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明白了。原来是要引蛇出洞!
如今掳走新娘的是人是鬼尚且不明,他们不可能让普通百姓再去涉险,于是决定由他们其中一人扮成新娘子,去引出那幕后凶手。十名新弟子中正好有两位翠霞峰的女弟子,闻言思考了一瞬,大着胆子站了出来:“孟师兄,让我去吧!”
孟尘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不行。”
两个姑娘心中咯噔一声,一时心里都有些难过。的确。她们只是区区筑基境,如果凶手真的是妖鬼之辈,她们确实不是对手,只会去拖后腿……
“这里有这么多男儿,如何能让姑娘家去涉险。”孟尘看着她们温声道,“你们有主动站出来的勇气,已经很值得褒奖了。”
两名女弟子一愣,随即心中小鹿乱撞,两面脸颊都飞起了桃红。
啊啊啊啊孟师兄好温柔!!!
呜呜呜呜师姐们说的果然没错!孟师兄果然是太玄宗魅力值最大的男人!!!
薛朗在一边冷眼旁观,忍不住轻轻磨了磨后牙。
不让去就不让去呗,还非得加上后面那几句。
加上就加上呗,语气还非得那么温和。
没看见人家小姑娘脸都红了吗??
哼!!!
其他男弟子也纷纷点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小姑娘冲在自己前头!?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自己去的话,那岂不是要扮成新娘子?那不就是要梳妆打扮穿女装!?
男弟子纷纷打了个哆嗦,一时间齐齐怂了,纷纷缩着脖子往后退,生怕孟尘点到自己。孟尘的目光顺着一众鹌鹑看过去,落在了队尾的少年上,道:“薛朗,你去吧。”
其他人如释重负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狠狠一拍大腿:
孟师兄和薛朗关系不好石锤了!!
薛朗显然也十分不情愿,眼睛一瞪不服问:“为什么是我!?”
孟尘陈述客观事实:“因为这里除了我,你修为最高。还是说你想让我去?”
孟尘去自是万无一失,但关键是,此次任务是对新弟子的历练,孟尘只是起带队指导作用,如果一切都由他出马解决的话,这次下山就没有意义了。
薛朗无话可说,只得闷闷道:“去可以。但我不穿女装!”
“不行。”孟尘轻飘飘的驳了回去,“扮就要尽力扮的逼真,否则引不来幕后之人,便是白费功夫。”
薛朗咬牙和孟尘对视一番,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扭头狠声道:“穿就穿!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第二天,他们雇了花轿和迎亲队伍,买了大红喜服,由翠霞峰两名女弟子帮薛朗上妆打扮。
“薛朗你别动,脸上的粉还没涂均匀呢!”
“这个耳坠是夹上去的,不疼,别怕哈。”
“珠钗再来一支……哎呀你别晃脑袋,刚插好的要掉了!”
“喜袍好像买小了,扣子扣不上啊……”
“已经是最大尺码的了,没办法,哪有他骨架这么大的新娘呀!”
薛朗额角青筋直跳:“你们好了没!?”
“好了好了!”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的把他送屋里推出去,“可以准备上轿子了!”
待见薛朗亮相,外间的弟子们直接笑弯了腰。少年身形高挑,那大红嫁衣勒在身上绷的紧紧的,裙摆也堪堪到小腿位置。脸上涂了□□,盖住原本健康的肤色,还细细的描了眉,绾了发。看的出来,两个姑娘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在为薛朗打扮了,奈何少年的五官生的太英气立体,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原本的特色,再配上少年此刻的神情,一点也看不出像是个柔弱可人的新嫁娘,倒像是个要出去抢亲的土匪,浑身散发着冲天的煞气。
无视那些笑的欢快的声音,薛朗黑着脸大步往外走,只想赶在那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之前赶紧钻进轿子里。
奈何天不遂人愿,下一瞬便见孟尘迎面而来。他心中一慌,扭头就想跑,然后被孟尘按住肩膀硬生生转过了身。
薛朗只觉得整张脸皮都在烧,孟尘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他,而是细细的端详了他一会儿,回身去找什么物件:“等等,你还差样东西。”
薛朗微微松了口气,以为对方是要给他什么降妖收魔之类的法宝,没想到孟尘手里拿着一张红纸递过来,认真道:“还没抹胭脂呢。”
薛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一众弟子本来就笑的不行,如今一听,更是直接笑趴下了。薛朗咬牙切齿的盯着孟尘,气的头上的珠钗玉环叮铃作响:“你故意的是不是!?”
