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比卫敛秋长的好,但也很清秀白净的一个人,因为过早混社会的原因,言语有些粗鲁:“听哥的,走的远远的,那龟孙子分明就是陷害我……”
普通病房,人多眼杂,林追声音压低了些:“我后来想过了,那天我本来想让你替我值班,和朋友出去喝酒,后来临了改的主意,这件事有人知道。”
卫敛秋修长的眉压了压,漆黑的眼看向林追。
这样的眼神太过锐利,林追不自在的别开头:“如果猜的不错,那龟孙子一开始盯上的是你,幸好……我的腿大不了就废了,你上学去,再别管,你是学生,成绩又好,那么多人看着,只要不退学,不会有人敢闹大了纠缠。”
卫敛秋眉心拧的死紧,没有说话。
他恨!
为什么总是这样,生活刚刚有一点起色之后跌入低谷,上辈子他一定是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所以这辈子无亲无故,偶尔跟他亲近的人,很快就会倒霉。
林追推了推卫敛秋:“老子让你滚!”
眼睛红着,抹一把脸:“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你不一样,将来会是大学生,是社会精英,再叫我一声哥,我就满足了。咱俩的交情,到此为止!”
卫敛秋一声不吭。
沉默了几秒钟,腾的站起来旋风一样刮出了门。
隔壁床抱着橙子吃到满脸汁的小孩子,发现新大陆了一眼指给妈妈看:“哥哥哭了,哥哥哭了……”
病床上,林追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愕然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敛秋他……不应该啊……
摸过枕头下的手机,正要打电话,又愣住了:“小秋”
少年因为要在酒店上班,特意留出来的,像个正经人一样的头发,湿漉漉,脸上也满是水渍。
他没有走,只是去洗了把脸。
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因为顾忌床上的人,脊背微微弯着:“哥,这件事我去处理,你不用再管了,安心养病。”
林追:“……不……”
卫敛秋飞快的打断他的话,无力只是片刻,他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对抗所有的过去的卫敛秋:“我给你请个护工,二潘总打掩护也不是个事,就这样。”
最近打工没少赚钱,护工是请得起的,至于那更大一笔的钱,还有后面穷凶极恶的针对,省钱已经来不及了,要想别的办法。
他扶着林追躺下,笑的无赖:“谁他么就叫你一声哥,得叫一辈子!”
卫敛秋离开后,林追在被窝里哭了一下午。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不是正中下怀么。
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林追想和朋友出去喝酒。
那天有他的班,就想着和卫敛秋换一换,没想到朋友临时有事,就没换成。
结果那天服务一个老顾客,顾客手表丢了。
三百多万的手表,找来找去最后发现在卫敛秋的衣柜里,并且表盘已经破碎,老顾客来的时候卫敛秋已经下班,而拥有卫敛秋衣柜钥匙的林追,就成了第一嫌疑人。
林追被老顾客的保镖扭送到包厢,一向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露出了狰狞的一面:“听说你和那个小卫相依为命,你偷东西这么大的事,他知道吗?”
林追要报警,说自己没有做这样的事。
中年男人不为所动:“表上有你的指纹,要么坐牢,要么……我们做个交易?”
