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高悦来了,他的心情通过他微扬的唇角很容易就能看出很不错。
前台的两个小姑娘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在和高悦打了招呼,并帮他刷开电梯之后,两个小姑娘一回到前台就凑头叽叽喳喳地热聊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高总瘦了好多呀”
“哪瘦了呀?我倒是觉得更帅了!”
“就是瘦了!你看他今天穿的修身衬衫,以前都能看到腹肌的轮廓,现在却松垮垮的,这还不是瘦了?”
“为什么就不能是衣服穿大了一码?话说,你以前都在关注高总的腹肌么?”
“我——”被问话的小姑娘愣了下,随即捂住脸,不好意思地道:“我哪儿有!你好讨厌!”
问话的小姑娘:呵呵,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她还是严肃地又警告了一遍自己的‘花同事’:“姐妹清醒一点,高总可是陈哥的!”
“这点我比你清楚,我刚来公司就听前辈们说了,他们说陈哥失踪了呀,再说我就是看看帅哥——”说完又伸着脖子往电梯那边看了看,而高悦早已坐电梯上去了。
前台的小姑娘们还是很敬业的,总裁驾到的消息,一个电话就挂到了总经理办,于是,这就有了总经办的秘书们狂CALL李景的那一幕。
李景不在,高悦倒是没着急,他让小秘书们去叫李景,自己则是直接进了李景的办公室。高悦往李景的办公椅里一坐,还转了一圈儿感受了一下公司给李景配备的转椅到底是个什么舒适度,如果不舒服,他还准备给李景再换一把新的,毕竟人家李老师白天办公,晚上教学也是很辛苦的——咦?
转椅停了,高悦揉了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抽屉露出的文件一角上确实写着陈谦的名字——
高悦疑惑丛生,小心翼翼将那文件抽了出来,看完之后心情既沉重又复杂。他发了一会儿愣,又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原样放了回去,而后一个更令他疑惑的问题跃上心头——
李景为什么会收集有关陈谦的消息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高悦连忙从转椅里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才回头喊了一句“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终于被总经办能干的秘书们找回来的总裁特助李景,本来他的脸色还算镇定,但是当看到那把依旧在小幅度摆动的转椅时,李景的一颗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知道高悦一定看到了那份文件……
高悦这时回过了身,正好看到李景神情变化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份露着一角的文件。
李景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高悦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问:“你看到了?”
“嗯。”
高悦也没打算隐瞒。
李景见高悦此时神情还算平静,既松了一口气儿,又不免担心他在强装镇定,于是安慰道:“如果难过,可以哭出来。”
高悦是有些难过,但不是李景想得那一种。他摇了摇头,却是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找陈谦?”
李景觉得都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他是可以说出来了。当然,他这会儿所求也不过是希望高悦听了他的话后,能少些伤心,就道:“我其实,其实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你!
但我同样清楚,陈哥在你心里是无可取代的。
所以,我想帮你把陈哥找回来,我想看着你幸福,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最有意义的事!
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高悦!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如果你因此怨恨我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弥补!
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无论如何,你身边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所以——
你不要哭了!”
高悦在听到李景开口说出第一句‘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时,视线就已被泪水模糊了。等李景这一席话说完,他不知不觉竟泪如泉涌……
高悦能从李景的话中听出满满的善意,还有被李景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惊涛骇浪般的爱意。这些人世间最美好的心意,此时如一根小小的牦针,那针孔里穿着缘分的红线,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扎在了高悦心中那道年代久远的旧伤疤上。
虽然疼痛,却也温暖。就是因为如此,当那针轻轻动起来时,高悦放任了它将心头那道旧伤疤缝合了起来——这个过程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然而,随着伤口的愈合,高悦的一颗心却在不断升温,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当心头炙烫无比,高悦脸上的泪水好似也被这上涌的热意蒸发干净——当然也可能是李景一直在为他擦拭泪水的缘故,总之当高悦只剩泪意残留时,他抓住了李景为他擦脸的手腕,说了句“傻瓜,别动!”
