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渝所有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完全看不出他是雨里淋了半天,好像刚才那脸上所以的失落、难过、无助都消失了。
傅一炤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一直靠着,为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自己不能让他任性。
“叮”一声,六楼到了,电梯的门从两侧打开。
韩渝回头叫他,“先上去。”
傅一炤点头。
六楼,两人一起出了电梯。
韩渝打开门,脱了湿了的鞋子,让开身,“你先进来,我去给你找衣服。”
“好。”傅一炤先一步进去,站在门内不远处。
韩渝赤脚进来,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房间温度调高一点,放下遥控器,转去了卧室。
傅一炤边走边看,环顾四周,大厅一眼望去几十平米,沙发,电视,茶几都是常见的家具,在往里走,是置物架,简单红漆木。
他又往里走几步,正好看到了餐桌。
“过来,”韩渝拉开门,他自己换了套宽松的灰色睡衣,另一套酒红色的搭在臂弯,他头发擦过,乱蓬蓬的,抬头看向傅一炤身后的水渍道:“你先去洗澡。”
傅一炤的确感觉很冷,脸色平淡的走过去,接过衣服,跟着韩渝进卧室。
韩渝对着角落那扇磨砂玻璃门,道:“那里,湿衣服脱在洗手台就行。”
傅一炤顺着看去,那门即矮又窄,他回头看了韩渝一眼,才转身走过去。
推门时,还有响声,关门时,又是砰的一声。
☆、第二十章
韩渝隔着玻璃,看到里面朦胧的身影在晃动,半天没听到淋浴声,他疑惑的轻扣两下玻璃。
里面的人不动了,问道:“有事吗?”
韩渝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隔着玻璃朝内道:“你怎么还不洗?别着凉了。”
他特别怕傅一炤感冒,还怕他发烧,其实发烧也正常,主要怕他再失明。
门内,傅一炤脱了上衣,在转不开身的小地方站了一会,冻得打哆嗦。
浴室有暖灯,他不会开,也不知道在哪。
门外,韩渝道:“你在干嘛?”
傅一炤迟疑刹那,抬头看向瓷白的墙壁,试探的喊了声,“水~”
韩渝闻声,当即一愣,没明白傅一炤在喊什么?
傅一炤喊完,四周没有一点反应,水的影子都没看到,他顿时生气的提高音量,命令道:“水!”
“你喊什么!”韩渝明白过来,敲门提醒道:“这是触屏的,洗手台边上有白色盖子,打开按一下出水键,加减键调水温,会不会?”
话音刚落,傅一炤照做了,猝不及防被迎头浇来一股冷水,被激得原地一跳。
他“艹!”的一声。
“调好温度,热水要等一会,升上去你再洗,”韩渝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听到他骂人,有些好笑道:“先别站花洒下。”
傅一炤躲开水流,抬头看着出水的头顶,为什么是这里,这特么的,为什么按一下会缩出来,毫无预料的来一下,他手臂都爬满了冷疙瘩。
热水器升温慢,好不容易等到水流冒烟以后,他脱了身上黏糊的裤子,踩着裤脚踢掉了。
“好了吗?”韩渝在外面又问。
傅一炤把盖住额的发向后趴,嫌弃的吐出口中的水,回道:“可以了。”
玻璃蒙上浓重的水雾,视线彻底不清,韩渝走开道:“有事你再叫我。”
他身上潮乎,出来去韩远川的房间洗,淋了一遍温热的水,身上温暖,才开始洗头打泡,很快冲洗好,他穿好衣服出来,去了厨房。
韩渝去厨房烧了热水,冲了一杯祛风寒的冲剂,端去了卧室。
卧室里,他在浴室旁,拿着风筒吹头发。
一墙之隔,水声停下,很快“嗒”的一声,门被打开又合上。
傅一炤穿着他的睡衣,洗好出来了,头顶盖着毛巾,毛巾下的头发湿漉漉的盖在额头,发梢正滴着串线的水珠,发林里的眼睛抬起,看他一眼。
韩渝转过头,看看旁边的人,酒红色睡衣衬得他肤色发白,唇色绯红。
他们身好体型差不多,衣服正合身。
韩渝收回眼神,关了风筒的开关。那嗡嗡的响声静止下来。
傅一炤朝韩渝走过去。
韩渝甩了下半干的头发,示意身前的方凳,“先把头发吹干。”
傅一炤手盖着毛巾,擦擦头发放下毛巾,直接坐下来,“你给我吹。”
韩渝本来已经递过去的动作缩回来,重新打开开关,他站到傅一炤的身后,指尖穿在傅一炤的发林里,抖着手上的风筒,给他吹头发。
“好了。”吹到半干,他关掉风筒,拔线道:“可以了。”
“嗯?”傅一炤懒洋洋的声音,似乎没意识到电器的声音已经停了,他微微侧脸问:“你叫我?”
