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的修养造就了喻惟江的性格,他就是这样的,很少心生怨怼,不会轻易跟人生气,即使对方曾经伤害过他。
“生气了吗?”周暝一步一步走到喻惟江面前。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
“别这么说,好歹我们还有一段恩怨,好歹我对你还是很感兴趣。”
周暝解开衬衣的第二个扣子,手指挑开衣领,侧过脸去,将侧颈上一道细长的疤痕露了出来,让喻惟江看。
“看到了吗?”周暝将领口撩得很大,露出一大片肌肤和突出的锁骨,“这可是你的杰作,惟江。”
周暝正视着喻惟江,任衬衫领口歪在一边,他看喻惟江的眼神里暗含着风情,说话也不是责怪的语气,还略显暧昧。
周暝一副纯良又无辜的模样,反客为主,倒显得当初像是喻惟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回想起当时,喻惟江仍然觉得恶心。
朱停遇和时引跟了喻惟江一路,半程差点跟丢,他们找了一圈,好不容易在一家蛋糕店门口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他们被迫停在了红绿灯路口。
“朱老师,”时引开口道,“喻惟江当年是不是把那个人打伤了?”
朱停遇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当初被喻惟江的父亲压下来了,瞒得密不透风,知道内幕的人应该寥寥无几,更遑论时引这个圈外人。
“我听说的。”时引说。
朱停遇嗯了声:“打了,还进医院了。”
“这么严重?”时引不禁蹙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当时的场面。
朱停遇告诉时引,那个投资人叫周暝,在一次饭局上给喻惟江下了药,趁他无意识的时候将人带去了酒店。具体过程朱停遇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喻惟江清醒后,给了周暝一脚,把人踹吐血了。
绿灯亮了,朱停遇重新启动车子,驶过了路口。
这种伤是要进局子的程度,时引觉得有些后怕:“他没出什么事吧?”
“你问谁?”
“喻惟江。”
“没事。就那一脚还不至于把人踹死,那狗玩意儿进医院是因为撞到了花瓶,把脖子划伤了。”朱停遇缓缓驶向蛋糕店的方向。
周暝和喻惟江站在夜色里,周暝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抬到了喻惟江的身前,腹部的位置。
“还记得吗?”周暝的中指指尖碰到了喻惟江的衣服,“当时,你就是踹在我这里的——”
在周暝的掌心即将按在喻惟江腹部的那一瞬间,喻惟江还未来得及后退,周暝忽然被人用力地推到了一边。
“离他远点!”时引狠狠地推了周暝一把,动作粗蛮,还顺势挡在了喻惟江面前。
时引呼吸有些急促,他是下了车就跑过来的,朱停遇还在车里坐着。
夏季的夜晚依旧很炎热,时引挡在喻惟江的身前,后脑勺贴近喻惟江的鼻尖,喻惟江闻到了他头发上散发的洗发水的香味,还有淡淡的汗水味道。
时引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了,头发长到了脖子的位置,发梢软软地贴在后颈上,视觉感受上看着很热。
周暝为时引的长相稍稍出了一会神,不料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敌意,声音听着也有些耳熟。
时引——周暝想起了刚刚在喻惟江手机上看到的那个名字。
原来不是个女人,而且,喻惟江的口味不仅不俗,相反眼光还极高。
周暝面色不虞看着时引:“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时引反问,冷声道:“别他妈动手动脚的。”
“你怎么在这?”喻惟江问时引。
时引不敢转过头去,气势弱了一截,背对着喻惟江声若蚊蝇:“我来接你的。”
“跟着我过来的?”
时引挣扎片刻,老实地点了点头。他的后颈浮现出淡淡的红色,发梢微湿,一滴汗珠顺着发梢滚落下来,流进了领口。
喻惟江想时引应该很热,可能也在紧张。
想到喻惟江手中的蛋糕有可能是为眼前这个小帅哥买的,周暝对时引冷嘲热讽了一句:“没想到喻先生还有这么没教养的朋友。”
时引微微一笑:“那是,我哪比得上您有教养,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就扯衣服了。”
周暝眉心一蹙,低头看了眼被扯开的衣领,他冷着脸把领子扯了回来,扣上了纽扣。
“时引!”朱停遇坐在车里喊了一声。
喻惟江循声看去:“他怎么也来了?”
