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仿佛炸开一样疼,零零碎碎的细节钻到他脑海里,自动播放。
他临时标记了靳安年,在他标记的时候,靳安年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后那道空白的墙,眼里有水光。
江启寒按下暂停,然后一拳打到墙上,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手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但现在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
他颤抖着按下了继续的键。
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状态,直到江易辰出现,直到他说出那句话。
“他不知道四年前也是你。”
……
靳安年回到实验室没多久,又接到了江易辰的电话,江易辰的声音里有鲜见的慌乱,“小寒不见了,他去找你了嘛?”
靳安年心跟着一紧,“没有。”
“糟了。”
江易辰丢下这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靳安年也挂了电话,但是心里还是乱乱的,旁边师弟在观察培养皿,转身的时候撞了一下靳安年,高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才把靳安年从思绪里唤醒。
“师兄,你脸色不对劲,去休息一下吧。”
靳安年也觉得现在的自己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于是就离开了实验室,出去透透气。
科学院门口有一块绿地,上次江启寒就站在那棵树下,有点委屈地看着自己。
靳安年走过去。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靳安年回过头,看到了江启寒。
几个小时之前,这个人紧紧地搂着自己。
他还想起来,江启寒叫他年年,这个他以前很想从他口里听到的称呼。
现在,显然江启寒已经恢复理智了。
他也不走过来,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靳安年。
耳后的腺体微微发烫,这是标记了之后的自然反应,当标记的alpha出现的时候,omega会跟着有情绪波动。
靳安年感受到了,江启寒汹涌的情绪。
像是有一把戳在胸口的利刃,划开皮肉,狠狠地搅动着。
江启寒在心痛。
在他无可匹敌的俊美外表下,他的心破得不堪一击。
靳安年不想感受这样的情绪,他主动走上前,开口,“回去吧,你哥很着急。”
江启寒却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另问道,“一直都是你,对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也是你,是么?”
他好像都知道了,靳安年嘴里微微发涩。
秦舒怡三令五申,不能让江启寒知道,所以靳安年从来不会跟他提这件事。
我们很早就见过面啦,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见识过你的疯狂,脆弱,暴戾和无助,真的很吓人,可那样的你,依旧是我喜欢的人。
这是他曾经想过,要跟江启寒说的话,那个时候,靳安年满怀憧憬。
但是现在。
“你都知道了。”
甚至尾音都没有任何起伏,平淡得仿佛过去都不值一提。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是祁幻。”
江启寒的声音嘶哑,隐约还有些哽咽。
靳安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会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可江启寒看着靳安年的眼睛,说不出口。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原来,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他连最后一个可以承担往日过错的借口都没有了。
是他自己,给自己织了一个天大的迷宫,他还作壁上观,觉得别人可笑可恶。
“安年,谢谢你,”江启寒红着眼眶,“我,我想弥补……”
“你是要说谢谢么?”靳安年打断他,“如果是的话,我要解释一下,因为江先生说可以给我解决m大项目的事情,我才帮你的。所以,我们只是交易,谈不上谢。”
他明明一个不字都没有提,但是字里行间都是疏离与拒易,将“我们不可能了”牢牢刻在江启寒心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江启寒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深海。
他愿意救他,不是因为还有爱意,甚至可能连同情都没有,只是因为交易。
这个最公平的交换,却最残忍。
当然,江启寒不觉得自己有向靳安年祈求爱意跟同情的资格,可当他这样淡漠地告诉他,他做的一切只是交易的时候,江启寒还是觉得,痛苦得要窒息了。
温柔地刺进了心脏。
他真的,彻彻底底地失去了靳安年。
他把靳安年带进了自己的世界,又把他赶了出去,从此以后,他跟靳安年再没有任何干系。
