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五十招后,素和熙不慎被稽然的剑击中了左肩,左肩霎时鲜血直流。
裴玉质心若刀绞,却无能为力。
素和熙唯恐稽然对观客下手,又恐当众揭穿稽然的身份会引起暴/乱,遂将稽然引走了。
裴玉质跟不上素和熙,拔足狂奔。
—炷香后,他才寻到了素和熙。
素和熙—剑贯穿了稽然的心口,而稽然的剑则没入了素和熙的小腹。
稽然欲将素和熙劈作两半,与其同归于尽,后颈突地—疼,紧接着,脖颈竟是被—把匕首刺穿了。
素和熙施力将稽然钉于地面上,抬目—望,才知帮他之人竟是裴玉质。
先前,他不及看清裴玉质的眉眼,已上了擂台,但只消—眼,他便能识别出此人定是裴玉质。
裴玉质骨相甚美,皮相亦然。
他—身血衣,冲着裴玉质道:“多管闲事。”
实际上,他的神志已不受控制了,若非适才裴玉质那—刺,他或许撑不到除掉稽然。
裴玉质丢掉匕首,奔到素和熙面前,将素和熙拥住了,颤声问道:“大公子,你有何处不适?”
素和熙叮嘱道:“玉质,劳你将我的尸身送回飞虹剑派。”
言罢,他用力地推开了裴玉质,直欲自刎。
裴玉质见状,陡然思及第—个世界的素和熙,厉声道:“大公子不许死!”
素和熙已将剑架于喉间,并不理会裴玉质。
裴玉质伸手去抢素和熙的剑,被割伤了手,却并未退却。
“你这是何苦?”素和熙欲要再度将裴玉质推开,竟闻得裴玉质道:“大公子既然不想活了,为何不大方地赏赐玉质—夜春宵?”
他怔了怔,柔声道:“玉质,你年纪尚轻,—时为我所惑,尚且来得及迷途知返。”
“大公子才不是迷途。”裴玉质—手抓着剑身,—手向下探去。
素和熙猝不及防,由于不忍心伤了裴玉质,根本不知该当如何摆脱裴玉质。
裴玉质磨蹭着素和熙道:“幕天席地固然别有—番滋味,但若是被人瞧见了,怕是有损飞虹剑派的威名。”
他从未如此大胆过,不过他已顾不得其他了。
如若能救下素和熙,纵然被旁人瞧见了又有何妨?
素和熙自刎不得,还被挑起了欲/念,只得从了裴玉质,无奈地道:“—夜春宵后,我们便再不相干,你可答应?”
裴玉质忙不迭地道:“自是答应。”
此处荒无人烟,俩人好容易才寻到了—被废弃的木屋。
裴玉质撕了自己的衣袂,取出止血药粉,为素和熙包扎了—番,方才吻上了素和熙的唇瓣。
素和熙盯着裴玉质的喉结,压抑着将其—口咬下的欲/望,由着裴玉质亲吻。
他的内心正叫嚣着想杀尽天下人,可他却舍不得杀裴玉质。
待将这—夜春宵给了裴玉质,他再按照原定计划自尽吧。
裴玉质从素和熙的唇瓣亲吻至右掌,接着从右掌中取出了利剑。
然后,他剥净了自己的衣衫,并将外衫铺于床榻上。
再然后,他牵了素和熙的手,让素和熙躺下身去,进而垂下了首。
素和熙乍然见得这副绮丽景象,情不自禁地抬手覆上了裴玉质的侧颊。
为了让素和熙看得更清楚些,裴玉质撩起发丝,并稍稍抬起了首来。
素和熙心如擂鼓,少顷,裴玉质直起身来,抓了素和熙的手,甚至故意让自己手中的血液顺着素和熙的手,向那处淌去。
裴玉质半阖着双目,软声软气地道:“大少爷,玉质心悦于你。”
素和熙不再想裴玉质是否有何图谋,而是劝道:“玉质,切莫心悦于我。”
第69章 盲眼少侠(七)
裴玉质望住了素和熙的双目, 正色道:“大公子劝得太迟了些,玉质既已为大公子动了心,便不会移情别恋。”
素和熙抬手覆上了裴玉质的面颊, 叹息道:“你这是何苦?”
“大公子是否愿意与玉质共白首?”裴玉质以面颊磨蹭着素和熙的掌心, 满身忐忑。
素和熙拒绝道:“一夜春/宵, 不可再多。”
裴玉质张口, 轻轻地啃咬着素和熙的左手,委屈巴巴地道:“大公子好生小气。”
素和熙含笑道:“我便是这般小气, 玉质,待我下葬,你便去找一大方的公子,与其共白首吧。”
“才不要。”裴玉质气鼓鼓地道,“我是为大公子断了袖, 又不是为其他公子断了袖。”
“那便莫要断袖了。”素和熙凝视着裴玉质道,“玉质,遵循世俗伦理会活得轻松些,你不若娶妻生子吧?”
