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哼了一声,道:“你若是让自己受了伤,看朕饶得了你!”话落,人已消失在门口。
高悦连忙喊道:“快,栓门,撒石灰!”
被关在门外的周斐琦:……
其实高悦并不知道这石灰粉对蛊虫是否真的有效,他只是觉得在现代很多工厂防虫防蚁都会撒石灰,想来多少还是有点用的。一通忙乱后,对面的大火已被扑灭,夏夜渐深,众人却都了无睡意。经过刚才的事,这满院的侍卫也好宫人也罢对高悦的认知再度被刷新,有些话之前不敢说或不愿说,现在都争先恐后地凑到高悦跟前,说起来——
“高侍君,其实我们早就发现陈公公不对劲儿,您知道吗,他每天夜里都很晚才睡,有的时候还会无端大喊大叫,好似魔障一样,很吓人的!”
“是啊,奴才记得也就上个月吧,他好像半夜还吐血了!”
“平时都是小竹子照顾他,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他每天都冻得发抖,穿两身棉衣都不管用!”
“他吃得比别人也多,差不多是三个人的饭量。”
“奴婢知道他为什么让小竹子烧过世宫人的卷轴,因为至今为止有两个早过世的宫人还没有记录,那两个人的饭食可都供着陈公公呢!”
“对啊,那两个人就是档籍所的,进宫没多久就死了,当时尸体是陈公公让人抬走的,咱们原先都以为是按宫规处置了,后来发现领饭的名单上还要那两人的名字,都觉得不对劲儿可谁也不敢问。这档籍所就是陈公公一手遮天,若非侍君今日来查,咱们这辈子也没机会说这些!”
“奴才也听说过那两个人的事,那尸体都说是被陈公公给煮了……”
高悦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脑子里回响着陈公公刚才那句‘我陈家冤屈……’,他对小幸子道:“把陈公公的檔籍找出来给我。”
小幸子忙跑进殿里去找。片刻后拿出来一只卷轴双手捧着呈给高悦。那卷轴上写着‘陈闵,虞城人士,其父陈其年于xx年间因私扣军粮被贬,且子孙永不可登科入仕,后家道衰落。陈闵为糊口自愿净身入宫服苦役,初时为辛者库粗役,后因其识文断字调入档籍所,嘉懿六年升任掌事太监。’
陈家就算有冤也是前朝沉冤,这种案子要想翻案很难。嘉懿六年升为掌事,也就是说是当今皇上升了他的职位,按说他这个年纪就算没活明白,至少也懂得惜福了,怎么还会在这后宫里侍弄蛊虫?再说蛊虫又不能给他家翻案啊,难道是有人承诺了他什么?
高悦将卷轴合上,问在场的其它太监,“你们可知当年是谁将陈公公调入档籍所的?”
“禀侍君,奴才在档籍所二十年,记得当年引陈公公进档籍所的人应是叫小米子,如今早已过世了。哦,对了,小米子过世之后,陈公公得了原档籍所掌事公公的赏识,这才一步步接管了档籍所。”有个老太监如此说道。
高悦又问:“那原档籍所的公公呢?”
“两年前过世了。”
“可有卷轴?”
“这,原本是有的。不过,中午时那柜子着了火,恐怕……”
话至此,所有人都是一惊,原来大家都想不明白,陈公公为什么让小竹子去烧过世宫人的卷轴还特地点燃了那个柜子,现在看来,这档籍所真正的秘密恐怕不单是那两个死了却还挂名领饭的人,而是真正死了的那些人!
最起码,档籍所前任掌事公公就很可能是有问题的一个!
这后宫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恐怕还真得从那些死人身上查起!
思及此,高悦对小幸子道:“去看一下,中午烧得那个柜子都烧了谁的檔籍。”
小幸子答应一声,再次反身钻进殿里。这次,就算是他也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被点着的柜子是真有问题。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坚持
一个上下五层的柜子,倒数第二层明显比上面的几层要黑,这说明火一开始就是从这里烧起来的。也就是说,一开始小竹子来放火,目的就很明确,他就是要烧掉这一层的卷轴,也可能就是为了烧掉这一层的某个卷轴?
这柜子中午被烧了之后,就被搬到了这里,也多亏当时搬了过来,否则现在估计也和档籍所一样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了。
现在那些卷轴全部都凌乱地摊在地上,小幸子找了半天,没找到前档籍所掌事太监的卷轴,他连忙出去将这事禀告了高悦。高悦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并无意外,只点了点头。小幸子又将自己发现的那柜子着火的痕迹跟高悦说了,高悦听完后,问其余人:“你们可有人记得,那一层原本放了哪些卷轴?”
