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最近在教《春秋》”曹丕脆生生答道。
他可聪明了,《论语》《孟子》《史记》都看完了,就是卿阿兄提问他也不怕。
不过曹丕没想到,他聪明是他聪明,阮卿这脑子还是免了,学一年才把《孙子兵法》背下来,这不现在还被曹□□着看《三十六计》呢。
“啊,公子那么厉害啊。”阮卿面无表情的掩饰自己心里的尴尬,问道,“公子最近武艺学的如何?”
“师傅最近教了套剑法,我都学会了,阿兄要看吗?”曹丕回身,眼睛澄澈。
“好啊,咱们出去练。”
散了会,曹操才得空问下人阮卿去了何处,得知在陪自己儿子,曹操默然半晌才长吁道,“罢了,就随他去吧。”
——
转眼便至岁首,这天人们都会喝一碗甜甜的贺年羹,然后再去祭祖。
而莫得祖坟的阮卿在这一天会格外老实的趴在老窝。你问为什么不去陪曹操?老曹家家谱上又没他,他还得去老曹家上香去?
过了上元节,年节结束,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百官则要去宫中朝贺,开始新的一年中第一次朝拜。
小别似新婚,曹操如今干啥都带着阮卿。
伸手为曹操整理好朝服,阮卿敛眸退到一旁。
“这次你也跟去吧。”曹操开口。
“于礼不合。”
“又不让尔去朝堂,你不是一直想去汉宫看看。”
“诺。”
曹操是坐马车去的,支起的华盖上流苏晃动。
阮卿乘马跟在一旁,另一侧跟着许褚。阮卿与许褚的交情一般,他年少那会典韦还在,便与典韦关系十分好,等典韦死了,他又去了军营,与许褚更没联系。
到了宫门口,阮卿忙下马站在车旁递过胳膊。
曹操弯腰一手扶着阮卿胳膊,踩着早趴在马车下的奴仆背上下了车。
许诸是曹操的护卫,又是虎将,伺候曹操这种事自然落不到他身上。
旁边早有官员瞧见,小声议论。
“哎,曹操身旁的是谁啊。若普通奴仆怎能乘如此骏马?若乘马又为何做奴仆的事情?”
“我听旁人说,这是曹操的主簿,自小带在身边教导,就是跟曹操起家的那些老臣都不敢得罪他。”
进了汉宫外门,两道高高的城墙矗立,中间形成甬道,站在其中抬头望,广阔的天空被遮挡着只能看到一小片,渐渐向远处延伸,最终成为一线天。
石板铺成的道路一望无际,每隔一段距离便会设一街门,上飞阁流丹,连接两边墙壁,下则穿通左右两侧宫墙之外,不知又去往何处亭台楼阁。
长街上,前后零散走着不少穿威仪朝服的百官。
曹操一边走一边对落后自己半步的阮卿道,“想去哪转转就去哪,朝会时你若上了那汉章宫前的宫墙,就能看见百官齐拜,好看的紧,若有人拦你……”
“卿便提司空的名字。”
曹操停下脚步看这阮卿,见阮卿满眼温顺看着自己,不觉笑了两声,拍拍对方的背,“想去何处去就是。”
“诺。”
不知又走过几道朱红高槛的大门,前方宫殿渐渐清晰。待走过最后一到汉宫大门,阮卿当场就愣在原地。
这是何等的震撼。
前方是由青砖铺成的一片宽阔广场,连通左右两极,汉白玉垫起的长阶上是一座巍峨宫殿,檐牙高啄,气势恢宏。
这宫殿极宏大,殿前长阶往左右延伸,又转至殿后,不知通往何处。阶外又各立一处高高楼台。
仅此一处便如此,真不知整个汉宫建筑又矗其几千万落。
“这,这得花多少钱……”阮卿喃喃道。
原谅老子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见阮卿已经呆了,曹操不顾众人眼光,笑着捏捏阮卿脸颊,“孤去也。”
在朝廷上混的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有眼尖的注意到曹操身边跟着个人。
他们见朝堂上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曹操竟对一个小青年温颜以对,皆惊掉下巴。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曹操的大儿子不是已经战死了吗,这位又是谁有人知道吗?
