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阑呆了,他没想到香莹会神来一笔,突然将矛盾转向忍冬。
别人不知道,秋阑却清楚,忍冬是雪族人,雪族人向来看不起人族,且实力比人族高出太多,压根不可能为了折腾人族搞这些虚的,他们要是看不惯,直接会武力压制。
秋阑心情很复杂,刚才还偷偷埋怨忍冬不帮他说话,现在变成难兄难弟,他反而怨不起来了。
抬头,忍冬即使被人诬陷,也依然是一副毫无波动的样子,这是属于雪族的底气。
秋阑突然释然了,也许忍冬不是没把他当朋友,只是遇到事情比较淡定。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锦凤清突然站出来道:“忍冬公子是雪族呀,雪族怎么会做这种事?”
她高高扬起的下巴和惊讶的语气里都藏着微妙的得意情绪,仿佛在不动声色地炫耀。
秋阑愣住,没想到忍冬已经将他雪族的身份告诉锦凤清了,他可不像那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秘密的人。
众人也瞬间惊呆。
传说中的雪族?这世上真有雪族存在吗?
传闻雪族天生强大,雪族的婴儿修为就能站在人族顶端,成年雪族所拥有的力量对人族来说不啻于神力,他们居于雪原,不屑于与人族打交道,忍冬公子真的是雪族吗?
有人按捺不住神情激动地向忍冬求证:“公子,凤清仙子所言是真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忍冬回答。
忍冬抬眸,淡淡“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秋阑的错觉,有一瞬忍冬的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如有实质般,又很快移开。
下一瞬,忍冬的一头黑发渐渐退去颜色,露出银色华发,似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姗姗而来。
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地惊呼声。
“居然真的是雪族?”
“我也是见过雪族的人了。”
“天哪,难怪忍冬公子那么好看那么厉害,轻而易举就把伪龙杀死,原来关于雪族的传闻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传说呢。”
一时所有人都被转移了注意,全围着忍冬,连苹果都忍不住去稀奇地看忍冬的银发。
秋阑被挤出人群,挠头,方才讨伐他和忍冬的事情被转移了注意,看来要不了了之了。
行吧。
难为木余年方才辛苦酝酿起的氛围,想到这秋阑朝木余年看去。
木余年脸色发青,目光阴沉,与秋阑目光相交时,里面潜藏着的阴毒让秋阑蹙眉。
这人的本来目的其实是他吧?他多了个心眼,恼羞成怒的木余年可能还有后招,得注意着点。
那边厢,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还在意犹未尽地和身边之人探讨雪族的事情,却没人再提起之前幕后黑手的话题。
看似风平浪静,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在暗中偷偷生长,只等一个契机,就会破土而出。
夜晚来临。
众人再次回到前一晚的山洞,各自分开坐下,自觉隔开一段距离,说话声音也刻意压低,而且都有意无意靠忍冬近些,仿佛这样就能更心安似的。
最终形成所有人围着忍冬的奇怪场面。
秋阑察觉到别人对他态度的警惕,为了避嫌独自占了个角落,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回过味来——
今天忍冬承认他是雪族,还特意恢复一头银发,成功转移所有人的目光,是不是……在帮自己解围?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占据了秋阑的心神,他侧头悄悄看向忍冬的方向,然后发现山洞里和他同样动作的人还真不少,都在偷看忍冬,尤其是女修们,很想上前搭讪,但锦凤清紧紧守在忍冬身边,让女修们止步不前。
另一边。
锦凤清察觉到沈玉承的视线,眼神中划过一丝厌恶,她不悦地抬头,只见坐在她身边的忍冬脊背倏忽挺直,肌肉明显绷起来,将修身的长衫撑起充满力量的弧度,像被心仪之人靠近一边紧张,又一边无知无觉散发出男人魅力的纯情少年。
被这样的男人在意,任谁都会感到幸福。
可这无意识的类似于雄性生物炫耀羽毛的行为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沈玉承。
想到这,内心顿时充满不甘,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她不甘心放弃,不甘心败给沈玉承。
锦凤清用葱白的手指细细剥好一颗红色的甜果,甜果是新鲜摘的,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她秀致地捧起甜果递到忍冬面前,柔声细语:“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吃一颗吧。”
忍冬能感受到秋阑投过来的目光,他在看自己?为什么?
是生气自己今天没有替他说话,还是猜到自己有意替他解围?
他看到自己和锦凤清在一起,会生气吗?