孟尘看着他,眼里尽是笑意,还略带了一丝促狭:“是啊。”
薛朗却微微愣住了。
孟尘此人,情绪向来淡漠,偶尔展颜一笑已是不易,又何曾露出过像现下这般鲜活灵动的神情?
所有人都只注意他的光环,他的名声,他的惊才艳艳,却不约而同的忘了,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已。
他分明也处在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年华,却在什么时候变的,连笑一笑都变的如此艰难了呢?
心头的羞赧和气愤如退潮一般迅速逝去,残留下的,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密密的难过和心疼。
如果能让这人再笑一笑……
涂个胭脂能有什么大不了?
在孟尘略显意外的目光中,薛朗沉默的接过那张红纸,张嘴重重的抿了上去。
第16章 阴婚
他用的力气太大,胭脂都印到嘴唇外面来了,红艳艳的一大圈,看起来甚是滑稽。孟尘果然没忍住被逗笑了,一边笑一边自然的伸手去帮他擦。
待手指触到少年红通通的唇瓣上,他才发现,这个举动,似乎过分唐突了些。
饶是孟尘也一时愣住了,指尖贴在唇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若孟尘还只是微微纠结,薛朗心里,则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嘴唇上的触感是那么鲜明,凉凉的,像落了一片雪。他却不觉得冷,浑身上下反而像烧起了一把火,整个喉咙干渴难耐,很想伸出舌尖或是抿一抿唇,把那片雪花含进嘴里,尝尝是不是有想象中那般甘甜。
最后还是孟尘先移开了手,隔空冲着他的嘴巴点了点:“……胭脂涂到外面来了,你擦一擦。”
“哦……哦。”薛朗有些磕巴的应着,胡乱的用手背一抹,这下可好,半张脸都成红的了。
孟尘实在忍不住了,轻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细细的帮薛朗把大花脸给收拾干净了。
众弟子一开始还在旁边乐的哈哈笑,后来渐渐没了声音,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的满脑门问号。
“等等……孟师兄和薛朗不是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他俩现下看起来那么和谐??”
“我数了数,孟尘师兄方才冲着薛朗笑了三次。我的天,我听师兄说,他来太玄宗五年了,就没见孟师兄笑过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孟师兄对薛朗,好宠啊……”
众弟子齐齐一默,不约而同的酸了。
那边,薛朗终于收拾干净,忙不迭就要往花轿里钻。孟尘从背后喊住他,拿着一块大红喜帕,亲自帮他盖在了头上。
“找到人之后,立刻用纸鹤给我传音。”孟尘低低嘱咐,“万一有危险也不要逞强,保护好自己等我,听到了吗?”
薛朗抓着自己的盖头,这次难得没有恩将仇报的吠一句“要你多管闲事”,闷声“嗯”了一下,出门钻进了花轿里。
喜庆的奏乐声响起来,轿子被四名轿夫抬起,走了和失踪新娘一样的路线,从张柏村向河阳城进发。薛朗坐在轿子里,想着方才那人给他盖盖头的模样,一边觉得这事着实荒唐,一边却又禁不住……心口怦然。
他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轿子外面风声一变。
薛朗眼神一利,屏息凝神,捕捉到了空气中席卷而来的气息波动——
是鬼气。
果然是妖鬼在作祟!
薛朗没有妄动,沉默等待着。只听外面的狂风越来越大,抬轿的轿夫们似乎是站不稳了,纷纷发出惊呼,轿子七摇八晃,随即“哐当”一下落在地上。紧接着,轿帘被撩开,阴森的冷风吹进来,薛朗垂眸,从盖头下面,看见一只青中泛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冷的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手指细瘦纤长,指甲上染着艳红的蔻丹,看起来竟还是个女鬼。
薛朗没有反抗,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盖头捂住自己的脸,随即感觉身子一轻,被女鬼带出了轿子,乘着那诡异的风飘了一阵,然后双脚才落在了实地上。
女鬼放开了他的手,问:“你还好吧?”
这鬼居然还会关心人?
薛朗越发觉得不对劲了,正好到地方了也没必要再掩饰,于是一把掀了头上的红盖头。
他迅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只见这是一处藏在峭壁上的山洞,偏僻又隐蔽,怪不得之前被掳走的新娘一点下落也找不到。他将秘音用纸鹤传出去,然后把目光落在眼前这只女鬼身上,神色微微透出一丝意外。
这鬼生的并不是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模样,看外貌竟是个二八年华的漂亮姑娘,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也是一身大红的嫁衣!