韩渝插手看着他,也没搭话,合着刚刚他不应该出声。
傅一炤继续道:“我听到了。”
韩渝拉开抽屉,弯腰放下风筒,关上抽屉道:“你不是知道?还问?”
傅一炤不以为意,又继续道:“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像你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要淋雨,为什么要哭,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
他的话里认真带着玩笑。韩渝侧身的动作一顿,垂眼道:“不知道也行,没必要什么都知道。”
傅一炤起身,围着房间走了几步,他上次应该是这间屋里,那地上的灰色地毯很硬,躺着又冷又冰。
地毯再往前走几步,是电脑桌,他还摔坏了东西。
“看什么?”韩渝心中清楚,却还是问道。
傅一炤没回答,转到地毯另一侧,向床边走去,他赤着脚,踩在白色的地板上前进,停在床边看了看,枕头上有一个玩偶,小小的,已经很旧了。
傅一炤掀起拉开一半的棉被,上床躺下,拉被子盖好自己,整个动作十分从容流畅。
韩渝走到床头,问道:“你就要睡了?”
傅一炤小弧度的点头。
此时,外面的雨声小了,屋子里的声音渐小了,看着傅一炤背对他躺下,小半截脖子露出,韩渝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掌心仿佛还有残留了上次的温度。
他垂手,打住回忆,走去端桌上的冲剂。
“起来喝了再睡。”韩渝端着杯回来。
傅一炤压根没睡,身后走动的声音异常清晰,韩渝叫他,他也没应,依旧睁眼躺着。
韩渝一直看着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他想伸手拍被子里的人,又觉得人家躺他床上,这时候自己再做出这个动作,似乎很不对,极度的奇怪。
“傅一炤?”韩渝又叫了声。
他觉得傅一炤一点不想说话,还不想理他,这是为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出原因,傅一炤翻身面对他,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道:“想说什么?”
韩渝被问得一愣,哑声道:“没有,你先喝点冲剂。”
傅一炤手撑着头,看了眼褐色的半杯液体,眉头微蹙,端过来一口饮尽。
他喝完慢慢阖上眼,眼下的睫毛垂着,下眼睑留下一束束长短有序的阴影,那削薄的唇抿着,侧躺的动作让一侧的锁骨漏出来,在冷白的灯光下,透着光泽。
韩渝眼神从头到下的打量,大概意识自己眼神过于直白赤.裸,他在大腿上蹭掉手中的汗,转身坐在地上,背靠床,双手搭在膝盖,目光不转的看着程亮的地板。
他一低头,一眨眼,眼前总是浮现傅一炤在雨中,说要来找他,一抬头,又好像听见自己作祟的心跳,正砰砰砰的敲着胸膛。
灯光在眼里擦出毛边,韩渝垂着眼,又看见了傅一炤的书本写满他的名字。
他满脑子都是身后的人。
韩渝暗艹了声,不耐的摸头发,他为什么跟傅一炤待在一房间,同一空间里,遭罪!
他要去其他房间。
“生日快乐。”傅一炤冷不丁又开口了。
韩渝慢慢放下手,侧过脸,才发现他们离得如此近,几乎闻到傅一炤身上散发的热气。
傅一炤看着他,“渝哥,你现在跟我出去。”
韩渝迟疑:“去哪?”
傅一炤顿了顿道:“去取礼物。”
韩渝没有犹豫道:“好。”
韩渝起身走到衣柜,找来两件黑色的衣服,和两件灰色的运动裤。
韩渝拿着衣物,走近道:“你穿什么?”
傅一炤坐在床上,看着他的卫衣和外套,指了指道:“外套。”
韩渝把外套和裤子丟到傅一炤的旁边床面,自己把卫衣从下摆撑开,从头套下。
傅一炤穿好外套,把拉链拉到下巴处,提起裤腰时,抬头扫了眼已经穿好卫衣的韩渝。
韩渝感觉那炽热的视线过来,也抬起头,对上那媚眼,也觉出气氛的微妙。
他拿着裤子转身,道:“你换,我出去换。”
傅一炤不置可否,微挑眉峰,等韩渝出去后,他才脱了睡裤,露出酒红色裤腿下的两条长腿。
大腿小腿均是紧实的肌肉纹理,可见将来的生长趋势。
其实韩渝想在这换,他也无所谓,只要韩渝想,不过很明显,人家不太想。
傅一炤穿好,起身拉裤腰,把睡衣塞进裤里。
闻着衣服上残留的皂香和熟悉的体味,傅一炤不知是暖气开着的缘故,还是这衣服稍微厚实了点,还是怪那杯味道奇怪的水,反正他感觉脖里都在源源不断的冒热气。
“现在走?”韩渝站在门框外,朝内看过来,叫他一声。
傅一炤去浴室拿自己的手机和物品出来,装进衣兜里,走近韩渝,道:“你家有排骨的气味,还有其他的菜,不止一种,为什么一个人在家吃饭?”
