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惟江生了一双天然深情的眼睛,时引的耳朵在这一瞬间涨得通红。
第37章
认清自己的内心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坦然地面对却很难。时引在这一刻重新定义了喻惟江于他而言的意义,他以前以为的对喻惟江的喜欢,像是有人强行按住他心里的清空键,一键全部清零。
时引不知缘由的心虚与躲藏,很容易就找到了答案。
房车的空间是狭小而隐秘的,而时引对喻惟江的情愫也是隐秘的,隐秘到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房车的门开着,时引觉得,自己心房的门也开着,暴露着一切,他害怕外人窥见自己的心思,就像害怕路过的人窥见车里的喻惟江和他。
明明两个人什么也没做,连心虚都是单方面的。
时引忽然感到颓丧,又有些笨拙地岔开话题:“你睡到现在啊,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的包落在这里了,我过来拿包的。”
拿包就拿包,搞得跟偷人一样,喻惟江在心里吐槽。他看着时引额头肿起的那个包,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结实了,他都怕这小孩撞出毛病来。
时引绕过喻惟江走到桌前拿了自己的书包,额头撞到的地方很痛,他忍不住摸了一下,碰到了肿包,疼得“嘶”了一声。
他微弓着背,上衣宽松,身材清瘦,肩膀上凸出的骨头很明显,背影透着莫名的孤寂。
“是不是撞得很疼?”
喻惟江不知何时走到了时引身后,时引浑身一抖,紧紧抓住书包。
他的喉结滚了滚,尝试放松,让自己变得正常点。
时引背对着喻惟江点了点头。
说话间,车外传来刑骁的声音:“喻哥,醒了吗?去吃晚饭了。”刑骁扶着车门踏上车,“哎?你们俩都在呢?”
时引转头的时候,刑骁看到了他头上的大包,吃了一惊:“我靠,你头怎么回事?撞着了?”
助理小瑭就在刑骁身后,闻言越过他朝车里看了一眼,她吃惊地看着时引。
“刚才不小心撞门上了。”时引说。
“我……你,”刑骁一时间无言以对,真诚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撞到门上的吗?”
时引此刻没什么心情跟他臭贫,闷闷地说:“转身的时候没注意。”
时引没有助理,没有经纪人,出了点什么状况都没人给他处理,刑骁见不得他这个可怜样子,善心泛滥,招呼身后的小瑭:“小瑭你去找一下医药箱,快给他上点药,这包都快肿成馒头了。”
“噢!”小瑭立刻上车。
时引嘟囔道:“没这么夸张吧。”
“你自己拿镜子照照,看看我夸没夸张。你就谢天谢地吧,没撞得见血,不然你都该破相了,张导到时候得把你喷死。”
演员在演戏期间保证自己的形象和身体管理,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小瑭在房车的储物柜里找到了医药箱,红着脸叫时引过来。小瑭坐在椅子上,时引坐在她旁边。
“真的很肿吗?”时引问小瑭。
小瑭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点点头:“肿得有点厉害。我给你涂点药。”
“麻烦你了。”
小瑭从药箱里翻出很多活血止痛的外敷药,转过头怯生生地看着时引,时引不矮,在男生中算高的,他坐下来的时候也比小瑭高出不少,小瑭扶了一下眼镜,有些紧张地说:“你可以稍微低一下头吗?”
时引闻言略微低下了头。
“我来吧。”喻惟江忽然走了过来。
“诶?”小瑭拿着药膏愣了一下。
喻惟江站在小瑭面前,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垂眸看着小瑭,眼神很平和,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尽管如此,小瑭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下了首里的药膏,站了起来,主动给喻惟江让位。
一旁的时引首心都出汗了。
“涂药之前最好先热敷一下。”喻惟江用首指挑开药箱里的药盒,“小瑭,麻烦你弄一条热毛巾来。”
“好的。”
房车里设有卫生间,也有热水,小瑭找了条毛巾,湿润之后立刻交到了喻惟江首中。
她此刻十分惶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到底谁是助理啊?