阮卿上了那道高高的城墙,极目所望,千瓦万栉。俯瞰下方,一览无余。
建章宫阶上放着龙椅,一条红毯迤逦铺在长阶上,直展向阮卿脚下这道城墙之外。大臣们以文武分列在红毯两侧。
眯眼一瞧,便见曹操执象牙笏立在最前端。昂首挺胸,虽瞧不见他面容如何,依旧觉得威仪无比。
皇帝自后宫而来,赤玄两色组成的朝服,端庄威严。头上戴冠,十二道冕旒遮住他的面孔。
只见皇帝走至龙椅前抬手,长长的广袖垂至膝处,转身,垂着的冕旒碰撞。坐定。
只听“当”的一声,有大钟之声响起。新年的第一次朝会开始。
“跪。”
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阶下百官齐齐双手执象笏抬臂,屈膝下跪叩拜。
建章宫的广场上响起百官朝贺之声,这声音似要响彻天际,随风飘向九州大地。
“参见陛下,祝汉室国祚绵长,陛下长乐未央。”
双手撑着女墙,冬日的阳光照的阮卿浑身暖洋洋的脑子有些迟缓,他口中缓缓吟道,
“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那龙椅上坐的虽是皇帝,可重复这大盛之景的却是曹操。
治世能臣,乱世奸雄。后人都说曹操是奸雄,当世人都骂他为曹贼。可人们都忘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想成一方能吏,佐汉室未央,死后墓碑上刻‘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汉室给不了他安定之世让他成为能臣,那便也没资格呵斥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
朝中那些大臣总是自以为是,助他们安定后便想让曹操交出手中兵权。
凭什么?别人自己辛苦得来的凭什么拱手相让?若交出兵权曹营众人又岂能平安?而那些人又岂能辅佐起这倾颓的汉室?
曹操一句话说的最好,‘设使天下无有孤,当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不知多少年后,屠龙少年终成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就打算写个三十万字。眼瞅着三十万已经到了,我的结局却还遥遥无期。这真是……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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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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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景虽壮观好看,可看的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他下了城墙去汉宫里转转。
建章宫是皇帝朝会、理政的地方。
长乐宫在汉高祖之后为太后居所。从汉惠帝起,西汉皇帝移居未央宫听政,长乐宫仅供太后居住,不过这小皇帝母亲早死了,这殿就一直空着。
长乐宫内有14所宫殿均坐北向南。其中前殿位于南面中部,另有温室殿、钟室、月室,鸿台等。
未央宫的主要建筑有有前殿、宣室殿、温室殿,还有皇后的椒房殿。
如今已换了京都,汉宫自然不似以前奢华,但大体样貌还是按着之前修筑的。
汉宫占地面积极广,想阮卿这种第一次来的铁定迷路。他现在和无头苍蝇一样走在长街上,心里把曹操骂了个遍。
进宫也不给找个小黄门领着,以为我自带导航吗?
正行间,远远见一排銮驾过来。
阮卿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看,想要藏街门后是不可能了,街门离他好远。长街上也没啥遮挡物,看着越来越近的小皇帝,他只得退到一旁低头等着。
这条路按理说早已被小黄门们清过街了,以防冲撞皇帝,宫中的宫女侍卫也知这规矩,不会往枪口上撞。
但阮卿不知道啊,他来的时候小黄门清完街早走了,他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和下了朝的皇帝撞上了。
小皇帝你这么就这么没用吗,上朝不得好长时间,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阮卿心里默默吐槽。
那銮驾从跟前经过,他头的愈发低了,只求这小皇帝看不见自己。
事实证明是不可能滴,因为宫人们路遇小皇帝都会跪,而阮卿这个二哈他是战那杵着。
看銮驾过去,阮卿松了口气,正想往前走,没想到一个宫人小跑过来,“这位先生,陛下召您去宣室殿。”
阮卿,“?”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的小皇帝?