他看上的从来不是林追,而是卫敛秋,年轻又帅气的男孩,气质又那么独特,真是让人心痒痒。
林追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拼命从窗户里跳出去。
二楼,摔断了腿,又被从后门拖回去,曾经和他关系不错的经理对中年男人唯命是从,警告林追,如果林追再不听话,他会作证看到林追收拾包厢客人的东西时,举止鬼祟。
中年男人许诺林追,只要得到卫敛秋,可以另外给林追五百万。
林追摇头:“小秋不会答应,他宁可死。”
即使步入社会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林追却从来没见过卫敛秋这样骨头硬挺的人,那样生命力旺盛又宁折不弯,只要一个机会,就会青云直上。
这也是他离开孤儿院那么久,却还坚持和卫敛秋联系的缘故之一,有感情是一回事,觉得将来能有个靠山,也不假。
果然,卫敛秋为人仗义又不乏聪明,在酒楼混的很开,若不是坚持要读书,早被酒楼老板高薪聘请为正式员工了。
而老板许诺的职位,是负责一整层楼的经理,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中年男人蹲在他面前:“如果要死的是你,他会愿意的,或者,你要拖着这条残腿进监.狱?五百万够买你五十年,再想想。”
林追想了,走投无路,做出了决定。
如果卫敛秋不管他了,那是他的命,如果管了,也是他的命,那五百万,他愿意给卫敛秋四百万。
要是那个老色鬼要的是自己,林追想过,他是愿意的。
只是一晚上而已。
五百万,他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小秋会熬过去的,那么多钱,后半辈子也就顺遂了。
而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会不会被录像,会不会有无休止的纠缠和威胁,林追不敢深想。
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
晚上,祝余对着竞赛题叹气。
上学期期中和期末考试,数学都是满分,老徐逮住他不放,推荐进了数学竞赛组。
整个班级,只有他和周铭参加。
成绩上能被肯定,祝余挺高兴的,可问题是他从没有参加过竞赛。
上辈子,上学之外就琢磨着怎么挣钱了,竞赛倒是也有,可需要大量的课后时间练习,而且经常要用周末补课,很耽误时间。
也许是目光短浅,今天愁明天吃饭的钱在哪,竞赛耗事长回本慢,就摒弃了。
现在,有钱有闲,却没经验。
而成德所有的竞赛组学生,几乎都身经百战。
祝余上次做的题目交上去,水平不错,但被老师评价没有竞赛思维,解题方式太中规中矩,到时候真上场了,时间可能不够用。
因为学习被批评,脸上挺挂不住的,得多用功了。
脑袋被呼噜一把,周嘉荣:“叹什么气?”
黑色丝质睡袍,露着修长的脖颈和一小片锁.骨,无端端就有一种活.色生.香的感觉。
祝余眼神飘了一下,不言声的将题推过去。
思维早飘到了离题万里的地方,年前有一回他穿浴袍在书房转悠,当时被大佬以衣冠不整为由拎出去了。
现在,大佬这衣服……打扰人学习了都。
一分钟后,周嘉荣将书本推回去:“题解的没错,步骤太多了,有几个简洁的方法,要听吗?”
他当学生时,是搞竞赛的老手了,拿的奖金加上晋川投资的,算是第一桶金。
这么多年过去,底子还在,眼睛也毒,一样就看出小崽子问题在哪。
祝余神智回笼,殷勤点头。
周嘉荣眉宇微抬:“你想听,我就要说?”
祝余:“……”
周嘉荣:“腰有点酸,肩膀也不舒服……”
祝余:懂了!
立即许诺晚上睡觉前,周嘉荣可以享受他独家秘制按摩大全套。
晚上,祝余给周嘉荣按摩。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力气活,按完了啪叽脸朝下扑被子里:“好累。”
周嘉荣下床倒了水过来,拿到床边喂小崽子喝。
一边道:“累了就睡吧。”
这是周嘉荣的房间。
祝余就着周嘉荣拿的杯子,喝了半杯水:“周叔叔,你不是说,进房间就要打断我的腿?”
旧事重提,完全是找茬。
周嘉荣捏了捏他的小腿肚:“你提醒我了,现在打断?”
祝余:“……”
飞快的钻被子里:“你请我来的,这次不算。”
第二天醒过来,祝余毫不意外自己脑袋又跑大佬枕头上的事。
蹭了蹭,又睡了个回笼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没变,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开始试着有一点点的接触。
祝余请了外挂,学习进度一日千里。
这天补习过后,周铭禁不住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他很少夸人,夸人也一种平铺直叙的冷淡味道,很生疏,听着不像夸,倒似乎是居高临下的评估。
祝余收拾东西,随口道:“那你的想象力可不够丰富。”
又听周铭道:“谢谢你照顾小叔,他最近……好吗?”