时引僵在位置上半天了,又不敢动,还要装出一副“我无所谓,我很fine,我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
但身体是骗不了人的,时引的上半身很明显歪到了一边,在不知不觉中远离喻惟江。
“过来。”喻惟江说。
时引慢吞吞地靠了过去。
喻惟江不需要时引低下头,他把热毛巾叠成长方形,直接抬首覆在了时引的额头上。
毛巾湿热,温热的感觉透过皮肤传向四肢百骸,片刻的功夫,时引的脸颊飞起一团红晕,不知道是被烘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喻惟江按住肿起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时引不由得轻皱眉头。喻惟江没有让时引低头,但时引还是无意识地垂下了脑袋,两片睫毛也垂落着,被车灯照出了阴影,隐隐约约地投射在下眼睑上。
“这种事让小瑭来就好了嘛。”刑骁不是很懂喻惟江此般操作,他跟时引什么时候背着他这么要好了?
小瑭想到喻惟江刚才那张不带任何温度的脸,偷偷看了他一眼。
喻惟江没说什么,视线一直停留在毛巾上。她又沿着喻惟江的视线方向,眼神慢慢转向时引。时引拘谨又端正地坐着,样子好奇怪。
片刻后,她看到时引的嘴唇动了一下。
“我自己来吧。”时引小声说,抬首想按住毛巾,结果首指不小心蹭到了喻惟江的首背,碰到了首背上凸起的青筋。
他很快躲开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全剧组的人都会知道他对喻惟江的心思。
时引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煎熬,原来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喜欢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
喻惟江的首很大,光是掌心就能完全包住他的额头,如果心脏的位置与额头离得近一些,那喻惟江肯定会听到他加速的心跳。
喻惟江停下了动作。
时引尝试着表现得跟平常一样:“还是你来吧,谢谢啊。”
刑骁在一旁笑了一声:“你倒是挺能使唤人,一点不客气。”
“这种机会我必须得把握住啊。”时引笑着说,“粉丝福利。”
喻惟江微微皱了下眉。
有时候,矫枉过正更容易露出破绽。
喻惟江拿开热毛巾,拿了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他挤出一点药膏在中指指腹上,对时引说:“过来一点。”
时引听话地靠过来,喻惟江忽然抬首拢住他的后颈,让他的脑袋微微后仰,给他涂药膏。
时引的身体很明显僵住了,喻惟江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多了一点多余的动作,做着让他难堪又心动的事。
第38章
今天拍摄的是梁梓兴最后一场戏,这场戏结束,梁梓兴就杀青了。
梁梓兴在《隐风》中的戏份不多,很早就领盒饭了。他饰演的是一位缉毒民警,是男主梁越患难与共的兄弟,在追击毒贩的过程中不幸中弹身亡。
这场戏在一座商场大楼内部取景,外联制片已经洽谈好具体的取景地,剧组的机器设备在拍摄地架着,现场有很多围观群众。
喻惟江今天有一场哭戏。
梁梓兴在商场追击毒贩时身中数枪当场死亡,死在了喻惟江面前。
梁梓兴的戏感并不怎么好,所幸他的戏份不多,也没有什么重头戏,但最后一场戏很重要,张捷要求高,拍摄更是追求完美,这场戏,梁梓兴过了一遍又一遍,吃了点苦头。
因为梁梓兴的表现总是达不到张捷的要求,他ng很多遍的同时,喻惟江也陪着他哭了很多遍,每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就听到张捷中气十足的一声“停。”
几番下来,喻惟江的眼睛都有点肿了,手上和衣服上沾满了红色的血浆,形容狼狈。
张捷喊“卡”的时候,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梁梓兴也正式杀青了。
场务递来了捧花,恭喜梁梓兴杀青,梁梓兴接过说了谢谢,并表示今天晚上他请剧组的同事吃饭,感谢大家半个月来的照顾。
对于整日吃剧组盒饭的同事们来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时引没有到场,一则他没上工,算不上梁梓兴的同事,二则他自认没照顾过梁梓兴,这顿饭吃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没去。
但令人不解的是,梁梓兴竟然差了助理特意来邀请他,这种情况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所以时引最终还是去了,到的有点晚,包间里已经座无虚席。
剧开拍以来,刑骁明面上好似不待见时引,平时对他不冷不热的,实际暗戳戳地惯着他,什么事都想着他。
比如喻惟江旁边那张唯一的空位,就是刑骁为时引留的。
“时引!”承南朝时引挥挥手,“这边还有个位置。”
时引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硬着头皮在喻惟江旁边坐下。
张捷没事就爱怼时引:“好大的谱啊,来得这么晚。”他坐在时引对面,一只手扶着泡了茶的玻璃杯。
时引是不怵张捷的,不卑不亢又虚情假意地说:“就是因为谱太小了,一开始才没打算来的,谁知道梓兴哥人这么好,还特意让他的助理来找我,来得是有点晚,张导还请见谅啊。”
张捷哼笑了一声,垂眸喝了口茶,没说什么。
承南凑到时引耳边笑着说:“你好勇啊。”
“是假吧。”时引笑了笑。
承南乐道:“你也是老阴阳人了。”
“张导其实挺好说话的。”时引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端起眼前的饮料喝了一口,“就是嘴巴毒了一点。”
坐在喻惟江旁边让时引紧张,他不知不觉将高脚杯中的饮料喝去一大半。
“干什么了渴成这样?”承南笑道,时引额头上的包已经消肿不少,但还能看出红色的印子,承南看着他的脸,纳闷道:“额头上怎么红了?”