尽管不想去,毕竟曹操和小皇帝的忠臣们之间是很尴尬的,但小皇帝都追脑门前了,能不去?他只得拱手,“烦请这位……”公公?好像不能这么叫……
“烦请带路。”
“先生请。”
宫人将阮卿带进宣室殿后就退下了,阮卿将步履已经褪在殿外,脚下踩着打了蜡的木质地板。
殿里气氛肃穆不已,立侍在两旁的宫人们也敛声罕气。
殿内空旷,分左中右三室,几根锃亮的高大柱子支撑起房梁,上挂纱帐,有暗纹。殿内开着窗子,有风吹进,上面的流云纹便暗暗浮动,让人恍惚,似有祥鹤瑞麟在里面翱翔奔腾。
对应殿门的宫殿深处有一低阶,上置一案一短榻,零零总总摆了不少物件。墙壁上画着一副色彩艳丽的壁画,气韵生动,线条流利,十分写实。
阮卿凑近一瞧,辨出有“鹤寿千秋”的五只仙鹤,有“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的两只飞舞鸿雁,其中祥云缭绕。画的是一副天国图,气象万千,美不胜收。
当下阮卿生出了把这壁画敲下来的心思。
这念头一闪而过。
就在他双手互相贴在一起缩进袖子里,低头看着脚下木板,猜是什么木料的时候,只听一阵脚步声。
他抬眸,只见小皇帝自后殿走来。
小皇帝回去换了件衣服,如今一身赤玄色的深衣,十分庄重典雅。不过他如今才十七八岁,这老气的衣服穿在曹操身上还好,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参见陛下。”阮卿双手叠起,缓缓下跪……
“爱卿不必多礼。”随着刘协的一声,阮卿立马直起腰,那弯着还没跪到地的腿也立马直起来,“谢陛下。”
他终于理解赵云叫他师叔的感受了,这跪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感觉真奇妙。
刘协的嘴角抽了。这人真是……
阮卿才不怕小皇帝,曹操他都敢给白眼,小皇帝再凶能凶过曹操这个奸雄?不过……
这孩子瞧着莫名眼熟啊,难不成之前见过他?不能吧。
“曹司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朕听闻爱卿乃司空主簿,久伴司空左右,真是辛苦爱卿了。”
别看小皇帝不大,安抚人那是一套套的。
“陛下言重。”阮卿商业化拱手谦虚。
这小皇帝可以啊,久居深宫都能把他给挖出来。如今他能在这,想必他进宫的时候这小皇帝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就一个主簿而已,打听他还不如去忽悠郭嘉,荀彧。
小皇帝杏仁一般的眼睛来回打量阶下人,口中问,“不知爱卿年岁几何?何时认识的司空?”
阮卿立马恭敬回答,“卿今年二十有三,十五岁时入主公麾下。”
“那爱卿师从何处?”小皇帝眼中闪着亮光,语气里也带了些兴奋。
“卿……师从一位道士,至于家师姓名,恕卿无法告知。”
阮卿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为什么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小皇帝脸上的笑愈发欣喜?
他心里愈发疑惑,小皇帝还要再说些什么,殿外突然小跑进一个宫人,到大殿中央声音不重不轻说了句,“陛下,曹司空求见。”
阮卿瞧的真切,听到曹司空这三个字,小皇帝原本笑的一脸喜气的脸都白了,声音有些颤抖,“宣。”
那花心大萝卜有这么吓人?阮卿莫名其妙。
宫人还没转身去禀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只见曹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因逆光而行,他脸上有些阴暗,大步走来,那广袖左右摇摆,好像一直展翅欲飞的雄鹰。
“陛下。”曹操走至阶前,与阮卿并齐,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象笏拱手行礼,那声音中气十足。
阮卿偷偷瞧了眼曹操,对方虽面无表情,眉头却微不可查的蹙着,显然是心情不大美妙。
“曹爱卿免礼。”小皇帝畏缩抬手,姿态仿佛卑微到尘埃里。
“谢陛下。”曹操放下手,看了眼身边的小祖宗,又抬眸看向小皇帝,“不知陛下召阮主簿前来何事?”
“朕……”刘协额前冒了冷汗,他强颜欢笑解释着,“朕听闻司空身边有能臣阮卿,今日一见亲切的很,便请阮……主簿前来闲聊一番。”
阮卿这名真好,你看曹卿,荀卿,没毛病吧,叫阮卿,啧啧啧……也不知道当初南华咋起的名。
曹操了然点头,又问道,“那陛下可问完了?阮卿乃外臣,不宜长在宫中。”
“朕问完了,问完了,司,司空自便……”
“臣告辞。”曹操拱手,猛的转身离去,长长的衣袖不轻不重抽在了阮卿身上。
“卿告辞。”阮卿一面叹息皇帝坐到这样也是没意思很了,一面行了礼忙去追曹操。
曹操进殿的时候没脱鞋,出门就直接走了。阮卿慌忙把鞋穿了去追。
“玩的怎么样?”曹操目光淡然的走着,开口问有些喘息的阮卿。
“尚可。”
“嗯。”曹操只是低低应了声,之后再没说话。
——
过了年这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粮食没打下来的时候各路诸侯都得老实的憋在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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