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乞倒是没有回他,他看见前面有个手工铺,摆上了各种脸谱的面具,也是提了兴趣:“幽哥,我们也带个面具吧。”
“不要,我真么帅,干什么把脸遮起来。”苏幽摇头,二话不说提脚就走。
易乞没有阻拦,像从前一样跟在他后面。苏幽瞥了一眼后面的易乞,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苏幽总觉得他的心情不妙,整的自己也有些烦闷。苏幽停下身,转过来跟易乞说:“我们整点儿不一样,那我们去画个面具。”
“画?”
“对,你给我画,我给你画。”
“幽哥倒是很聪明,你给我画的还能见人?”
苏幽从头至尾将他打量了个遍,道:“我去,你小子很膨胀啊,想当年是谁带你书画启蒙的?去不去?”
易乞看着他,点头笑开:“好。”
随意找了个摊位,就着桌上的颜色,苏幽拿笔蘸了蘸,笑眯眯的看着易乞:“来,乖乖的,不要乱动。”
“幽哥要给我画个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相信我,一定将你的气质全部表现出来。”
易乞不再说话,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专注作画。他们贴的很近,苏幽吐出的气尽数洒在易乞脸上,睫毛微微颤抖,皮肤异于常人的白皙,在月色和灯光的交映下,苏幽的眼亮的慑人,他的倒影里全是易乞,还有勾勒出的线条。易乞在苏幽的接近中逐渐感到一股热气腾起,压在舌头根上,干涩难耐。易乞稍稍别开脸,缓了缓,苏幽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道:“我还没画好,不是让你别乱动嘛。”
易乞声音哑了半分:“幽哥,你再不画好,我可就要完了。”
“完个屁,你看看,打扰我的画作。”苏幽哪里管他,自顾自的花着,易乞眼色深了又深,忍着燥意,终于画完,他才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苏幽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似乎很满意,拍了拍手大功告成道:“你快看看画的怎么样。”
易乞笑笑:“画得不错。”
“你看了吗你就说?这可是我练习了好久的得意之作。”
“我看了,从你的眼睛里。”
苏幽点点头,将笔递给他,道:“好了,该你画了。”
易乞笑笑,推开他手里的笔,摇摇头:“不用,我有更好的法子。”还在苏幽疑惑中,易乞又是一个反手,猛然捧上苏幽的脸,苏幽惊道:“又来?”易乞忽然压过来,脸贴着脸,紧紧按了按。
不一会儿,梦边城的街道里出现两名男子脸上挂着相同的花色,丹青在灯火映衬下愈发生动,线条在眼角处戛然而止,竟称得苏幽更是邪魅狂狷,易乞反而与月色融合的恰到好处,泠冽清晖,脸上的兰花抵挡不住。
苏幽嘴上说着不喜欢这些玩意,但绕是如此幼稚的事,与易乞做也有一份难以抑制的愉悦心情,还伴着些小小的悸动,竟让苏幽生出他们也能是芸芸纵生中最普通的一对恋人,享受自己时光的恋人。他们十指相扣,穿梭在大街小巷,穿梭在月色里,拥有着彼此。
人群中突然出现沈员外的身影,他的出现引起一阵骚动,让苏幽想不注意都难。他失魂落魄地走着,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与灯会的喧闹繁华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突兀。苏幽皱皱眉,把脸上的丹青也皱了起来:“怎么在哪都能遇到他?”
易乞不在意的拉过苏幽走到沈员外面前,沈员外低着头走着,见有两双鞋停在面前,终于抬起头来有些诧异道:“你们怎么在这?”
苏幽说:“我也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乞巧,我原本是想来凑凑热闹,再者这里人多热闹,说不定我想找的人也会出现在此处。”沈员外越说脸上的神色越难看。
易乞轻轻道:“看沈员外的表情,好像在梦边城有些际遇。”
沈员外脸上露出无奈,连脓水都不再流动:“易乞君,我想重入轮回了。”
苏幽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沈员外有些迷茫而后又逐渐染上悲戚,他的表情变化太快,最后也只留下感叹:“或许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苏幽道:“你这是找到他了?”
沈员外点点头,脸色却越发凝重,双眼耷拉着,眉尾微撇,把聚集而上的忧伤推开,像极了无家可归的丧犬。
易乞看着他,道:“按理说你入幽冥道修为人形很难重入轮回,但你若想好,我可尽力一试。”
苏幽转过头问:“什么办法?你会不会受伤?”
