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惟江的肩膀很宽厚,骨骼坚硬,时引错愕地俯视着他,以一种十分尴尬的姿势倾压在喻惟江的身前。而喻惟江的手,也条件反射地扶住了他的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撞到时引的人好像是个工作人员,穿得没有那么讲究,他连连道歉。
时引飞快后退一步,扭头看了眼那位工作人员。
“真的不好意思啊,是我不当心,你没事吧?”
那位工作人员盯着时引看了片刻,然后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刚才那一下撞得很用力,时引皱紧了眉头,没有过分责备:“没事。”
之前撞的淤青还未完全消散,今天又挨了一下,这背怕是要废了。
“撞疼了?”喻惟江问道。
“疼得要命。”时引眼下心情不错,这要归功于他与喻惟江回归正轨的自然的交流。他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型,于是卖惨:“上回撞了一下还没好呢,今天又来一下。”
“上回?”喻惟江皱了下眉头,想到时引之前好像撞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没好吗?”
“没呢,还青着呢。对了,喻老师,我的玉佩……是不是在你这里?”
“我今天没带。”
“哦那哪天你有时间再给我吧。那是我妈给我的,我怕弄丢了不好交代。”时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充后面一句,然后他又问:“你喜欢玉吗?我可以送你一块。”
“为什么送我这个?”
时引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只是蓦然间想起了之前对付琳说的话——
“又不是我妈留给她儿媳妇的,不能送?”
按照这个逻辑,这一块要回来了,作为弥补,他理应再给喻惟江送一块。可是他忽然间又想到,喻惟江并不是他妈的儿媳妇,也不是他的媳妇。
时引被自己搞糊涂了,脑海里恍然又跳进了梁梓兴亲吻时知连的暧昧画面。
时知连喜欢男人,如果他愿意步入婚姻的殿堂,他必然可以在国外结婚领证,届时会拥有一个性别为男的媳妇。
越想越脱线,时引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有多怪异。
“嗯?”喻惟江疑惑地看着他。
时引回过神来:“你喜欢我就送你。”
“并没有特别喜欢,你也不要乱花钱。”
时引乖巧地点头:“嗯,我不乱花钱。”
慈善夜过后的第二天,喻惟江的粉丝圈里发生了一场事关时引的风波。
当日,时引正在教室上课,元熠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让他看微博。时引打开微博,发现消息栏里多了几十条艾特和密密麻麻的私信。
他正要点开看,任课老师在讲台上咳了一声,让大家重视本堂课的内容,因为是期末考试的重点。于是时引便把手机塞回桌肚里,继续听课。
一下午的时间,事件持续发酵,时引微博里的艾特也涨到了百位数。
时引回到宿舍看微博,才发现他被喻惟江粉丝圈里的另一位大粉给挂了。对方晒出了一张照片,声称自己的朋友是四月二十七日那晚KNOCON慈善夜的工作人员,他的朋友在现场看到了在圈里赫赫有名的大粉[喻惟江的拼多多手表],还拍下了照片。
这本是个不值一提的饭圈小料,但因为文案中不堪入目的字眼,给这则爆料抹上了猎奇的色彩。
爆料称喻惟江的知名大粉[喻惟江的拼多多手表]性别为男,不仅是同性恋,还是私生,以粉丝的身份长期骚扰喻惟江,为增加可信度,微博还挂出了几张时引以前狗活动的照片。照片画质不是很清晰,照片上的人都没有露脸,但从身形上可以判断是同一个人。
时引点开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上抓拍的是慈善夜那晚,他被人撞到扶住喻惟江肩膀的瞬间。
饭圈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会产生质变,坏的质变会让这个圈子变得畸形。只是时引没想到,人心竟能如此丑陋。
他不明白这番操作是当事人单纯的嫉妒,还是真的站在喻惟江的角度,想把像他这样疑似同性恋的“私生”剔除干净。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这种人都不配喜欢喻惟江。
想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的身上,他是不认的。
时引觉得很恶心,又有点委屈。
在评论区里,他看到了诸如“粉丝上位”的字眼。
时引创建的粉丝群里已经炸了,大家各执己见,重点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大部分人对这条微博爆料嗤之以鼻,怀疑其可信度;小部分人相信照片里的人是拼大本人,但认为博主爆的料都是子虚乌有;还有部分颜狗表示,如果照片上的人真是拼大,那真的是有点太帅了。
[有毛病吧?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最近在另一个群里就有好多嘴贱的在嚼拼大的舌根,今天整这一出,我尼玛吐了,以为拍宫斗戏呢?]