在小叔不担任集团总裁后,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他,过年的时候小叔没来,让他带话说出国度假,爷爷也只是冷哼一声,说了句翅膀硬了。
他想,要自己是小叔,早不是灰心多少次了。
照顾?
祝余有点心虚。
前天又给大佬按摩,然后就在人床上睡了,结果把被子全卷跑,早上听大佬声音都带着点哑,好像着凉了。
而他自己,但凡和大佬睡,天天都神清气爽。
半真半假的回答:“互相……互相照顾。”
至于照顾到人床上这件事,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腰杆好像不大硬。
教室外,祝韶然站在门边,一眼不眨的看着周铭,还有和周铭说话的祝余。
心里有些犹豫。
祝余越来越优秀,离开祝家越久,活的就越好,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可父亲为什么说,祝余在外会受骗受欺负,让他说服祝余回家,那个家,祝余过去其实呆的很辛苦吧。
祝余先看到祝韶然,提醒周铭:“有人找。”
他径直提着书包离开,路过祝韶然身边,也很目不斜视。
然后,被拦住了。
祝余比祝韶然高一些:“怎么?”
祝韶然:“你……你好厉害,竞赛班的题,我看都看不懂。”
祝余:“……”
听着不像挑衅,祝韶然这是在……夸他?
没有得到回应,祝韶然窘的脸都憋红了:“你……你加油。”
祝余:“……谢谢。”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因为祝韶然这个人太特殊了,原著和现世搅合在一起,让他只能礼貌但疏离的对待。
祝余走远,并不知周铭和祝韶然在站在那里看他。
周铭察觉祝韶然的欲言又止,问道:“韶然,你有心事?”
祝韶然:“父亲想让祝余回家,我不想让他回去…….我不是讨厌他,我只是觉得,祝余现在过的比以前好,在家,很不好。”
他几乎不违背父母的意思,如今自我意识觉醒,第一反应是不安和愧疚,白嫩的脸都皱起来了。
周铭看着远处步履从容的少年。
脊背那么挺,永远平视前方,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沉静大气,像一个人。
像小叔。
不论周围是诋毁还是鲜花,都依旧走自己的路,不迟疑不畏惧,让人羡慕和敬佩。
头一次,他不再是有分寸的给予建议,而是肯定的道:“韶然,这件事,我觉得你做得对。”
家不成家,那不如不要那个家。
回家的路上,周嘉荣开车。
祝余和他报备周铭的话,末了点评:“周叔叔,其实都是你在照顾我。”
周嘉荣:“那你喜欢吗?”
祝余:“什么?”
周嘉荣:“被我照顾。”
正好是红绿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小饼干:“垫一垫,一会儿去超市买菜。”
专人送固然好,可亲自挑,尤其并不是一个人,那种感觉特别好。
祝余撕小饼干的包装袋:“挺好的。”
被照顾,还有被陪伴,还有别的,总之都特别好。
这天中午,祝余手机响了一下就挂断。
是二潘的电话。
回拨,那边好一会儿才接起来:“祝老大,不小心按错了,我还有事,挂了啊。”
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的祝余:“……”
与此同时,挂了电话的二潘苦着脸看着卫敛秋:“卫老大,卫哥,祖宗……求你了,人家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量力而行,行不行?”
卫敛秋:“这是我的事,二潘,这段时间,谢谢你。”
最近他逃课不知多少次,亏得二潘打掩护,抓到的时候不多。
顿了顿,神情变得冷厉:“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要再敢联系祝余,以后咱们就当不认识。”
二潘:“可是……”
他也知道总联系祝余不好,尤其又是求人,可这次不一样,比小浩那次还要严重,多个人多份力量。
祝余认识晋家少爷,有一次来玩,开的车特别好,不是普通人。
说他卑鄙也好,狡诈也罢,可他就是不想让卫敛秋出事。
卫敛秋抱了抱二潘,他很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候,叹口气:“我累了,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哥心里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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