李景果然立刻停止了动作,整个人被高悦盯着,如一尊蜡像般僵着。
高悦又说:“闭上眼。”
李景从善如流。
而后,李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唇触碰上了两瓣柔软,却转瞬即逝。
太过震惊,李景猛然睁开眼,高悦却已松开他,背过了身去。
办公室里再度静了下来,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只余他们此刻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各自耳畔炸响着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天,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董事会开始前,高总红着眼睛从李特助的办公室里出来了。一开始人们纷纷八卦,都猜是李特助把高总给气哭了,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人们再度自以为是地恍然大悟,那一天高总大概是知道了陈哥牺牲的消息,才会那么动容。
一年后,清明。
高悦抱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和李景一同来到了陈谦‘长眠’的地方。自从得知陈谦牺牲的消息后,高悦就辗转托人打听到了官方安葬陈谦的地方。他清楚陈谦在这个世上除了原来的高悦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因此他主动承担起了为他扫墓的责任,算是对他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尽一份力所能及的心意。
高悦和李景默默地将墓碑打扫干净。
陵园里静谧的阳光洒在墓碑上,高悦站在墓碑前,默默地对他说:我很感激你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我们从没有见过,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不然,他不会那样爱你!
虽然,我不知他去了哪里,你又在何方,但我愿意相信,这世上的真爱,都不会被辜负。
祈祝完后,高悦和李景走出了陵园。
这一路,树上的鸟儿在轻声吟唱,脚下是自松枝间洒下来的阳光碎屑,高悦不由抬起头,望向蓝色的天空——
天空上有一朵白色的云,像一个人正微笑着俯看着他。
高悦想,是你吗?你终于来看他了吗?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遇到了自己的爱人呢?
希望你们能够重逢!
因为,我们都要幸福!
这时,李景走了过来,站在高悦身后,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第187章 番外:梁辰·沈千沉·李景
雨无声无息地自阴暗的空中落下, 砸到河面之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河上横着一座桥,桥头支着一口锅,锅里的水滚滚沸腾, 下面却没有火。
所有上桥的人, 都在这口锅前排队等候, 那队尾蜿蜒而去,淹没在那些看不见的黑雾里。大锅前站着一个人身蛇尾的女人, 她用一块黑白碎花的布蒙着面, 只露出一双沉暗的眼睛。
没一个等待上桥的人,都从她手里接过一碗汤, 喝过之后,脸上的七情六欲就像被洗去一样, 变得消失不见。这之后,蒙面女子才会放行。
整个桥面,被雨水冲刷得十分干净,然而无论是人走在上面,还是雨点打在上面,全都没有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
看到这里,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世界不正常, 其实是因为,这座桥叫奈何桥,那条河叫忘川河,这里就是地府。
奈何桥头的不远处有一块大石,石头上坐着一个人。这人也不知在这块石头上坐了多久,凡过此处者从未见他变换过姿势, 而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人群的队尾。
他,在等一个人。
大概是他等得足够久,每当雨停,人群的队列消失,蒙面女子也会走过来跟他说话。
她问他:“你在等你的爱人吗?”
那男子答道:“我答应他要等他三百年,我没有做到。”
那之后,蒙面女子渐渐知道了这个男子的故事——
他生前叫沈千沉,是阳间大周国的一名武官。他是个痴情种,爱上了一个哥儿叫梁辰。
后来,梁辰被太后赐婚嫁给了别人,沈千沉就一直在等他。那一世,他曾向那哥儿许诺,说自己非他不可,不在乎等他三年、三十年、三百年!然而,命运终是弄人,他没有等够三十年就因公殉职,撒手人寰了。
他说,他曾化为一缕幽魂,在人间徘徊了很久,直到看到梁辰于大雨中扑倒在他的坟前,他才明白,他的所谓等待,倒底还是伤到了他。于是,他进入了他的梦,他想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那天晚上,他在梦境里,为他擦干了眼泪。而他自己反而强忍着泪水,劝慰他道:“忘了我吧!我没有遵守我的承诺,我不值得你为我伤心……”
然而,话虽如此,沈千沉倒底还是想在喝下那汤之前,完成自己生前没有做到的承诺。他要等他三百年,就在这忘川河畔。
蒙面女子听完他的往事,摇头长叹,她感于沈千沉的执着,开始默默地为他记录着岁月。
光阴似箭,阴间转眼就是百年。
沈千沉还在等,梁辰却始终没来。
那是因为,对于阳界来说,时间也不过才过了十年。
这一年,梁辰五十岁了。李景为他举办了五十岁寿宴,请来了平京城里几乎全部的达官贵族,就连帝后都亲自前来,参加宴会。
热闹了一整天,喧哗退去,宾客归家。李景送完客人回到后院,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没有找到梁辰。半生夫妻,李景和梁辰就算不相爱,但他们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李景没有慌张,从小厮手中接过一盏灯,又挥退了左右,一个人只身往后院走去。这院子的最深处,有一墙木架,架子上放着很多花盆,种着十年前梁辰开始喜欢上的秋海棠。这些花,都是梁辰亲手栽种,从不让下人们沾手,就好像是他心里的一块禁地,不准任何人触碰。
但李景知道,这些花不是梁辰的禁地,那只是对一位逝者的缅怀而已。因为,那位故人生前就种这种花。
李景挑灯前行,暖黄色的灯火劈开黑暗的夜色,照亮了冷清月色下那个观花流泪的人。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十年前,李珍成亲的一个月后。梁辰找到他,递给他一份休书,请他在休书上签字。李景没有预想中的暴跳如雷,也没有肝肠寸断。他只是很平静地接过休书,问梁辰:“你真的想好了?”