只是有一点不同——
薛朗的目光落到她心口的位置,那里被凿进了一根粗长的铁钉,周遭全是流淌出的血迹,和艳红的嫁衣混染在一起,不仔细看的话,几乎要分辨不清。
女鬼看到他也明显愣了一愣:“你……你是哪家的姑娘?”她很快察觉到不对,脸上升起浓浓的惊疑,警惕道,“等等,你……你是男人?你是谁!?”
“我不是坏人。”薛朗看着她,试探着问,“你是二凤、桂花还是二丫?”
陡然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女鬼怔了一下,却依旧警惕未消:“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赵县令派你来的?怎么,他害死一个还不够,难道要所有无辜的女孩都去陪葬吗!?”
薛朗看着她激愤凄切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洞口处传来密密的脚步声,是孟尘一行人收到传音后赶来了。女鬼看到这么多人本来还有些惊惧,但她渐渐察觉了这些人身上的灵力波动,讶然道:“你们……是修仙人?”
薛朗点头。
孟尘也看见了女鬼胸口上深深凿入的铁钉,眼中似有惋惜,轻声问:“你便是嫁入赵县令家的姑娘吧?”
女鬼怔怔看着他,眼眶里陡然落下两行泪来。
她本不是鬼,出生在河阳城张柏村,今年十七,名叫阿楚。
半月前,爹娘告诉她,有媒人来给她说了一门亲事。男方是河阳城县令家的独子,年方十八,尚未娶妻,她只要嫁过去,就是河阳城县太爷家的新媳妇了。
她满腹震惊,不明白河阳城那官老爷如何能看上她一个农家女,但见父母都是一脸喜笑颜开的模样,又想到送来的彩礼定能改善一家人穷困的处境,便也就顺从的嫁了。
她被八抬大轿抬进了城,抬进了县太爷气派的府邸里,却不知为何心里一直在打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直到她被掀开喜帕,才发现这不对是来自哪里——偌大的府中虽然挂满了红绸,布好了酒席,却没有来宾,没有奏乐,甚至没有新郎。那赵县令漠然看了她一眼,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家丁架着一人出来了,穿着大红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双臂和脑袋皆无力的低垂着,被奴仆拖到了她面前。
在她茫然无措的目光中,一个家丁伸手将新郎的脑袋抬起来,她这才看清了那张脸——面色浮肿发灰,双眼凹陷紧闭,嘴唇白的吓人——分明是个死人!!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却被两名家丁制住,嘴巴里塞了一团红布,硬生生的按跪在地上。
结亲的是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那司仪却像看不到这荒唐诡异的一幕,面色端肃高声道:“一拜天地——”
她被两名家丁钳制着,被迫同那被家丁扶着的死人新郎一同磕了头。
“二拜高堂——”
她用尽全力挣扎,恐惧的泪水簌簌的从眼眶中留下,崩溃哭着向正座上的赵县令投去恳求的眼神,可回应她的,只有对方毫无波动的漠然目光。
“夫妻对拜——”
她被转过身子,和新郎面对面跪着,一抬眼正对上那张灰白阴森的脸,喉咙里顿时发出一声泣血般的绝望悲鸣。
周围的人静悄悄的看着这对新人相对而拜,脸上还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可那笑不知怎地,看上去越发扭曲,简直不像是人了,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一个个吃人的恶鬼。
礼毕,她被麻绳捆绑住双手双脚,装进了一个麻袋里。待再出来时,眼前看见的,是一座挖好的坟,和里面安置好的黑木棺椁。
新郎已经躺在了里面,留出的另一半位置,是她的。
她拼命磕头,额上血迹模糊,只求对方能饶自己一命,最后却还是被人粗暴的拖着头发,毫不留情的扔进了棺材里。
“闺女,我也没办法。你的生辰八字正好与我儿相合,合该你去陪着他。”赵县令站在土坑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似有悲悯神色,“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生了一条贱命吧。”
他说完一挥手,守在旁边的家丁搬起棺材板要盖,那先前主持婚礼的司仪却道:“老爷且慢。虽说是按照八字给少爷配的新娘,但这新娘明显是不情愿的。若她死后去了阎王殿向阎王爷告状,事情就麻烦了。”
赵县令一惊,急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司仪道:“在新娘心脏上钉入一枚铁定,把她的魂留在这里,她就没法去告状了。”
于是,她活生生被人用一根粗长的铁钉穿入了心脏,然后盖上了棺材盖,在一片黑暗、窒息和痛苦中饱受折磨的绝望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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