时引转过了身,抬眸瞄了一眼喻惟江,飞快垂下眼眸,说:“你现在有事?”
“没有。”
时引拧着眉,心道没有事你跟这个色胚出来干嘛。
“那我们回去吧。”
喻惟江嗯了一声。
时引已经准备好一百句辱骂周暝的话,但是他没有多作纠缠,都无从骂起。
离开时,时引频频回头,然后看到周暝倚在车门上,目送着他们离开。
时引很少暴躁:“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他热得心浮气躁,抬手撩了一下黏在后颈上的头发。
时引的脸都热红了,喻惟江将蛋糕盒里的刀叉拿了出来,解下缠绕在包装上的裸色小皮筋,放慢了脚步,逐渐落在时引的后面。
“时引。”喻惟江叫住时引。
时引停下脚步转过了头,看到喻惟江走近又飞快地把头转回去。
喻惟江走到他身后,撩起他搭在后颈上的头发,拢成一束,缠上细小的裸色皮筋,随意地扎了个小揪。
喻惟江的头偏到时引的身侧,撩起时引鬓角的一绺头发,替他别在耳后,动作自然又随意。
“不热吗。”喻惟江问。
时引更热了,老实地说:“热的。”
第46章
时引和喻惟江上了车,两个坐在后排。
时引从接到《隐风》这个剧本开始,就没再剪过头发,头发一直都是半长不短的,挡住额头和耳朵。朱停遇此前没见过时引留着短发的样子,现在猛然间看到他把头发扎起来的模样,觉得很新奇,便透过后视镜多看了几眼。
看到朱停遇,喻惟江对他们在此出现的原因,就猜得差不离了。
喻惟江看着后视镜里的朱停遇,不大爽快地问道:“你又说了什么了。”
“有人关心你,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朱停遇抬眸看向后视镜,故意说:“我们不会还搅了你的好事吧。”
“放你的屁。”喻惟江说了句粗话。
时引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挨着窗户,离喻惟江有些远。他余光瞥见了喻惟江手里的蛋糕,心想喻惟江跟周暝出去一趟就是为了买块蛋糕?
不论如何,时引今天的行为都有点多管闲事、自作主张的意味,所以他此刻是有些局促的。
喻惟江很沉默,平视着前方,手里拎着那块小小的蛋糕。他的手指在蛋糕盒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着,嘴唇动了动,眉眼间透着难以察觉的焦灼。
他想给时引制造一个小小的惊喜,结果临门一脚不知道怎么踢出去。
周暝方才说他口味俗,他不认可,但想制造惊喜的这个念头,在从未谈过恋爱的喻惟江的认知里,确实蛮俗的。
喻惟江低头看了眼腕表,快十二点了。他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结果时引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浑身一哆嗦。
喻惟江皱着眉将蛋糕递到时引面前,“我是鬼吗?”
时引愣了愣,茫然地看着喻惟江手中的蛋糕,没接。
喻惟江直接把蛋糕塞进他怀里,扭过身去不讲话了,祝福语也没有说。
“这是……给我买的吗?”时引迟疑地问。
喻惟江沉沉地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个?”时引这时想起了今天在微博上收到了很多粉丝的祝福,很快反应过来了,他抿着嘴笑了一下,“今天不是我生日诶。”
喻惟江身形一顿,眉头微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时引这些天总是心神不宁的,这会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眼睛笑得弯弯的,很好看。
“我的生日还要再过几天。”
其实氛围有些尴尬,尤其是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但时引擅长照顾所有人的心情,他聪明地闭上嘴,没有问喻惟江为什么会以为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没有问喻惟江为什么会给他买这个漂亮的蛋糕。
“我可以现在就吃吗?”时引很乖巧地问。上面的草莓看起来很新鲜,冰淇淋也要化了。
喻惟江还没开口,朱停遇先一步回答:“不可以。你别把座椅弄脏了,回去再吃。”
时引“噢”了一声,有些叛逆地打开盒子,捏了一颗草莓飞快地塞进嘴里,无声又快速地嚼着。
朱停遇见他俩这两厢情愿却暗度陈仓的别扭样儿,起了坏心,有意要激发矛盾,他忽然说:“惟江,你当初是怎么下的周暝的床啊。”
时引嚼着草莓倏地停了下来,眼神在朱停遇和喻惟江之间流转。
见喻惟江缄口不语,朱停遇继续拱火:“他不是给你下了催情的药吗,你——”
“开你的车。”喻惟江说。
其实时引也很好奇,心里也很不舒服,但他没胆问。