裴玉质接连松开了素和熙的双手,沉下腰去, 继而吐息一滞,少时, 嗓子含着些微哭腔道:“大公子, 你瞧我这副模样,如何能娶妻生子?”
“是我耽误了你,对不住。”素和熙抬指勾画着裴玉质的眉眼, 镌刻于自己心头,“玉质,今日过后, 你便将关于我的所有事忘记吧。你的卖身契我已放于你枕下了,待你回到飞虹剑派,定要将其撕了。”
“如何能忘得了?”裴玉质对于自己的卖身契不敢兴趣,猛地坐下身去,低首咬了一口素和熙的喉结,“大公子能否坦白告诉玉质,是否服用了那丹药的缘故,所以双目才复原了?又是否服用了那丹药的缘故,大公子将会成为……”
他一字一顿地道:“将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素和熙犹豫须臾,方才颔首道:“确如你所言。”
裴玉质从容地吻上了素和熙的额头:“现下大公子脑中是否尽是各种杀人的法子?全无玉质?”
“我现下确实想杀人,但亦有玉质。”素和熙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裴玉质的,今日之前,他对于裴玉质持同情态度,而今日过后,他将奔赴地府。
裴玉质粲然一笑,邀请道:“大公子脑中既有玉质,何不如接受玉质的心意,与玉质共白首?”
“玉质,那丹药唤作‘朝生暮死’,乃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味灵药,只消服下‘朝生暮死’,身体机能便会回到全盛,不久后,却须得走向灭亡。”素和熙苦苦压抑着杀念,为难地道,“我若不自刎,我定会在身死前,堕落成恶贯满盈的刽子手。”
裴玉质信心十足地道:“我相信凭借大公子的意志力定能战胜‘朝生暮死’,我会陪着大公子的。”
“陪着我,看我爆体而亡么?”素和熙面色一沉,“玉质,你莫要太过得寸进尺。”
“我……”裴玉质堪堪吐出一字,便被素和熙打断了:“不是你自甘下/贱,向我自荐枕席的么?我大发慈悲地教你得偿所愿,你不是该当好生伺候我么?还废话什么?”
“大公子……”裴玉质唤了一声,紧接着,听得素和熙道:“你尚有唤‘大公子’的气力,为何不好生伺候你的大公子?”
裴玉质抿了抿唇瓣,不再出声,仰起了首来,双手撑于素和熙胸膛之上。
素和熙深觉自己对不住裴玉质,却并未施舍裴玉质丁点儿温柔,反而不断地残酷地羞辱裴玉质。
裴玉质清楚素和熙的所言所行乃是为了斩断他的情愫,愈发心疼素和熙,可是他全然不知自己要如何做才能拯救素和熙。
这场云雨归根结底仅仅是缓兵之计罢了,待缓兵之计落下帷幕,接下来,他该如何做?
素和熙瞧着起伏不休的裴玉质道:“你若是在南风馆也如此卖力,想必不日便能坐上花魁之位。”
“我是大公子一人的,我绝不会与旁人欢/好。”裴玉质低下身,吻了一下素和熙的唇瓣,“大公子倘使坚持要自刎,玉质便随大公子同去。”
自己与裴玉质相识不足一月,素和熙并不认为如此短的时间能令裴玉质对自己生死相许,自是毫不在意。
“摸摸我的肚子。”裴玉质抓了素和熙的右手,放于自己的肚子上头。
素和熙满足了裴玉质的要求,摸了摸裴玉质的肚子。
一盏茶后,裴玉质已没了气力,附耳道:“由大公子来吧。”
素和熙翻身而上,俯视着裴玉质,十指摩挲着裴玉质的脖颈。
裴玉质安然地阖上了双目:“玉质先行去地府恭候大公子。”
“从来都不反抗的傻子。”素和熙下不去手,转而与裴玉质十指相扣。
“我才不是傻子。”裴玉质抬首吻住了素和熙的唇瓣,“我料定大公子舍不得杀我,我甚是狡猾,以己身威胁大公子不准自刎。”
“在我面前之人若不是你,我早已痛下杀手了,玉质,而今我尚能控制住自己,万一我失控了,大抵会连你一道杀了。”素和熙规劝道,“玉质,快些回头是岸吧。”
“大公子便是岸。”裴玉质扣紧了素和熙的十指,“我永远不会松开大公子的手,大公子如若坚持要走,便带玉质一起走吧。”
素和熙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地享受从未有过的体验。
裴玉质坦率地表达着自己所感,并无一丝一毫的保留。
素和熙心道:这辈子最后一日能体验到如是滋味,此生无憾了。
日暮时分,素和熙将裴玉质拥在了怀中。
裴玉质已然疲倦了,却不敢睡去,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哑声道:“我已为大公子所有,大公子可否为了我活下去?”
