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引抬起头,今天阳光甚好,喻惟江的身体挡住了强烈的光线,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时引躲在他的影子底下,潮湿的头发软软地贴在脸上。他摸了摸发顶,老实地说:“有点。”
喻惟江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叫他:“惟江,有人找你。”
找喻惟江的是一位气质温婉的女性,她穿着浅黄色的连衣裙,踩着一双高帮帆布鞋,站在崎岖不平的泥地上,等待着喻惟江。她身后站了一个戴墨镜穿西服的高个男人,看样子应该是保镖。这位女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喻惟江将浴巾递给小瑭,走了过去。
“喻先生。”顾昀清微微笑了一下。
距离喻惟江最后一次见顾昀清,已经是他出国留学前的事了。顾昀清的长相变化不大,喻惟江儿时与她见过几次面,现在也还认得出。
“顾小姐。”
“你还记得我?”顾昀清的裙边被微风吹起。
“记得。”喻惟江此前答应过他爸会跟顾家小姐见个面,但是并不是现在,他不知道顾昀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顾昀清的站姿始终很优雅,服饰素净,却很显气质,她说:“我提前过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会。”
“我打算在庆市玩几天,所以就先过来了,喻伯父还不知道。”
喻惟江嗯了一声:“需要我给你安排个助理吗?”
“不用,”顾昀清笑了笑,“我带了保镖。”
顾昀清朝片场看了一眼,“你刚刚在拍戏。”
“嗯。”
“你拍戏的时候看上去很迷人,好投入。”
顾昀清直言不讳,喻惟江没什么好说的,便道:“谢谢。”
“虽然很迷人,但演戏毕竟不符合你的身份,还是当成兴趣爱好比较好。”顾昀清用很温和的声音说。
喻惟江看了她一眼。
顾昀清走到喻惟江面前,从包里拿出手帕,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
“听喻伯父说你签了五年的约,再过两年就能回来。”
这边的光景被片场的人一览无遗。
时引看到喻惟江抬手挡开了那个女人的手,嘴唇张合,说了些什么。
大家议论纷纷,说的都是些时引不爱听的话。
时引手里的浴巾被他拧成了一团麻花。
第50章
顾昀清来片场见喻惟江的当日,喻父就给喻惟江打了电话。
刑骁通过微信给喻惟江发了一些文件,喻惟江点开扫了几眼,是这几日的拍摄通告,饮皿镇的戏份拍完,时引就杀青了。喻惟江边看文件边接他爸的电话,开了免提。
“顾家小姐已经去庆市找你了?”喻父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喻惟江嗯了一声。
“她一个人去的吗?
“你好好接待。”
“我答应您见她一面,只是见一面,”喻惟江说,“我没有时间接待她。”
刑骁又给喻惟江发来一条微信消息,是一张截图。
刑骁:[图片]
刑骁:你快看看,把我给笑死了
他发的是一则朋友圈的截图,时引发的朋友圈——[气氛组组长:终于知道女生打架为什么要揪头发了,真的很痛。]
他意指今日被喻惟江揪头发揪疼了的事,把刑骁逗得狂笑,发过来满屏的“哈哈哈哈”。
喻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沉声道:“她毕竟是女孩子……”
喻惟江点进时引的朋友圈,在底下评论:很痛?他一边打字一边跟他爸说话:“她带了保镖。”
喻父没话讲了,只是嘱咐喻惟江要遵守承诺,跟顾昀清见一面,至少也要一起吃一顿饭。
“我知道。”
喻惟江挂了电话,时引回复了他的评论:你知道是我的头发被揪了呀?
