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运起体内灵力。
顾末泽神情淡漠地翻转手掌,爆发出强大的灵力。
这时,两人视线中均浮现出一株七彩灵草,顾末泽眉头一皱,就要摧毁这灵草,但伸手瞬间,四周景象变幻起来。
他微微一怔,停止了动作。
顾末泽脚下是片一望无际的焦土,四周枯树寒鸦,不见人迹,直到一个少年掠过,神神秘秘地东张西望。
顾末泽盯着与他略有些几分相似的面容,意识到是夙默野,此幻境是夙默野曾经的记忆。
不知想到什么,顾末泽狭长的眼眸微眯,疾步跟了去。
少年夙默野来到一个溪流边,拿出刚得到的毒药,往正在烤的鲜鱼上洒,洒了满满一瓶,末了握着空荡荡的瓶子,露出阴狠笑容。
这是他特意买来的,最毒的毒.药。
闻郁必死无疑!烤好鱼后,夙默野朝一片枯树林走去。
顾末泽隐隐猜到他要给的是谁,心脏不自觉跳快了些,一棵没有半点绿意的参天大树下,席地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肌肤似雪白皙,披散着如墨青丝,眉眼精致漂亮。
但他面色尤为冰冷,眼底含着融不了的寒冰,令人望之却步。
夙默野将鱼递给他:“烤好了。”
闻秋时接过烤鱼,兀自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在夙默野紧张万分的眸光中,他捂着胸口咳了声。
夙默野握紧拳头,险些出声叫好,闻秋时淡淡望了眼他:“有刺儿。”
夙默野一噎。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眸光锲而不舍地紧盯闻秋时吃鱼,紧张地手心冒汗。
这种近乎自曝的模样,再迟钝的人,都会意识到这鱼不对劲,但闻秋时面无表情吃完了这条鱼。
夙默野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太好了,那么毒的东西他一口气全吃了,就算此时反应过来,也无力回天。
“你可知这是什么?”夙默野拿出空瓶,激动得手打颤。
闻秋时眼皮微撩,看到瓶身一个偌大的‘毒’字,没什么兴趣地垂下长睫。
夙默野见他不理,索性挑明:“我告诉你,我在你刚才吃掉的鱼里下了毒,你此刻已经中了我买的致命毒,接下来,很快就会七窍流血,化成一摊血水!”
闻秋时依旧未搭理他。
夙默野恼怒道:“你没听到我说话吗,你马上要死在我手上了!”
夙默野双眼泛红地盯着他,拿出短刀比划起来:“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今天,便是我给阿爹报仇的日子,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闻秋时嫌他聒噪,终于抬眸扫了眼,指尖轻轻一拨。
咔嚓——
夙默野手中短刀碎成渣渣,落在地上。
闻秋时淡声道:“你难道不知,修为高到一种境界,任何毒都造成不了伤害吗。”
夙默野表情僵硬起来,仿佛在晴天听到一声霹雳。
闻秋时拿过他另手握着的瓶子,嗅了嗅:“另外,你从哪买的毒,这是做饭用的芡粉,还是绿豆味,谁告诉你有毒的。”
夙默野倏地夺回瓶子:“不可能,那夜市老板说了是最猛的毒.药!”
闻秋时:“不信你自己尝尝。”
夙默野一边说着不可能,一边半信半疑地舔了下瓶口。
片刻,少年口吐白沫摔倒在地,晕厥前死死瞪着闻秋时:“卑、卑鄙......”
待人晕倒后,闻秋时扼住他下巴,往嘴里扔了枚丹药,随后倚坐在树下,抱臂阖了眼。
顾末泽静静望着,眸光冷沉,心底涌起抑制不住的杀意。
为何这般,纵容旁人。
不是他的,他的天礼么!
夙默野醒来已是深夜,抬头咬牙切齿地望向树下身影,察觉闻秋时均匀绵长的呼吸,估摸在睡熟中。
夜里一道寒光闪过。
夙默野拿出匕首,屏住呼吸靠近,对准熟睡之人刺下,这时,一条修长笔直的腿抬起,青年眼睛都懒得睁开,踹中他腹部。
砰!
少年在十里之外砸下一个大坑,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次日清晨,闻秋时蹲在溪边洗手,身后一道黑影趁机持剑冲来。
夙默野一击必中。
一剑穿破闻秋时虚影,尚未反应过来时,后背一凉,整个人被推入溪水中。
“噗通!”