韩渝知道傅一炤看到了,明显问得委婉,估计刚刚想半天了。
他平静地道:“不是一个人,和我爸。”
他以为傅一炤会追问,想不到一像话多的人,又不问了,只是安静地迈步先行。
韩渝走到玄关,蹲下拿出球鞋放在傅一炤身前,询问道:“42码,能穿吗?”
傅一炤拿过那双黑鞋,解开鞋带,光脚穿进去,淡道:“刚好。”
韩渝拿上伞,两人一起出了门。
下了楼,天色昏暗,小区路灯隔着很远才有一盏,发着幽暗的灯光,湿漉漉的地面扭曲成了斑驳的倒影。
下过雨,风更加寒凉钻骨了。
两人迎风走路。
韩渝先把帽子带头上,一手拿伞,一手抄兜。傅一炤则下巴顶着拉链,两手揣进兜里。
韩渝看傅一炤躬着背,兜里的手伸出来一点,侧过脸道:“冷吗?伸进来。”
傅一炤扭头,看着韩渝大拇指伸出来,四指在兜里,掌心摊开。他没犹豫,手伸过去,贴着韩渝的掌心滑下去,和他十指扣在一起。
傅一炤的手即不温暖也不冰凉,韩渝捏了捏,松开扣在一起的手,用手掌包住傅一炤的拳头,想给他捂热。
傅一炤学着他,又包住他的手,大力捏回来。
韩渝先前举了半天的伞,又牵他走了好远,这会被他一捏,手腕有些涨痛,攒眉道:“别使劲。”
“为什么疼?”傅一炤看着前路,脚步不停,出声问道。
“不小心撞的,”韩渝道:“不要总那么多为什么。”
傅一炤笑了笑,像无可奈何的道:“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我再不自己问,那我还能做什么?”
韩渝握回他的手,语气好了点,他受不了傅一炤一副总是委屈的样,有些哄道:“好了,打住了,先走路,有点冷。”
傅一炤淡淡的嗯了声,一会又哦一声。
两人的身影微微弯着,脚步一致的行走在路灯下,脚底发出水渍的声响,走过几栋间的空隙后,很快到了小区外,街边的灯远远的明亮起来。
他们在路边打车,司机一来,看着连俩男生手拉手的进了后座,好奇的再确定一遍,“圣豪酒店?”
傅一炤淡道:“不识路?”
司机干笑一声,一脸的我明白的表情,坦然道:“认识认识,这就送你们过去。”
傅一炤和韩渝挨坐在一起,想闻他身上的气味,代替车里胶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头疼。
两人的肩头紧靠在一起,傅一炤往他身上挤,韩渝转头,借着外面飞驰后退的灯光,看到傅一炤两条眉不耐的挤在一起。
韩渝心揪了一把,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他手伸出来,贴着傅一炤的额头,探了探,嘟囔道:“也不烫啊?”
☆、第 二十一章
“发烧了吗?”司机边开车,边朝后视镜扫了眼后座,刻意道:“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去医院?”
傅一炤抬眼,对上司机的眼神,在一方镜里,他漆黑的瞳仁定住,如以假乱真的假眼般骇人。
司机眼神闪避,身体慢慢移到椅中央,肩头遮实,抬手关灯,估计他还觉得不够,车走一会,他又放了首歌。
车厢逼仄且漆黑一片,音乐盖过引擎声。
韩渝依旧专心自己的事,试完傅一炤的额头,又来试自己,他疑惑道:“差不多……嗯?你说什么?”
傅一炤的声音低沉,韩渝伸耳靠近过去,想听得更清楚。
“渝哥。”傅一炤笑道。闻久了,气味淡,韩渝靠近过来,似有似无的味道又钻入鼻子里。
韩渝靠回椅背,浅浅一笑:“干嘛你,一天叫几次了,叫不厌?”
傅一炤拽着韩渝的臂弯,把人拉回来,脑袋枕着他的上臂,道:“我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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