喻惟江心道不就是被我揪的么,他回复:想想也知道是你自己。
喻惟江没有进演员群,一应拍摄通知都是刑骁口头提醒,时引也从来没有主动添加过他的微信账号,至于时引到底有没有发现“y”就是喻惟江本人,喻惟江不得而知。
起先喻惟江确实是刻意隐瞒了身份,到后来就觉得无所谓了,只是跟时引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常在微信上聊天,所以一直没什么机会表明自己的身份。
再说吧,喻惟江心想。
他挺想看看时引知道真相时的反应,不过也未必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时引那么聪明。
自那日顾昀清来片场见喻惟江后的几天,网上出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时引本来都快将那女人抛诸脑后,结果网上的爆料又给他一记重击。那则爆料是时引的室友转发给他的,爆料称内地三线演员喻惟江的真实身份是豪门世家的公子,兴喻集团的唯一接班人,并与一位顾姓女士订有婚约,近日,有媒体拍到这位顾姓女士还前往《隐风》剧组探班。
爆料的后半部分给时引带来的刺激远远大过前半部分,毕竟时知连早就给时引提过醒,喻惟江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且喻惟江那通身的贵气,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普通家庭养出来的。
今天是时引的最后一场戏了,恰好不是跟喻惟江的对手戏,喻惟江从下午就消失不见了,听张捷说是有事出去了,今天正好没他的戏。
室友转发的爆料和喻惟江的消失,对时引来说无疑是双重打击,搞得他最后一场戏魂不守舍、频频NG,差点没被张捷的口水淹死。
摄像机停止拍摄的那一刻,张捷十分冷酷地说了一句:“恭喜我们的小时同学杀青。”
时引憨憨地笑了一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以此感谢剧组所有人的照顾和包容,以及纪念他为期三个礼拜的短暂的演戏时光。
遗憾的是,最后一场戏,喻惟江并不在场。
刑骁到底还是想着时引,给他送来了一束花,“杀青快乐。”
“谢谢刑哥。”时引将花抱在怀里,“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晚上我给你准备了个杀青宴。”
时引受宠若惊:“真的假的,不用了吧?”
“我单独请你,意思意思,这个形式还是要有的。”刑骁觑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能给你搞个梁梓兴同等规模的排场?”
时引还是很感激,说了好几声“谢谢”。
两人回酒店,刑骁问他:“回去就快开学了吧?”
“是的呀,没几天了。”
“进组的日子倒是挑得好,正巧是假期,作业写完没?”
“没什么作业。”时引犹豫了会,还是忍不住问:“刑哥,你知道喻老师去哪了吗?”
“他说今天出去处理点事情。”
“嗯……”时引试探地开口,“刑哥,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些消息,是关于喻老师的……”
“什么消息?”
“网上有人说喻老师是富二代,还跟一个女的订婚了。”时引简明扼要地说出重点,“这事儿……你知道吗?”
“订婚?”刑骁的关注点也在后半部分,“什么新闻?给我看看。”
关于喻惟江的这则爆料是一则预告爆料,喻惟江平时佛系,刑骁在他的影响下,无形中也变得很佛系。
喻惟江将演戏这个工作简化成了最稀疏平常的职业,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也让自己的身份变得单一化。
刑骁已经放弃挣扎了,被喻惟江“牵着鼻子走”,全然以他为中心,专注寻觅好剧本、照顾好他的日常生活,不太关心营销以及反黑方面的事。
“这我不知道啊。”刑骁看了时引转给他的爆料,也是困惑不解,“没听他说过。”
时引幽幽道:“这种事他会跟你说吗……”
刑骁拔高了嗓音:“谈恋爱是要报备的!”
时引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刑骁摸了摸下巴,“富二代是真的,他家确实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订婚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我得问问他。”他手一顿,眼睛一瞪,“我靠,他今天不会就是去见那个女的了吧?”
喻惟江跟顾昀清约在一家咖啡馆,地址是顾昀清选的,咖啡馆的氛围很符合她的气质,宁静清雅。
顾昀清拿勺子在杯中轻轻搅着,“今天这算正式的相亲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喻惟江说。
顾昀清抬眸看他,嘴角带着点笑意:“喻伯父说你很忙,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见我一面。”
“迟早都要见的。”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但最好还是不要对我那么冷淡,尤其是以后,如果我成为了你的妻子,”顾昀清抿了一口咖啡,“你这样,失去了身为丈夫应有的品德。”
“点点喝的吧,”顾昀清双手交叠搭在桌上,微笑地看着他,“用今天这点短暂的时间,让我们了解一下彼此。”
喻惟江点了一杯意式咖啡。
顾昀清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很自然地收回视线,对喻惟江说:“有人在拍我们诶。”
喻惟江嗯了一声:“没事。”
傍晚五点半,时引来到了刑骁预订的餐厅,张捷知道刑骁请时引吃杀青饭,过来蹭饭,拉了张椅子随意地坐下,问:“喻惟江没来?”