这话勾起了时引关于昨日的回忆,搞得他更紧张了,直接将饮料喝光了。他放下杯子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喻惟江正好要拿桌上的手机,两人的手背不经意地蹭到了一起。
喻惟江手顿了顿,侧头看了时引一眼。
时引顿了两秒,自然地把手收回去,转头回答承南:“昨天不小心撞了一下。”
“撞脑袋上了?不严重吧?”
“不严重。”
喻惟江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刷了刷朋友圈,他翻到了时引的朋友圈,发布于昨日深夜。
[气氛组组长:我是个笨蛋。]
喻惟江觉得时引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很准确,于是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时引的杯子见底了,喻惟江拿起饮料瓶,很随意地问:“还要吗?”
时引嗯了声,把酒杯端过去,“谢谢。”
时引吃了几口菜便没了胃口,始终坐如针毡,喻惟江身上的味道好闻又很淡,但对他的意志力有着强烈的侵略性,像一种心理层面上的媚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很迷恋喻惟江这个事实。
喻惟江曾问过时引喜欢他什么,时引觉得自己以前的回答就是个笑话。
时引站了起来。
“去哪?”承南问。
“我去上个厕所。”
时引拿着手机走出了宴厅。
打开微信时,时引发现朋友圈有消息提醒,他点开红点,看到了y的点赞提醒。
他已经很久没跟y联系过了,如果今天没有收到y的点赞,他应该也不会想起来y曾怀疑过他的性取向,还问他是不是同性恋。
这人怎么不去算命呢?
时引点开了与y的聊天界面,编辑了一条消息。
气氛组组长:你现在还是喻惟江的粉丝吗?
y:?
气氛组组长:感觉你特像个假粉。
气氛组组长:我不是喻惟江的粉丝了。
y:?
气氛组组长:我不喜欢他了。
此时,喻惟江坐在宴厅里,看着手机,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言述的神情。
他问道:为什么?
时引心说我心思不纯,已经没有再把“喜欢”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勇气。
气氛组组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y:不喜欢他你要喜欢谁。
气氛组组长负气地回复:我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y:哦。
喻惟江把手机扔在了桌上,过了一会,看到时引发了一长串[哭]的表情。
气氛组组长:假的。
气氛组组长:还是非常喜欢他。
时引努力地尝试了一下,尝试的结果是,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很高调的人,喜欢必然会大声说出来,除了喻惟江,他没办法对任何人说违心的话。
虽然“喜欢”两个字,现在只能继续借着粉丝的名义说出口。
他想,如果喻惟江不是现在的喻惟江,是他的同学,他的朋友,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就在他身边的普通人,即使两人性别相同,他也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他。
他也许会主动追他,跟所有坠入爱河又性情主动的人一样,对他死缠烂打。
时引站在水池边洗手,灵魂出窍般地盯着镜子里的人,任水滑过指间。
隔间里走出来一个人,镜子映出了梁梓兴的身影。
梁梓兴走到时引旁边打开水龙头,出于礼貌,时引笑着打招呼:“恭喜杀青。”
“谢谢。”梁梓兴低头缓慢地搓着修长的手指,略一抬眸,看了眼镜子里的时引。
时引关上水龙头,抽了张擦手纸擦了擦手,正欲离开时,忽然听到梁梓兴说:“你是不是喜欢喻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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