素和熙一言不发。
稍作歇息后,他将裴玉质与自己清洁了一番。
裴玉质生怕自己一不留神,素和熙便自刎了,遂用双手双足缠住了素和熙。
素和熙并未推开裴玉质。
这一夜,于裴玉质而言,又漫长又短暂,即使素和熙睡着了,他亦不敢阖眼。
待得晨曦灌入,素和熙睁开双目,用力地推开了裴玉质。
裴玉质猝不及防,慌忙环住了素和熙的腰身。
素和熙淡淡地道:“玉质,一夜春/宵已结束了,你理当知足了。”
“我贪得无厌,不知餍足,大公子勿要离开我。”裴玉质急得双目垂泪。
“言而无信的刁奴。”素和熙再度推开了裴玉质。
裴玉质重重地跌倒在地,未及感受到疼痛,已朝着素和熙冲了过去。
素和熙三度推开了裴玉质,正欲抽出剑来,竟见裴玉质以发簪子抵住了咽喉。
裴玉质利落地将发簪子没入了自己的咽喉少许,笑靥如花地道:“大公子——子熙切勿以为我惧死,子熙倘若抛弃我,我定当追随子熙而去。”
素和熙当真不知裴玉质有这般大的决心,怔了怔,无奈地道:“你为何不惜命些?”
裴玉质双目灼灼地注视着素和熙道:“我心悦于你,少你不得。”
素和熙抬手揉了揉裴玉质的发丝:“我若不死,众生恐要遭难。”
“众生是否遭难,我顾不得,眼下我只是希望子熙好好活着。”裴玉质后退数步,以防素和熙夺走自己的发簪子,而后又将发簪子往自己的咽喉送。
自己的打算被裴玉质识破了,素和熙眼见裴玉质脖颈、心口一片猩红,束手无策。
裴玉质反客为主地道:“子熙,告诉我,你是想与我一道活下去,亦或是想与我一道命归黄泉?”
他并未给予素和熙思考的功夫,不停地将发簪子刺进自己的咽喉。
在完成任务前,无论他自己身死,还是素和熙身死,他皆会被迫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今他别无选择,只能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豪赌一场。
素和熙明白发簪子只消再往里寸许,裴玉质便会命丧当场,迫在眉睫中,他不及权衡利弊,急声道:“我想与你一道活下去。”
我赌赢了。
裴玉质抽/出发簪子,喉间瞬时喷出了血来,溅了素和熙一身。
素和熙心忧如焚,但脑中却有一把声音催促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昨夜他因杀念甚是煎熬,出了一身的汗,好容易逼着自己睡了过去,今后他势必会更加煎熬。
他并不认为自己能与杀念抗衡一生,可他答应了裴玉质,便只能尽力而为。
裴玉质被素和熙抱上了床榻,看着素和熙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的样子,笑道:“别怕,我不会死的。”
虽然他的一身修为被封住了,不过他尚且记得自己所学。
——问情宗乃是名门正派,少不得受人所托,下山除魔卫道,问情宗弟子全数得学习如何置人于死地。
“切莫作声。”素和熙为裴玉质止住了血,上了药粉,并仔细地包扎了。
裴玉质却是笑道:“此前都是我为子熙包扎,这回终于轮到子熙为我包扎了。”
素和熙斥责道:“没大没小,我何时允许你唤我为‘子熙’了?”
“子熙,子熙,子熙……”裴玉质面色惨白,双目却明亮得仿若能驱散这世间所有的晦暗,“我便要唤大公子为‘子熙’,大公子能奈我何?我清楚大公子并非无心于我。”
我是否有心于玉质?
素和熙尚不知晓答案,他只是不忍心见其死于眼前而已。
裴玉质疲倦至极,却仍是不敢阖上双目。
素和熙见状,柔声道:“歇息吧,我定不会趁机自刎。”
第一个世界的素和熙曾许诺要与自己白首偕老,最终却死于自己怀中。
裴玉质成了惊弓之鸟,唯恐自己一松懈,便失去了素和熙,自然不肯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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