“他还没回来。”刑骁起身给张捷倒酒,“张导,你怎么来了啊?”
“杀青宴不请我这个导演?”
这时喻惟江还没回来,但是网上预告的那则爆料已经爆出了后续,还贴上了照片,时引一直关注着,这会正低着头在看照片,张捷曲起手指敲敲碗,“干嘛呢,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看不见我这个大活人?”
时引终于抬起头来,一脸发怔,脸色还有点发白。
“怎么了你?”张捷皱着眉,“吃你一顿,至于吗。”
刑骁笑道:“张导,我怀疑时引对你PTSD了。”
张捷啧了一声:“搞得我像个阎罗王。”
“我,”时引站了起来,“我去趟厕所。”
他走后,张捷和刑骁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夏日昼长,落日的余晖呈橙黄色,透过洗手间的高窗斜斜地射进来,在洗水池上投映出规则的几何光晕。
时引走进余晖里,单手撑在洗手台上,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顿了片刻,将通话界面切到了微信界面。他翻了翻聊天列表,点开了y的头像。
时引没意识到他的手在发颤,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给y打了语音电话。
微信电话的提示音猝然响起,喻惟江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气氛组组长”,喻惟江愣了愣。
铃声响了几秒,顾昀清垂眼看过去,“不接吗?”
喻惟江回过了神,有些迟缓地拿起了手机。
“喂。”
时引的手撑在洗手台上,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熟悉又低沉的嗓音,他曾经听过的、也曾怀疑过的声音。
“是我。”时引嗓子有点哑。
喻惟江嗯了一声。
y在时引印象里是个低嗓音的成熟男人,种种巧合都在有意无意地披露y的身份,时引不蠢,想过y也许就是喻惟江。他可以选个更有意思,或者更有氛围的时机挑明y的身份,比如等到他向喻惟江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又比如他跟喻惟江正式确认关系后、想在不经意间增加一点情调的时候。
可是时引选择了今天。
“y,”时引打开了水龙头,试图用水声掩盖自己低落又暗哑的声音,“你能多说点话吗?”
喻惟江摸了摸手边的咖啡杯,视线垂落,低声说:“杀青快乐。”
四个字让时引确认了y的身份。
“喻惟江。”时引在水声中喊了他的名字。
喻惟江应了一声:“嗯。”
时引沉默了很久,还是优先选择了那个最没出息的问题:“你……订过婚?”
喻惟江不想骗他,残忍地承认:“嗯。”
第51章
时引心口发闷,转了转水龙头,将水量调到最大,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努力维持着那种寻常的语气:“今天我杀青诶,刑哥请我吃饭,你不回来跟我们一块吃吗,明天我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
“上午十点的飞机。”
喻惟江沉默片刻,忽然问:“时引,你是不是不开心。”
时引看了一眼哗哗流进水管的水,觉得有些浪费,便关掉了水龙头,手按在开关上,他不想撒谎,所以没说话。
时引对喻惟江是撒不了谎的,他会逃避自己的感情,但如果喻惟江直白地问他一句:时引,你是不是喜欢我?他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肯定之后应该怎么办,他还年轻,玩性又大,没考虑过未来,也从未想过结婚立业之类的事情,因为他的父母对他从来没有要求。
时引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很平庸的人,也没什么用,有时候还有些胆小,不愿面对的事就选择逃避。
当日复一日,他感觉自己对喻惟江的喜欢愈发强烈的时候,他常常会想,他连自己的未来都懒得去规划,会不会把喻惟江的未来搅得一塌糊涂。
喻惟江的声音总是让人很安心,时引听到他说:“我现在处理点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嗯,你忙你的。”时引有很多缺点,但是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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