忍冬无意识地抿了抿唇,觉得喉咙有些干,他怕自己又是在自作多情,只为秋阑一个眼神就能欢欣鼓舞。
然后锦凤清的话陡然打乱他的思绪。
忍冬不耐地看了她一眼,没伸手接甜果,也不说话,拒绝的态度很明确。
锦凤清神色一僵,觉得背后沈玉承的目光此刻一定是幸灾乐祸的,她不会放弃,很快又笑盈盈地递到忍冬嘴边,同时脸凑过去,有意做出亲昵的假象,小声似情人间的低语,声音刻意甜腻:“你……不想知道当年他被杀的真相了么?”
话音刚落,忍冬终于舍得把目光收回来,冷冷看向她,眼神里像淬着万年寒冰,又冷又厉,像看一个死物,同时,无形的威压展开,毫不客气地用修为差距碾压向她。
锦凤清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被那目光吓到,心中产生了一瞬退却之意,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差点直接瘫软在地。
不行,她不能退!
她花了那么大代价才抓住这男人的弱点,这可是雪王啊,他是世间第一人,天上地下唯一踏入神境之人,错过这次机会,她会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锦凤清强自露出笑脸看忍冬:“等出了秘境,我就告诉你。”
忍冬居高临下看着她,却是直接伸手接过甜果,把她的手晾在半空:“别逼我杀你。”他不能随意杀人族,因为秋阑会不开心。
只这一会功夫,锦凤清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轻易招惹忍冬。
两人的一来一往全被看在秋阑眼中,秋阑收回目光,看那两人姿态亲密,都是互通小秘密的关系了,可能是他多想,今日忍冬只是顺着锦凤清的话顺势而为,跟他没关系。
不过,无论有意无意,忍冬算是又帮了他一次,他欠忍冬的人情,又多了一分。
更头痛的是忍冬生他的气,不愿意搭理他。
*
这一晚秋阑睡得不安稳,不知为何心跳的很快,他半夜惊醒,然后睁开眼睛盯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噔。”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微小又沉闷的声响。
秋阑一怔,抬头张望一圈,修士们全都睡着了,呼吸声和打鼾声此起彼伏,并不安静,越发显得方才的声音突兀。
他站起身,看向洞口的方向,那里被修士们用大石头堵住,只留了一个很小的缝隙,随着他靠近,方才的声音再次出现。
“噔……噔……”
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愈发清晰而渗人。
秋阑张开嘴,没敢用太大声音:“都醒醒,外面有东西。”
这句话喊完,秋阑一回头,对上忍冬格外清醒的目光,他显然也没睡,两个人目光只交互了一瞬又迅速错开。
忍冬突然站起身,毫无预兆地走到他身边。
嗯?
秋阑惊喜,这是不生他的气了?
要不是情况不对,他真想庆祝一番,此刻却只能把这事先放下,踢了踢脚边的修士。
修士们终于幽幽转醒,听到秋阑的话,行动快的已经直接跳起来拿起剑,问:“什么东西?”
秋阑摇头:“外面有声音在破石头。”
渐渐的,修士们全部醒过来,纷纷拿着武器围到洞口,警惕地看着外面。
“好像真有声音。”
有个女修小声道:“这么奇怪的声音,会不会是鬼啊。”
“你一个修士怕什么鬼?”
“鬼有什么可怕,各个都是弱鸡,一剑下去能归西。”
以鬼魂形态占了沈玉承身体并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的秋阑:“……”总觉得被针对了。
有个长相粗犷的男修受不了,推开旁边的人,凑到洞口缝隙里往外看,看了半天。
里面的人问:“看到什么了?”
那人半晌没动:“没什么啊,一片黑,咦,好像有一点红光……”
话音未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堵在山洞口看起来很牢固的巨石轰然破开,一瞬间飞出的碎片无差别飞向山洞内的修士,也飞向山洞正中明灭不定的火堆。
谁也没反应过来,火堆就被直接熄灭。
秋阑猛地被巨大的风劲直接掀翻,腾空而起,心惊地伸手护住头,下一瞬,身体跌至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并且十分熟悉。
后脑勺被宽大的手掌护在里面,头顶传来忍冬沉静的声音:“受伤了吗?”