[真就是酸吧???自己见不到正主还不允许人家去见了?]
[大家去举报吧,不知道照片真假,但是把人照片挂出来真的太恶心了,以为没露脸就不是侵犯人家的肖像权了吗?]
[默默问一句,那些照片里的真的是拼大本人吗?衣品好棒呀,身材也很可(重点错)]
[都这时候了,别犯花痴了姐妹们,快去举报吧]
[沃日他妈,那个账号是个职粉,我以前的墙头有个大粉就是这个号,撕过好多明星的粉丝呢,是个惯犯了呵呵]
[我觉得她是精神有问题吧[裂开]]
时引回了趟家,尽管很多粉丝为他说话,但碰上这种事,说不在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既恼火又委屈,连晚饭都没有吃。
“粉丝上位”这种字眼太刺目了,连喻惟江都一块骂了进去。时引越想越生气,打开电脑玩了几局射击游戏,一顿乱杀。
手机响了起来,时引烦躁地接通电话,单手操作。
“喂?”时引看着屏幕,眉头紧皱,一枪爆了个头。
“时引吗?”
“哪位?”
“我是张捷,《隐风》的导演。”
时引停下手里的操作,微怔。其实这些天,他都已经考虑好拒绝张捷了,也以为张捷早把他忘了。
“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拍戏的事。”张捷开门见山,“考虑好了就来我这试镜。”
时引沉默了两秒,注视着屏幕上的游戏人物,说:“考虑好了,我来试镜。”
“行。”张捷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心情,他给出了试镜的时间和地点,而后便挂断了电话。
Ⅲ
时引深深呼了口气,逆反心理就在这一瞬间产生,那则无中生有的黑料就是最强劲的催化剂。
不就是粉丝上位么,他要让那些黑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上位。
时引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他的胸口很闷,头也有点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则爆料,反正说什么都会有质疑的声音,他唯一企盼的是喻惟江没有看到这条微博。
私生。同性恋。
这让喻惟江看到了,又该怎么想他。就算不是唯恐避之不及,为了规避风言风语肯定也会适当避嫌。
时引蔫蔫地趴在床上,鼻子有点酸。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y:?
时引揉了揉鼻子,打开了微信。
气氛组组长:?
y:在干什么
气氛组组长:在生气
气氛组组长:你是不是也看到那条微博了?
y:嗯。
气氛组组长:我以为你不上网的,你真的是喻惟江的粉丝吗?
y:是的。
气氛组组长: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能不能安慰安慰我。
y:现在不方便讲话。
气氛组组长:你听我讲就好了,好不好?我真的很不高兴
y过了两分钟才回:好。
时引打了个电话过去:“喂?”
y嗯了一声,嗓音很低沉。
他的声音不大,但时引的耳膜轻轻震了一下,有点麻。
“那个,是我。”时引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
明明想找个人吐苦水,结果真能抱怨的时候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太倒霉了。”时引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委屈。
“我不是私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粉丝。”
“同性恋这种话他们也说得出来,再说了,同性恋又怎么了,就算我真对喻惟江有想法,我又没对他耍流氓,那张照片纯属意外。”
“可能我真的太粘着喻惟江了吧,可是我刚才又做了一个很冲动的决定,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决定。”
喻惟江刚洗完澡,正背靠着床头看剧本,他的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都快被这小孩说晕了。
时引的嗓音有些哑,说话颠三倒四,听得出来他很不开心,委屈又隐隐地撒娇。
“你在干嘛呢?我一直说话会不会打扰你?”