梁辰点头。
李景望着梁辰的眼睛,从那双眼里,他看到了梁辰对未来满满的憧憬和期待。李景黯然神伤,如今却也明白,真的爱一个人就该给他最起码的尊重。
于是,他忍住心口越来越明显的撕裂感,在休书上签下了名字。在梁辰四十岁生辰这一天,他将自由还给了梁辰。听说梁辰要南下,他还安排了李家的死士和护卫全力护送,直到梁辰走后,李景才一个人躲进书房里,痛哭了三天。
在李景四十多年的生命里,这三天是过得最艰难。他几乎是将自己从生至今的经历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反复回忆,年少时犯下的那些错,所累积得那些懊悔,也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中,越发浓重。某些瞬间,李景被悔恨压得几乎就要断气,他必须大口呼吸才能勉强维持自己不昏过去。
李景曾无数次想过,若是人生能够重新来过,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数日后,梁辰终于抵达南疆。他按照很久之前沈千沉给他的书信中提到的地址找过去,却发现等在那院子里的人不是沈千沉,而是花自盈花将军。
花将军对梁辰道:“几个月前,他就走了。死前,托我在这里替他等一个人。他是为了大周殉职,作为南厂戌卫的统领,这是他的宿命。希望你不要对外宣扬,请为大周考虑,就此保密。”
——梁辰晕倒了。
醒来的那天下着大雨,他却几乎是在睁开眼的瞬间就往外冲了出去,他大喊着:“我不相信,我不信!我要去见他,让我亲眼去见他!”
风雨之中,梁辰赤足狂奔向城外——
风雨之下,李景策马狂奔进城来——
两人于暴风雨中,在无人的街头相遇。那一刻,梁辰用尽毕生所有的力气,冲李景大喊:“我不信!他没死!”
李景翻身下马,将自己身上的雨赏油篱脱下来,纷纷套在了梁辰身上。
梁辰却失神地望着城门的方向,口中只有那一句‘我不信!他没死!’
那天,李景策马驮着梁辰一同去了城外沈千沉长眠之处。
墓碑上没有名字,梁辰见此不承认那是沈千沉的坟。但李景却明白,沈千沉之所以墓上无名,恐怕是跟他执行的那个任务有关。这个猜测,后来也确实得到了证实。
但是,那一天,梁辰在暴雨中发疯,李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发泄,帮不上一点忙。他知道,梁辰从很早之前就不需要他了,他现在能做得只有默默的陪伴。
泼天的雨水,哗啦啦地打在两人头上,发丝早被冲刷得没了之前的形状。雨水如溪,一小股一大股地从李景的头顶刷过他的眉骨流入他的眼中,再淌过眼眶流下来时,已不知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以前他不懂得什么叫爱,如今年近半百终于明白,才真正地将梁辰此刻的痛苦感同身受。
风雨之中,梁辰扑在坟头上,双手沾满泥土。
李景大步走到他身后,忍住心头割肉一样的疼,将梁辰拉了起来。梁辰即使被他拉起依旧回头望着坟头,他此刻浑身的力气早就在这番暴雨之中挥霍一尽,好像光站着都是十分勉强的事情,不知何时双颊也染上了不正常的红。
李景大惊,探到梁辰额头,竟然滚烫!他立刻意识到,在这样放任他下去,梁辰的命也可能丢在这里!且不说,梁辰是他的爱人,抛去这层关系,梁辰如今还是大周的栋梁之臣,若他身损,对大周将是一份多大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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