闻秋时立在岸上看着他。
诸位此类的刺杀,每日每夜都在进行,不过渐渐的,夙默野从闻秋时身上学会了许多东西,没有再用最初的拙劣手段。
不久后,魔君曾经的得力手下,森罗殿大祭司找到他。
夙默野与其筹划了许久,终于选定了时机,在那前夕,闻秋时递给他一张灵符,脸色比平时苍白些:“拿好。”
夙默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小心翼翼接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
闻秋时愣了愣,迟疑片刻,道了声:“生辰快乐。”
“随手画的灵符,不是什么稀罕物,就当是送你的贺礼。”闻秋时眉间染上淡淡倦意,准备离开。
夙默野顿在原地,忽然叫住他,问道:“若让你现在选,你知道我在看着,那一剑你落得下来吗?”
闻秋时回头,眉眼冷绝:“为何落不下来,无论是你爹还是夙夜,无论谁在看着,无一列外。”
夙默野猛地攥紧手,眼眶发红。
*
夙夜在暗处施法,看着睁开漆黑眼眸的顾末泽,唇角勾起邪笑。
还不够。
他需要再添一把火。
夙默野恍惚从一片雪地里出来,惊魂不定地看着顾末泽,神情复杂:“原来,闻郁神魂一直跟着你。”
顾末泽揉着右腕骨,猩红魂印若隐若现,伏魂珠察觉他的情绪,试图挣脱禁锢。
顾末泽压下翻涌而起的杀意,努力维持着冷静,低哑着嗓音道:“是,如何。”
夙默野顿了顿,在顾末泽错愕的表情下,露出愉悦无比的笑容:“我明白了,我知道闻郁为何要跟着你了。”
夙默野轻笑着,对顾末泽一字一顿道:“因为失去记忆的闻郁,把你当成了我。”
夙默野指了指自己的脸,再指向顾末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血脉相连,你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闻郁觉得你熟悉,所以留在你身边,其实,他真正想找的人——是我。”
顾末泽微歪了歪头,松开腕骨,魂印如血般殷红。
“你再说一遍。”
“虽然有些残忍,但是,”夙默野微笑,好似一下想通了许多事,“他只是无意识把你当我的替身,他对你好,其实是为了弥补对我的遗憾,你,从头到尾,只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罢了。”
“别忘了,我认识闻郁,在你之前。”
顾末泽阖眼,复而睁开,露出一双充满邪气的血色眼眸。
“我收回那句话,你今日,非死不可。”
*
大殿门口,地板碎裂,一团土涌动。
贾棠带着冰棺破土而出,尚未喘口气,被眼前一幕吓得屏住呼吸。
宏伟的森罗大殿几近崩塌,殿内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好的,两道打斗的身影快得不可思议,而在眨眼间,一道身影率先跌落在地。
轰——
一声惊天巨响。
夙默野落地不及闪躲,遭受顾末泽自上而下的一击,翻滚数圈,“噗”得吐了口血。
贾棠看得目瞪口呆,单知道顾末泽强,不知道这般强。
对方可是森罗殿主,竟然能把森罗殿主按在地上打,顾末泽还是个人吗?!
贾棠震惊之余,暗中鼓劲。
在顾末泽运掌凝结灵力时,贾棠望向受伤不轻的夙默野,不由绷紧神色。他心头带着莫名的笃定,这一击,绝对能要了夙默野的命。
贾棠握着拳头,在顾末泽致命一掌袭去时,已忍不住呐喊叫好。
这时,异变突生。
砰——!
顾末泽背部撞上坚硬无比的高座,连带座椅一起翻下,落地“噗”的吐出口血。
贾棠望着殿内一幕,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夙默野骨戒碎裂。
一张灵符浮在半空,底下渐渐幻化出一个青年身影,冷漠地替他挡下这击。
“神级符......师、师父.....”
整个大殿笼罩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下,贾棠颤着声,看向愣住的夙默野,又望向嘴角血未干,死死盯着灵符突然狂笑的顾末泽。
这灵符绝非天级之威能达,只能是师父说过的神级,且看这身影,毫无疑问这神级符就是师父手笔。
可是,怎么会在夙默野身上,还为了救他,打伤了顾末泽。
这、这是疯了么!