喻惟江临了也没有回答朱停遇的问题。
他自然没跟周暝发生什么关系,只是后来为了抑制住那该死的药效,在放满凉水的浴缸里泡了半宿,之后又发了两天的烧。
朱停遇这火没拱得起来,还在时引心里扎了根刺。
近来朱停遇的情绪有些暴躁,剧组有新演员加入,编剧组都在加班加点地改剧本,朱停遇身为原著作者,不得不参与其中,偏生他天生反骨,需要赶工的日子,却经常不来片场,对承南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漠。
时引看在眼中,不免对承南产生了恻隐之心。
这日张捷找不到朱停遇又在片场大发雷霆,其实剧本已经改得差不多了,但是细节还需要交流打磨。而且张捷这人是个怪胎,主创人员里只有朱停遇敢跟他对着干,两人意见稍有不和就吵,但他偏偏还就喜欢跟朱停遇交流想法。
朱停遇独身一人,没有助理,人没了谁也找不到,关键这人还不接电话。
午休时间,张捷托喻惟江找一找朱停遇,喻惟江有朱停遇的私人电话,出了片场就给他打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人呢?”喻惟江直接问。
“回去了。”朱停遇此刻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
“……”喻惟江安静了几秒,“你不怕张捷杀了你?”
“剧本都改完了,我留那干嘛。”朱停遇怀里抱着猫,用手指刮了刮猫咪的下巴,“他对我起杀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事儿。”
“……你躲什么?”喻惟江很敏感。
电话里只有朱停遇的呼吸声,片刻后,他说:“我烦。”然后挂掉了电话。
“请问一下——”
喻惟江闻声转过头,一位体态端庄的女士朝他走来,“这里是《隐风》剧组的拍摄地吗?”
这位女士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浅色的瞳仁,她的皮肤十分白皙,五官轮廓立体,头发略微蜷曲,发色呈红棕色,披散在肩上。她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混血。
她一脸富态,一双笑眼给喻惟江带来一阵强烈的熟悉感。
“啊,”这人看着喻惟江微微愣了一下,“小喻?”
喻惟江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时引的妈妈掩着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习惯了,一张嘴就叫出来了。”她抬起保养得十分细嫩的手,“你好,我是时引的妈妈,时引你认识吗?他也是你们剧组的呢。”
喻惟江发了一会怔,跟她握了握手:“您好。”
“我儿子是你的粉丝,可爱看你的剧了。”时母笑起来的模样跟时引实在是太像了,只是她面容的异域感要更重一些,“你认识他吗?他叫时引。”
“认识的。”喻惟江说。
“你本人比电视上俊多了。”时母不吝夸赞。
“谢谢阿姨。”
时母表明来意:“今天是小引的生日,我过来给他过生日的,都午饭时间了,他还没收工吗?”
“还没有,可能要晚一点。”
“那我一会再来找他,不打扰他工作。”时母笑盈盈地看着喻惟江,“小喻——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中午十二点半,时引结束了上午的拍摄,在休息室里换衣服。薛盛走了进来,浑身是泥,满头大汗,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他说的是方言,时引听不太懂,但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柔情。
剧组现在的取景地在一个偏僻的小镇,条件比较艰苦,民宅的一间储物室临时充当演员们的休息室,吊扇吱呀作响,缓慢地转动,扇着几乎感受不到的凉风。
薛盛挂掉了电话,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泥垢,问时引:“时引,这边有洗澡的地方吗?”
“有,不过有点远。”
时引起初因为薛盛跟喻惟江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敌对情绪,又觉得这人是周暝眼中喻惟江的替代品,一直都不怎么待见他,但相处了几日,时引发觉薛盛其实是个挺老实的人。
经常会跟家人打电话,聊着聊着就开始说一些晦涩的方言。
薛盛是个努力又有些木讷的人,他笨拙地讨好周暝,举手投足间模仿喻惟江的痕迹,是很明显的。
这也是为什么时引觉得他不仅外貌上长得像喻惟江,连习惯和神态都很像。
32/48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