喻惟江翻过剧本的其中一页,情不自禁地开口:“不会。”
时引愣了愣,说:“你的声音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你比我小,声音会清脆一点。”时引在电话里憨笑了一声,“毕竟你之前还跟我说看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熊。”
“你住几号楼宿舍啊,咱们见个面吧,我请你吃饭。”时引天真地说,“你是荷兰语系的,下回我可以去你们上课的教室找你。”
他今天话好多,喻惟江想,大概真的非常不开心。
“挂了。”喻惟江压着声音说,然后挂掉了电话。
时引话说一半被人挂了电话,委屈得手指都在颤。
这人太冷漠太没礼貌了!
时引将手机扔在一边,亏他刚才觉得y人真好,愿意听他逼逼叨诉苦,结果这么快就不耐烦,也是个看客罢了!
时引抱怨的时候,喻惟江打开微博发了一条微博,艾特了时引的账号。
[@喻惟江:有些人是借着什么身份站在谁的立场指责@喻惟江的拼多多手表长期骚扰我的?这位先生从未对我的生活造成过任何困扰,他是我很感激的一位朋友。]
发完微博,喻惟江给姜霖打了通电话。
“喻先生。”
“帮我查个微博账号,看一下是哪个运营公司,如果是个人运营,整理一下以往的微博做材料起诉。”喻惟江把微博ID告诉他,又道:“先把他最新一条微博给我消除。”
“好的,我马上去办。”
“辛苦。”
时引撒癔症完了,终于想起来发微博回应,结果点进微博发现消息栏的艾特数暴涨了一倍不止。
他狐疑地点开红点,最初的艾特ID显示的竟然是[喻惟江]。
时引的心禁不住颤了颤,发现抹黑自己的那条微博已经删除,微博账号显示不正常,而喻惟江发布的最新一条微博,赫然展示着让任何一位粉丝都无法不触动的文字。
时引觉得自己更加喜欢喻惟江了,又觉得y是他的福星,还算是个好人,虽然冷淡了点,但至少愿意接他的电话。
y发来一条消息:恭喜
时引立刻回复:你5G冲浪的吗!
y:现在高兴了吗?
气氛组组长:非常十分格外以及很。
y:早点睡。
气氛组组长:今夜我无眠。
气氛组组长: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喻惟江了!
喻惟江看着界面上那一排字,心想:“喜欢”可以不要那么随随便便说出来的。
他真的很想问一问,你知道你喜欢他什么吗?你确定你的喜欢是你认为的那个喜欢?
喻惟江不会自我攻略,但他不否认,自己或许自我意识过剩。
y:有多喜欢?
气氛组组长:总之就是非常喜欢
y:你不是同性恋吗?
气氛组组长:???
y:刚刚你给我打电话,没有否认这一点。
话题陡然转变,y把时引跟他的通话内容掰开揉碎,听得很仔细。没有否认同性恋这一点,连时引自己都没有察觉。
气氛组组长:你想说什么?
y:没什么,问问而已。
喻惟江等了半晌,那边才回复。
气氛组组长:我不知道。
气氛组组长:你以后不要问这个了,很奇怪。
y:嗯。
时引在迷茫和混乱中不太/安稳地入眠,一夜兵荒马乱。
他做了很多梦,梦到喻惟江获奖,去参观颁奖典礼的时候,自己被一群粉丝围堵,众人指着他的脸、他的鼻子,说他身为粉丝败坏道德;又梦到自己与y见了面,y是个仪表堂堂的成熟男人,用电话里那种低沉的嗓音问他是不是同性恋。
最后一个梦,尤其荒唐。
他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看见互相拥抱接吻的梁梓兴与时知连,他们吻得难舍难分。时引向他们走近,他们的脸却渐渐看不清了。
时引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他实在太好奇了,又发觉他们好像看不见自己。
在他的梦里,他只是个局外人罢了。
眼前的画面慢慢变清晰,时引定睛看了看,惊愕地发现那个略微低头、捏着对方下巴的高大男人是喻惟江,而他亲吻的对象,并不是梁梓兴,而是时引自己。
他看到梦里的时引耳朵涨得通红,鼻尖上有汗水,舌头被喻惟江轻轻含着。
时引从梦中惊醒。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时引惊魂未定地转过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
“喂?时引,是我张捷,试镜时间改了,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有空的话就来吧。”
时引清了清嗓子,手无意识地伸进睡衣里面,摸到了一层薄汗,他嗓音干涩地开口:“导演,我不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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