贾棠瞧见顾末泽血眸猩红,盯着青年虚影笑到歇斯底里的模样,心底涌起浓浓的恐惧之感。
他直觉一向很准。
“师父!”贾棠倏地回头,掀开冰棺,将闻秋时抱出使劲摇晃起来,“师父,不好了!快醒醒!快......”
贾棠尚未唤醒人,一只手将闻秋时抢走了。
夙默野抱紧浑身冰冷的青年,宛如陷入梦魇,不住呢喃:“我错了,闻郁,是我错了。”
他就说那日闻郁为何比平日弱些,轻易便让他们得了手,原来......前一天耗费了大量灵力在神级符上,他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张闻郁随手画的灵符,结果竟然是神级。
神级......
“我错了,”
夙默野红着眼眶,死死抱着怀里青年,沙哑着嗓音,“是我错了。”
在他身后,年轻男子望着这幕,俊容透出邪戾之色,血眸无悲无喜,眼神沉寂得好像一片死海。
“都该死。”
顾末泽抬手,祭出一颗环绕着血雾的万古魔珠。
千里之外的穷狱门突然颤动起来,封印撕裂,数不清的邪祟如狂潮般密密麻麻涌入。
九天之上,风云巨变。
一场浩劫,轰然降临大陆。
第81章
如海浪般卷起的黑云笼罩夜空,数不清的邪祟从穷狱门缝中涌出,撕开鬼楼周围封印,在漂泊大雨中嘶吼嚎叫。
血色魔珠浮空,天地震动,所有人梦中惊醒,屋外恍若末日之景。
闻秋时醒来,对上一双冷沉的血眸。
他从未见过顾末泽那种陌生的眼神,像不认得他,将周遭一切隔绝在外。
“顾末泽——”
闻秋时心头咯噔了下,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下风云变色容不得多想,他喝了声“退后”,召来天篆,在顾末泽凶横灵力袭来的瞬间运掌推开周围数人。
“砰!”的一声巨响,整座大殿轰然倒塌。
“怎么回事?”
空中灵气收紧,郁沉炎手握仙图出现在森罗殿上方。
他眉头紧皱,眸光扫向大片废墟,不自觉地,第一眼瞥向其中身着淡墨衣袍的身影。
“阿闻?!”
闻秋时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嘴角挂着多年前的鲜血,手指捏决生涩僵硬,与顾末泽交手不过数招,便撑不住了。
“阿闻!”郁沉炎赶到,帮他拦下一击。
郁沉炎心惊肉跳,眸中闪烁着欣喜,未曾想到有日,还能再见这般模样的闻秋时:“你、你可有受伤。”
“我无事,”闻秋时拧眉,望向凌空而立的身影,令人窒息的威压从上方传来。
顾末泽被伏魂珠反噬控制了,必须阻止他。
“别管这里,快去穷狱门,”宛如结了冰的手变暖,闻秋时转了转天篆,逐渐适应灵身,“此处交给我。”
伏魂珠引得穷狱门异动,已有邪祟窜入,郁沉炎用仙图可拦住邪祟出鬼楼,纵使一时半会难以关闭穷狱门,也能扼住邪物逃窜世间。
剩下的,便是收服魔珠。
郁沉炎虽不放心留闻秋时一人抵挡被魔珠控制的顾末泽,但邪祟乱世,由不得他犹豫。
“你给我小心些!”
闻秋时点头,抬手将灵力注入天篆,画符镇邪。
轰——
天地变色。
滂沱大雨泼洒而下,犹如灿阳般散着金芒的符纹铺展开来,照亮漆黑如墨的天空。
似曾相识的符纹让无数人为之一振。
“这、这怎么像十年前鬼楼异变,符主画出的镇邪灵符......”
“符主!莫不是符主回来了?!”
“不可能吧!”
天宗,浣花峰。
简素的木屋里,白衣身影浑身冷汗,一头青丝变得如雪银白,蜷在床上毒发疼痛之际,察觉到外界动静。
盛泽灵捏指算了算,“噗”地吐出口血,视线一片模糊。
穷狱门出事了。
但他实在没有半点力气相助,盛泽灵俯在床边,揪着衣襟,银发划过苍白如纸的脸颊,鲜血滴滴答答从唇角滑落。
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夜。
盛泽灵意识朦胧的想到,气若游丝间,感觉到灵气里有另一种力量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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