不知是不是秋阑的错觉,他愣是在忍冬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关怀,他再次确定忍冬是原谅他了。
嗯,很好。
秋阑站直,黑暗中一双杏眼亮闪闪看忍冬:“我没事。”
忍冬看着他期骥的表情,内心狠狠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眼睁睁看着秋阑飞出去的一瞬间,心都要停止跳动。
忍冬的眉眼满是眷恋,趁着秋阑不能发现,肆无忌惮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生秋阑的气,控制不住自己跟秋阑分开,到底是在折磨秋阑,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这时,黑暗中传来修士们断断续续的惨叫,夹杂着恐慌畏惧的喧闹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秋阑终于回神,不再想有的没的,大喊:“昨晚谁带的夜明珠,快拿出来。”
吵闹的修士们安静了一瞬,几颗硕大的夜明珠被拿出来,山洞内得以重见光明。
秋阑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到山洞外的场景,一股寒气从心底渐渐升起——
山洞外面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混云兽,将外面堵得水泄不通,每一只身形都比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混云兽时还要大几分,红色的铜铃眼在黑暗中散发着血色的暗光,恍若深夜夺命的修罗,正在慢慢俯身靠近山洞里的众人。
“啊啊啊啊……”
这声高昂的尖叫像一场屠杀的前奏,随着尖叫声,山洞外的混云兽吼叫着扑进来,疯了似的张着血红的大嘴撕咬向修士们。
忍冬深深看了秋阑一眼,将他往山洞里面推:“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看秋阑半晌不动,还站在原地,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别怕。”
说完飞身冲进混云兽群,长身执立,剑影无痕。
留给秋阑一个宽广可靠的背影,仿佛要毅然决然替秋阑挡下所有苦难,恍惚间与小时候将秋阑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易归雪背影逐渐重合。
秋阑瞪大眼睛,他已经不是小时候胆小的自己了,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是被谁扔下的剑,义无反顾地加入战斗。
大部分修士都逐渐冷静下来,拿起武器冲上去去混云兽拼杀,还有小部分缩在山洞里不愿出来。
秋阑举剑冲向一只混云兽,谁知,等他刚靠近,那只混云兽居然很人性化地愣了愣,然后转身就跑。
秋阑:“?”
他不信邪地再次盯着下一只目标下手,更快地冲过去,剑尖还没挨到,那只混云兽再次转身跑掉。
这下不止是他,他周围正在浴血奋战的修士们都发现了他这里的不对劲,大喊道:“沈玉承,这些混云兽为什么躲着你?”
秋阑:“??”我怎么知道?
混云兽还在不停攻击其他修士,不时有人受伤,秋阑只能四处看谁伤的重,撑不住的前去帮忙驱赶一二,忙得满头大汗。
慢慢的,修士们也无暇顾及这奇怪的一幕,专心投入到战斗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杀机四伏的漫漫长夜终于闭幕,东方露白,黎明来临。
庞大的混云兽群一瞬间齐齐后退,转身撒丫子头也不回地跑了,跑得毫无征兆,眨眼就撤地干净,留下已经杀的麻木的修士们茫然站在原地。
修士们直接瘫倒在地,武器扔到地上,喃喃道:“我还活着。”
秋阑虽没被直接攻击,也东奔西跑了一晚,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这会直接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被抽尽般发软,头脑也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番,很快找到了靠墙站着的忍冬,忍冬神色冷凝,同样是打斗一晚,别人都满身狼狈,单他干干净净。
对上秋阑的目光又很快挪开,冷漠疏离的姿态,让秋阑甚至在怀疑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对他说别怕的人是他产生的幻觉。
锦凤清正站在忍冬身边,殷切地给他擦汗,白色的手帕刻意停留在男人好看饱满的额头。
忍冬其实也在发呆,秋阑又在看自己,他不知道该不该遵循内心的想法,当做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还是继续故意冷待秋阑,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如果他愿意跟自己回雪族,就原谅他,忍冬捏紧手心。
秋阑正看得出神,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收回目光,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来,是木余年。
木余年指着秋阑,大声道:“之前我说这人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你们还不相信,昨晚大家可都看到了,混云兽只攻击我们却不攻击他,幕后黑手不是他又是谁?”
一个被混云兽咬断腿再不能行走的修士闻言哭喊一声,眼睛通红,猛地扑向秋阑:“畜生,我杀了你。”
“都怪你,我的腿,我的腿不能走路了啊……”
“我的手也废了,不能再拿剑……”
丧气的情绪会传染,一人带头,本还麻木的众人情绪慢慢激动起来,有的哭喊,有的骂人。
秋阑也很累,他看着这一幕,心里清楚,这些人也未必相信凶手是自己,可他们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而他,就那么倒霉地刚好出现,刚好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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