易乞淡淡的笑道:“不会的,只需要将他体内的怨灵迫出体外,他就可从获自由,只是这肉身没有了灵力的灌溉会瞬间皱缩干裂,也不能在重修幽冥了。”
易乞看向沈员外:“你,可要想好了。”
沈员外听着他的方法,深皱的眉头豁然舒展开来,露出一副释然的微笑,刚才的脸上悲伤的阴郁一扫而光,长吁一口气:“想好了,无非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何必再给他徒增些烦恼。”
易乞点点头,将人七拐八拐领到个荒无人迹的小巷子里,嘴中默念着迫灵咒,手势开合有度,朗朗乾坤都在式法中变幻莫测,光影也变得飘忽不定,细碎了照映下来的光点斑驳,柳条垂绦也停下舞动的身姿。
沈员外霎时感到一阵恍惚,眼前发黑,撕裂的疼痛自灵魂深处传来,将体内的怨灵一点一点剖出,他还是强忍下这份痛意,借与苏幽对话转移注意力:“阑晕啊,相交一场,没什话再留给你,只希望您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苏幽看了看易乞,认真说:“我知道。”
☆、未及
半晌,怨灵被剖出来漂浮在空中,肉身瞬间卷曲龟裂,化作一块块肉浆。怨灵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又转头在易乞面前停留片刻,浅浅低吟,苏幽开口替他翻译:“他是在给你道谢。”
易乞微微颔首以示回礼,怨灵复又飘向苏幽身侧说了什么就再无留恋的离开了。易乞见苏幽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问着:“他同你说了什么?”
苏幽摆摆手:“没什么,就是让我珍惜你,好好对你,他还能说什么好话。”
易乞笑道:“他说的很对。”
苏幽也挂了笑:“说的好像我对你不好一样。对了,你们既然会这样的术法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些幽冥化成怨灵再入轮回呢。”
易乞替他解惑:“迫灵咒的要求极为苛刻,要么本人是愿意的,要么本人已经进入混沌状态,何况这还得看情况,有时候好使,有时候又一点用都没有。”
苏幽点点头:“那我怎么感觉你用的式法都那么好使?你在这些上面钻研了多久?”
易乞笑笑:“等了幽哥多久,我就钻研了多久。乐引典籍众多,我也是闲来无事便看看,顺便学一学。”
苏幽道:“你说的随便一学应该不是很随便吧?”
“还好。”
“你倒是谦虚啊,你在我面前炫耀你自己有多聪明,有多厉害是吗?”
易乞点点头:“但我还有更厉害的,幽哥要不要尝试一下?”
苏幽转过头去,懒得理他:“你是乐引弟子,脑子里一天天想的都是什么?”
易乞莞尔:“你。”
苏幽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正想转身走出,便被易乞一把拉住,一个用力带回怀中,猝不及防的含住苏幽道唇。轻轻地舔着,尝着,在气息交融间撬开了苏幽的贝齿,柔柔的探进来,在最柔软的地方纠缠。苏幽换不气起来,呼吸愈发急促,脑子空白一片,任由易乞侵略着自己的土地,汲取走养分。
易乞逗弄着他的唇瓣,直到苏幽意识开始涣散才离开,还用舌尖勾了勾苏幽的嘴角。易乞看着他殷红的唇,忍不住用指腹摩挲着他濡湿光润的唇,低头附在苏幽耳侧极具诱惑的说:“幽哥,你好甜。”
苏幽忍不住打了个颤,退开他的怀木讷地走出巷道,易乞跟在他身后,笑意盛满了脸颊,连空气都是甜甜的。
突然,被灯火映衬的明亮的黑幕下,绽开一簇簇转瞬即逝的烟花,把泼过墨的天空照得雪亮。美丽的火花璀璨的将周围的墨色镀上柔光,云纹在眨眼之间也能分明的清晰。绽开后的火花并没有结束,点点辉煌又幻化成翩翩起舞的蝶向微凉的天空扑腾而去,又似雨般淅淅沥沥的洒下,编成令人心动的银树。
街头巷尾的人无一不被这样的盛景吸引,纷纷驻足凝望,将这一美好的瞬间与身边人分享。苏幽转过头去看易乞,他的脸在烟火下被照得雪白,眼里的光也像永不磨灭一样,柔和温暖,又富含力量。
易乞感觉到苏幽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着他,睫毛都是银辉,如玉的脸颊勾着浅淡的笑意,那是专属于易乞的笑,在没有人能把清冷与温柔融合的刚刚好。
易乞看着苏幽在烟火下明灭不定的脸庞下,缓缓道:“怎么,看傻了?”