不行,他不想这样,江启寒突然有些着急,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我标记了你,我记得我标记了你。”
他不敢靠近靳安年,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倾向他的方向,眼睛里有灼灼的热意,那是野火残存的种子。
靳安年没看过这样的江启寒。
他是多么骄傲的人,他在靳安年面前永远是个胜者,可现在的他,仿佛即将被人抛弃的小孩儿,拿出身上最后一点他觉得还算得上是筹码的东西,祈求对方不要丢下他不管。
他微微张口,“临时标记,过几天就会消了。”
说完这句话,靳安年就回了实验室。
江启寒的悲伤太过浓烈,他切身体会着他的痛苦,很煎熬。
四年前,靳安年还在上大学,那时候他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会出去做兼职,有一天莫晓阳说有个五星酒店在招临时服务员,时薪很高,抵得上靳安年一周的饭钱,他一心动就去了。
是那个时候看到的江启寒,那一次,没有这次这么严重,但也是把整个酒店的人都吓了狠狠一大跳,跟他一起当班的一个alpha一推门,差点晕过去,但靳安年却毫无不适。
那个时候,他还是喜欢江启寒的,只是在知道江启寒是明星之后,他的喜欢便放到了心底,像仰望浩渺的星空一般,毫无希望地爱慕着他。所以当靳安年看到那个引起骚动的客人是江启寒之后,在察觉到自己似乎并不会激起江启寒的暴戾情绪之后,他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他身边。
不过几年,想起来倒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碍着江家,他绝口不提,也是因为觉得就算提了又能怎样呢?
就算只有自己能解决他的困境,又怎样呢?他们在基因上来说就是最匹配的人,江启寒早就知道,可这并没有让他因此对靳安年产生一丝丝怜惜。
三年的失败婚姻令靳安年这个决定终身献身科学的人明白,爱情是比科学更玄妙的东西,冰冷的数据,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爱意流向。
所以,纠结那个人到底是谁,有什么意义。
第28章 庆祝
江启寒在外面不知站了多久,他看着靳安年在实验室里忙碌却有条不紊的身影,心像被凿了个洞。
他突然又想到,秦舒怡把靳安年带到他面前的时候靳安年的样子。稚嫩紧张,像只容易受惊的小鹿。
每一次,每一次他故意气他,嫌弃他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就会蒙上一层烟雾,然后很快又消失湮没,装作没被伤害到一样。
他还怀疑过靳安年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不喜欢,谁会愿意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三年?
江启寒抬头,又看了眼靳安年,他带上了框架眼镜,毛茸茸的头发显得脸更小了,专注地看着试管,神情严肃,不时跟旁边的男生说些什么,在江启寒远远看着他的这段时间里,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不会再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了。
江启寒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实验室,他坐在车上,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冷静。
一天之内他的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他现在还有些晕乎,很多事情没有理清,必须要找出个头绪出来。
比如,为什么他会出现上午那种状况,又比如,为什么江易辰不让别人告诉他,明明知道四年前是靳安年救了他,却从来不提这件事。
车开到江家,江启寒刚进门,秦舒怡就走过来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出去发什么疯!你现在这个状态能开车吗!”
这一巴掌是下了狠劲的,江启寒的脸顿时开始发烫,秦舒怡却作势还要打,被江易辰拦下,江易辰皱眉提醒,“妈,小寒刚醒。”
秦舒怡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启寒,“我看他根本就没清醒!”
秦舒怡还想再骂,江易辰对她摇了摇头,然后眼睛往江启寒那里撇了撇。
他不对劲。
秦舒怡也后知后觉地发现江启寒确实沉默得有点奇怪。
他从小就皮,没少挨打,脾气又暴,很多时候就算是铁板钉钉的做错事了也要狡辩几句,是无理搅三分的典型,挨揍了更是要嚷得整栋楼都听到,后来长大一点,知道不好意思了不会再那样胡搅蛮缠,但是只要秦舒怡一动手,他必然也要闹腾一下,而不是现在这样,维持着被打的姿势,一动不动。
江易辰出来打圆场,他揽着江启寒的肩,带着人往房间走,“好了,小寒你再去休息一下……”
江启寒纹丝未动,他抬起头,眸子黯得像月夜下的树林,“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什么瞒着你?”秦舒怡愣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你别胡说八道了……”
“呵,”江启寒笑了一声,看着秦舒怡的眼睛通红,“上次我问你,你跟我说是我喝多了,我真蠢啊,这么敷衍的解释居然也信了,这次呢,连这种解释都不愿意想一个了么?”
