好似的,直往他怀里钻,还呼呼呼地使劲呼噜。
“好啦,你不要撒娇,我找到医院啦,我们先去医院。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温肴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猫去找了个鞋盒,挖了两个孔,又怕小猫冷着,还垫了一块不用的毛巾,这才把小猫放进去,就叫上网约车去医院。
第46章 捡到一只猫(下)
“什么?猫瘟?”
温肴一脸迷茫地看着年轻的男医生:“很严重吗?”
男医生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像它这样的小猫,得了猫瘟,存活率只有10%。”
“什么……”
温肴如遭电击,他浑身冰冷,几乎反应不过来——才刚把它捡回家,自己还说以后会爱它,而它,居然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他低下头,躲在他怀里的小猫,自然是不会懂的,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对自己的命运毫无知觉。
他的鼻头一酸,眼泪很快就模糊了眼睛。
“治猫瘟要不少钱,也不一定治得好,像它这样的流浪猫,应该还有别的病症……”男医生看着他,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几秒,才说,“要不你买一点猫粮和罐头,带它回去,吃点好吃的……”
一听到这里,温肴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他忍不住低下头去,悄悄抹掉眼泪。
怀里的小猫还在往他怀里躲,咪呜咪呜地叫得欢,明明才认识了不到两个小时,可是它却像认定了温肴一样,只把他当自己的保护神。
“不行。”温肴抬起头,大眼睛里含着一泡眼泪,却是坚定地看着医生,“只有10%的几率也要治,我不能放弃它。”
医生看他坚定的模样,道:“好。那我先给它开三天的药,你先去缴费哦。”
“好。”
温肴等了一会儿,去前台缴费,却发现检查、药水、保暖什么的,全部费用加起来竟要1872元,他看着小票,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明明每项都不贵,可是加起来怎么就这么多钱?
之前《温暖的餐厅》有一万块的劳务费,给孤儿院转了五千,后来拍《夜盛宴》的时候,又花了八百多,自己就剩四千多块钱了,付了这一千八百多,下个月的房租就不够了,而且明后天就要交房租,自己交不出房租,又要被房东阴阳怪气了。
他犹豫了一下,想起小猫在自己怀里拱的模样,还是咬了咬牙,把付款二维码给了出去。
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夜盛宴》那边的十万块劳务报酬肯定很快就会转过来了,那时候自己就有钱了。
他又去看了小猫,护士姐姐过来说要给猫咪登记,要他给猫咪取个名字,他想了想,说:
“就叫安安吧。”
希望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他陪了安安好一会儿,安安挂了点滴,吃饱了睡着了,这才走,走之前,又从笼子外伸进一根手指,轻轻摸摸安安的小脑袋:
“安安,没有人要你,我会要你,没有人爱你,我会爱你……你要争气一点,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他出门回家也不敢再打车,只能自己走路回去。
冬日的风好冷,吹散了他鼻尖宠物医院特有的气味,清新而凛冽。
莫名多了一份牵挂,他心里沉甸甸的。沿街叫卖的烤番薯和炸鸡店也激不起他的兴趣,那些熙熙攘攘,且欢乐的人群,只让他觉得气闷。
回到家,它把安安的粑粑收拾了一下,又上网查猫瘟,才知道医生没有骗他,猫瘟真的是种很要命的毛病。
他心里越发沉重,怎么也抛不开安安,连玩游戏都觉得没意思,只好早早睡了。
后来两天,他都吃完晚饭就去医院看一看安安,安安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但好在也没有变坏,医生说,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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