“还行,跟我比还是差点。”
“说的没错,我也是被幽哥这一副皮囊迷惑的。”
苏幽啧啧:“我就当你在夸我吧。”
易乞又看向空中,旁边的人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缠绵相拥,易乞道:“我觉得这时候需要做点什么。”
苏幽拒绝:“不用了,你做的够多了。”
“那幽哥想听情话吗?”
苏幽笑笑:“你要是把说情话的功夫用到女子身上,早就不知拥有多少佳丽了。”
“幽哥哥玩笑了,我要她们干什么,佳丽有你一人足矣。”
苏幽笑着“切”了一声,便同他走向灯火辉煌的更深处。灯火摇曳,晃荡着月色,踏碎了一夜静默。
刚刚回到红枫林的住宿,稗苓便坐在月色之下,这里没有街巷中的明亮,只是透着隐约的光辉,还有月色的光影。他望着苍茫夜色,风月无边,月下人影只只,枯叶卷席,只是他的身影孤寂,在这样的夜色中如一轮孤月,挂布枫林深处。
苏幽与易乞道靠近,让稗苓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踪迹,他转过身来,悠悠道了声:“苏前辈,易乞君。”
苏幽点头示意,易乞微微蹙眉:“你为何不去街上?”
稗苓一如既往恭敬回答:“我不喜欢凑热闹。”
苏幽道:“你一个少年郎,怎么活得这样老成,今日这样的日子居然一个人在这里赏月,怎么对得起这大好时节。”
“苏前辈说笑了,我只是没什么有缘人。”稗苓屈身告辞,慢慢转过身去,又开始像往日那样缓缓地移动。
易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出声:“赵柏岭。“
稗苓身形一顿,在月色下似乎一晃,易乞又道一遍:“你是赵柏岭吧。”
稗苓缓缓侧过头:“真不愧是法宗流楹,这都能叫你发现。”
苏幽将转瞬即逝的诧异隐约在疑惑背后:“你就是赵柏岭?”
“没错。”
苏幽脸色降下来:“所以你见过沈院外了?”
稗苓看向他,极缓极缓的点头。苏幽睨着眼:“哦,原来他在梦边城的际遇既然是一直潜在我们身边的人,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易乞道:“沈员外重入轮回了。”
稗苓嘴角勾欠极为浅淡的笑:“他做什么,成什么,选择什么,统统与我无关,你们不用说与我听。”
苏幽从鼻尖里轻哼了一声:“你和沈员外也算是知交,他对你也是用心,你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寒人心意。”
稗苓淡淡扫了眼苏幽:“被一个快要没有心的人说寒人心意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易乞眉川紧皱,上前一步,恰好借着月色清茫挡住苏幽的身影:“沈员外待你不薄,你却任意践踏,将他的心意踩入尘埃,你一个全心之人,还不如残缺之心来得透彻。”
稗苓沉下脸来:“他是这么跟你们说的?他待我不薄?”
苏幽和易乞没有应他,这话里有话,他们正在等稗苓说下去:“他可真是,自欺欺人。”稗苓看着月:“他待我不薄就是将我当金丝雀一般锁在笼里,让别人对我指指点点,让我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他待我不薄就是人尽皆知我是攀着他的菟丝花,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他待我不薄就是让我成为他想成为的样子,逼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这就是你说的他待我不薄?”稗苓越说越激动,语气因为急促,尾调显得有些颤抖。
苏幽轻蔑一笑:“可你并没有拒绝,不是吗?”
“拒绝?我有拒绝的权利吗?我只是个被任意□□的贱命,靠着出卖尊严才能委曲求全地活下去,没有人将我真正当成人看。我不过是一个玩物,曾经被众人观赏,后来被一人独赏,毫无区别,有什么可拒绝的呢?”
易乞眼神有些发冷:“所以你对他表现的情意都只是欺骗?”
“欺骗谈不上,相互利用罢了。我给了他想要的,他也给了我庇护,我们之间各取所需,这样的交易,没有损失。”
易乞斜看他:“你将感情的事称为交易?”
苏幽道:“虽说我不了解你,但沈员外我还是有所接触的,他若不是出自本心,绝不会强人所难。他对你,动了情,付了真心。”
稗苓歪着头看着他们:“你们说他对我真心?你们怎么知道?他不过是想寻个人排解孤独而已。”
易乞轻轻说:“疑人疑己,斥心斥情,得之所爱,亦不知晓。你,甚为可怜。”
“可怜?”稗苓笑出声来,“我并不觉得,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目的达到,怎会可怜?”
“所以说沈员外染上的病也与你有关?”易乞问道。
“是。”稗苓毫不掩饰地点头。
苏幽脸色暗暗,道:“因为他没了你的利用价值,你卷走他的钱财,借寻医之名拜入梦边城门下,重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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