秦舒怡眼神闪烁了一瞬,江易辰加大了手里的力气,“小寒,别问了。”
“你也骗我,”江启寒低声说,“哥,你也骗我。”
江易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
江启寒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太累了,累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躺到床上,靳安年的样子就自然而然地蹦到他脑海里。
四年前,他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只记得在他意识混沌的时候,有人陪在他身边,紧紧地抱着他,温暖安宁,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他笃定那就是喜欢。
他是喜欢靳安年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出于基因本能的吸引,还是后来对于他本人产生的爱意,他一直都喜欢他。
他用尽办法自我催眠,却抑制不住种子在慢慢的发芽,只好慌不择路地逃开。
江启寒手捂住眼睛,只感受到一片湿润。
下午实验室忙了一会儿之后就没事了,靳安年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把写好的论文拿去给教授看。
在办公室里,他又看到了陈飞扬。
也就几天没见,陈飞扬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家世不错,又自认为很会交际,人脉很不错,就算在教授面前他也一直以得意门生自居,总是嬉皮笑脸的,这下却一直苦着张脸,不知道在哀求什么。
靳安年进去的时候只听到教授在叹气,“我也没得办法,这不归我管。”
“老师,你去帮我求求情……”
陈飞扬的卑微在见到靳安年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他努力想把场子收回来,但是身子还配合着教授的身高蜷缩着,一脸的谄媚还没收起,脸色一阵难看的红,像只被烫熟了的虾。
“安年来了!”教授看到靳安年进来,立刻变得乐呵呵的,“我刚好要去找你。”
靳安年没看陈飞扬,只对教授抿着嘴笑了下,“老师,我论文写好了,拿给您看一下。”
“你的论文肯定是没有问题嘛,你先放着,我有别的事情要跟你说,”教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上次我让你交的那个论文,拿奖了噻,喏,证书都到了!”
靳安年还没收到消息,当时教授让他去试试他就把手头多余的一篇投了,因为那次评选是面向的整个科研界,所以靳安年压根就没抱希望,没想到居然就评上了!
“你是我们学院头一个,“教授喜滋滋地说,两手搓来搓去,像个弥勒佛,“还是我,慧眼识珠,老早就把你抢了过来!”
站在一边的陈飞扬不痛不痒地跟着说了一声,“恭喜啊师弟。”
靳安年没搭理他,开心地抓着文件袋,不知道该说什么,教授又开口,“你那个m大项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靳安年有些丧气,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自己的失落,只是淡淡地说,“我之前有处分,恐怕不能申请。”
“你先准备着嘛,”教授看了他一眼,“先准备着。”
靳安年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文件袋离开了办公室。
他走了没多远,身后突然有人喊他,靳安年一回头,陈飞扬正朝他跑过来。
其实很不想等他,但到底还没有撕破脸,靳安年就停住了脚步。
“师兄有事吗?”
“来恭喜你啊,又拿奖了,”陈飞扬冲着文件袋努了努嘴,“厉害啊。”
靳安年抓着文件袋的手用力了几分,“就是个鼓励性质的奖。”
“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靳安年皱眉,“师兄,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这个比赛的事情老头就只跟你提了吧,我们其他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老头着了什么魔,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你,你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你自己,你能在我们学院这么风光吧?”
陈飞扬皮笑肉不笑的,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像他这种人,不值得靳安年跟他生气,但他也不想忍着他这些难听的话,“老师对我们都一样,竞赛活动,官网上也都写得清清楚楚,我想师兄应该是忙别的了,所以才没注意到。”
他波澜不惊几句话,陈飞扬气笑了,“没想到安年说话这么难听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乖宝宝呢。”
“比不上师兄做事难看。”
陈飞扬冷笑一声,“呵,我做事难看?到底是谁做事难看?是谁害的我现在学都快上不下去了?你不会告诉我你对江家做的一切都不知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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