众人想了想,道:“那一层好似放得都是后宫各所掌事的卷轴吧。”
“禀侍君,”说话的还是那个二十年的老太监,“档籍所会为去世宫人创建檔籍,能入那个柜子的却不多。那柜子分五层,第一层是君王之侧的大太监;第二层是各宫掌事太监;第三层是各主随侍太监;第四层是各所掌事太监;第五层是服侍皇家一生的忠仆才有资格在死后被存记于此。”
“嗯,既如此,便劳烦各位再重新整理一套各所过世的那些掌事太监的卷轴,可行吗?”高悦问。
众人虽有迟疑,但那些资料本身就是他们之前整理过的,如今不过是再重新做一遍,虽然耗时,却未尝不可。而且,今日他们得了高侍君庇佑,如今高侍君发话,若是推辞也显得太忘恩负义了,于是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答了声‘好’。
那老太监尤其动容,对高悦道:“侍君有事尽管吩咐,老奴今日得侍君庇佑,还能侥幸活着已是知足,不过是重新整理卷轴,有何不可?”他说着给高悦郑重磕了个头,率先进了大殿,蹲到地上翻找起来。
其余人也纷纷走到高悦面前郑重行过礼后,跟着进了大殿。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小幸子看着大殿里众人忙碌的身影,对高悦感慨道:“侍君,奴才觉着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两个时辰,那些被烧的卷轴就能重新整理好。”
高悦笑道:“行了,你也别贫了,去帮忙吧。”
他依旧坐在廊下的椅子里,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大殿,眼前是满院苍白的石灰以及被堵住嘴,捆住手脚依然双目圆睁瞪着他的陈公公。
陈公公的周围也被撒了一圈厚厚的石灰,他此刻如一只蛆虫般还在挣扎蠕动。
对此,高悦无动于衷,他此刻周围都有侍卫护着,量陈公公也番不出什么浪来。倒是刚才那两个侍卫,他有些担心,就问身旁的另一个侍卫道:“刚才那两位兄弟怎么样?”
“有些发热。”那侍卫躬身揖礼,道:“侍君放心,陛下派出的人应很快就能接赤云观的道长进宫的。”
这侍卫语气肯定,高悦琢磨着估计周斐琦定然又动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吧。
皇帝陛下确实动用了非常手段,那还不是被高悦逼得?他不听话从那院子里出来,皇帝只好命暗卫运轻功飞往赤云观,把大弟子子弦道长直接从山上背进了皇宫,要说能逼暗卫变坐骑,全大周也就高悦这独一份儿了。
两人说完没过多久,就听院子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高侍君,下官梁霄奉陛下之命,带子弦道长前来除蛊。”
“快开门。”高悦一听子弦道长来了,高兴得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他双眼放光的盯着门口,大门打开后梁霄率先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被满院子的血气和石灰味儿熏得眉头紧皱,再一抬眼,见高悦双眼放光地望着自己,脸上才浮现了些许笑意。可他才迈了一步就被身后之人拉住了胳膊。
拉住他的人自然是子弦,就听他道:“梁侍卫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这里蛊气太重,你且先在外面等等!”
“听道长的,出去吧!”高悦冲梁霄喊,又对子弦道:“道长快来,先救墙根的两个侍卫!他们被喷了血!”
子弦道长闻言,忙往墙边走去,他探了那两个侍卫的鼻息又翻了眼皮,再诊脉,之后抓住他们的手背看了看,随即脸色一变,连忙自怀中拿出符纸和竹筒,飞快念起诀语来。
说来,真是神奇,那符纸被子弦道长二指夹着贴到侍卫被喷了血的皮肤上,竟像吸水的棉花一样,一点一点将原本已渗入皮肤的血迹又一点点吸了出来。只是高悦离得远,没能看清,那些血迹在进入符纸之前竟然化成一小股一小股在疯狂扭动,好似什么小虫子被沾在蜘蛛网上正不甘心地挣扎逃命。
子弦为两个侍卫清除了血迹后,又摸了摸他们的额头,见温度降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分别给两个侍卫嘴里塞了一颗,这才站起身,往院子中央走去。
他边走边问高悦:“高侍君,这石灰粉是谁让撒得?”
“啊?怎么了吗?撒错了?”高悦有些忐忑。
就听子弦笑道:“没有撒错,正该如此。若非及时撒了石灰粉将蛊气困在此处,今日这蛊气若是散开,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贫道只是想问,侍君这里是否也有懂行的高人?”
“没有,是我让撒的!我想着石灰可以驱虫,或许有用。没有撒错就好,你快看看那人,血都是他喷的!”高悦指着陈公公,催子弦道长:“赶紧除了这个祸害!”
子弦重新拿出数张符纸,高悦也没看清他到底是怎么操作得,反正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那些符纸就被贴到了陈公公身上,黄色的符纸很快变红,子弦不知念了声什么,‘砰砰’数声,那些变为全红的符纸就自燃了。紧接着,子弦又拿出一把符纸,继续贴……
如此反复五六次,直到那些符纸不再变色,子弦才擦了把额头的汗,吁出一口气来。他回身对高悦道:“侍君,这人是谁?怎么竟被嫁了血蛊!”
“什么意思?”高悦闻言一惊,血蛊能听懂,不知是什么玩意,被嫁就完全不懂了。
子弦耐心解释,道:“血蛊乃是所有蛊种中最邪门最毒辣的一种,它是以吸食人的血肉为生,入体后便融于人的血中,若想根除非死不可解脱。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活人接嫁,就是原蛊主生前将蛊虫转嫁到另一人身上,这样原主解脱,接蛊之人却要承受双倍苦痛,若要减轻痛苦,需食人之肉或喝人之血,当然一旦开戒,必须保证每十二个月有新鲜血肉进入体内,否则痛苦再翻倍。”
随着子弦开口,整个院子里的人看陈公公的眼神也越发像是在看怪物了。
就连高悦此时再看陈公公都觉得毛骨悚然,他可没忘了,刚才那些小太监们说过,之前有两个去世的太监尸体就是陈公公处理的。
如此看来,那还真有可能是被陈公公吃了……
啊,光想都觉得好恶心!
子弦见众人的表情一言难尽的样子,又道:“好在这人的蛊是被迫嫁接的,想来他这些年也一直在与蛊虫对抗,血液里的毒性还没有那么强,否则那两个侍卫被他喷了血,这会儿恐怕已经不好了!”
“怎么还有被迫嫁接?这又是怎么回事?”高悦眉头已经皱成了个疙瘩,心想,这蛊虫的世界好复杂啊。
“被迫嫁接,就是非自愿,是被血蛊原来的主人强行转嫁的。这与自愿娶蛊的不同之处就是无法利用血蛊之力。所谓血蛊之力,是血蛊人以自身的血液饲养其它蛊虫,被饲养的蛊虫则受血蛊人操控,听命与他。像上次师尊曾为林青叔拔出的子母蛊,就可以用血蛊人的血饲养。
这种非自愿娶来的蛊虫就像这世间的骗婚骗嫁的夫妻,血蛊不认同接蛊的人,接蛊的人也无法动用它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位公公虽身受血蛊折磨却又无法借助血蛊的力量,想来他能做得也就是含血喷人这一点吧?”
子弦说着,望向陈公公的眼神不免露出了一丝怜悯。
高悦这回听懂了,也就是说这个老陈之前不知被谁坑了,把血蛊转给了他,然后他日日受折磨,明明手握王炸却又用不了,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憋屈!所以他的危害除了普通物理攻击也就只限于含血喷人这一招了呗?
“不过,”子弦紧接着又道,“被嫁来的蛊虫因未与此人的血液完全融合,血液一旦流出体外,蛊气也更容易自血液中四散,蛊气即是血蛊之精,若是放任不管任其四窜,沾染人身,丧命也只在旦夕之间。”
“这么严重?就没办法阻止吗?子弦道长你快想想办法,这什么蛊气又看不见摸不着的,万一要是流窜出去,那我们就是想躲都不知该往哪里躲啊?”高悦焦急地说。
子弦道:“高侍君有师尊的护身法宝大可安心,不过,这后宫范围大,光这一件法宝自然是不够。石灰粉也只能抵御一时,为了以防万一,贫道还是建议在我为此处做完净扫法事之前,宫里还是多买些兰花吧。”
“兰花?”高悦追问,“什么兰花?”
“有一种兰花生于南暑樟林中,花开异香,可御瘴解毒,还是这血蛊的天敌,名叫蝴蝶红又称喜兰,不知高侍君可曾听说过?”子弦说完,见高悦竟然愣愣地出神,不免纳闷儿,又叫了他一声:“高侍君?”
高悦这才回神,道:“你说喜兰可以抵御血蛊?!千真万确吗?”
子弦点头,道:“蛊种本术中有记载,千真万确。”
“我知道哪里有,这事儿我去跟皇上说。道长这里就交给你了,劳烦道长尽快将血蛊除尽。还有,确保这院儿里众人的安危!”
“侍君放心,贫道定竭尽全力。”
高悦一脸凝重地出了院子,梁霄就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可算松了一口气儿,道:“你不肯出来,陛下也不肯回去。这眼看都快亥时了,唉!好了,你赶快过去吧,我看陛下再被她们围下去就要发怒了。”
高悦顺着梁霄手指的方向,看到周斐琦正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那边叽叽喳喳也不知都在说些什么,而周斐琦阴沉着脸,看着确实是十分不耐烦了。高悦加快脚步,及至近前,站在人群外围,高声道:“侍君高悦,参见陛下。”
这一声好似一道清风,瞬间就替周斐琦扫清了困扰多时的‘叽喳’噪音。他猛然回头,就见高悦正站在人群外几步处向他行礼,眼中的欣喜一瞬间就升腾起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开通路,他向高悦大步走去,一把托住高悦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高悦没事,才开口,却道:“悦儿终于舍得出来了?”
48/205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