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姜正是对这件事情最敏感的时候，听到他的用词，当即抬头看了他一眼。
路维安看着他笑了一下，仿佛看穿他心思似的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眼里我和小黄他们是什么样子，我们眼里你就是什么样子。所以，不要害怕。”
路维安说完，便顺手把小黄塞进了卫姜手里，示意这个团子好玩，可以解压。
小黄敢怒不敢言，一直到路维安出了门，才向卫姜疯狂地“啾啾”告状。
大哥你看看五弟！天天欺负我！
卫姜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啾什么，一边抚摸他的呆毛，一边忍笑安慰道：“他喜欢你呢，他喜欢你才会欺负你。”
“啾啾！啾啾啾！”才不是，他最喜欢大哥了，但他从来不欺负大哥！
这回卫姜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他轻轻梳理着小黄的毛，视线落在前方，可神思已经随着路维安飘走了。
自己眼里的他们是什么样子，他们眼里的自己就是什么样子吗……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让他突然不是那么纠结了，但他还是非常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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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里出来的路维安，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和人讨论事情的费特。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而是正常地下了楼，然后看着对方，认真地道了谢。
费特看他双眼重新恢复神采的样子，就明白卫姜没事了。
他轻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算是赌赢了——卫姜出事，路维安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会炸伤谁；可如果卫姜没事，那么毫无保留帮忙救卫姜的自己就会收获一位神秘而又强大的盟友。
是的，盟友，他可没那么蠢，会把对方当成手下。
“说起来，我原本以为你会恨我，因为如果不是我请你们来，你也不会和他分开，”等路维安坐下之后，费特便让来找自己的人走了，转眼间客厅就剩下两个人，“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做好防御，以免你突然发难。”
路维安笑了一下，不是卫姜面前放松的情绪丰富的笑，而是他最擅长的对着外人的温和而又疏离的笑：“你担心得没错，理智告诉我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可如果小姜出事了，我也就没办法跟任何人谈理智了。”
费特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
他细细打量着路维安，似乎想从他没有丝毫兽形特征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那天路维安留下，说有事情要和他说，之后便和他提了关于那个星舰系统的事，问他知不知道那个星舰系统到底是由什么人设计。
费特摇了摇头，路维安便不再问了，询问他找他们过来，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他们虽然想低调，不准备直接参与到这次的漩涡之中，但作为未来打算生活在北慕城的人，他们可以间接帮助他达成目的。
费特若有所思，正准备和路维安详谈，求救信号就来了，之后的事情……
这几天费特一直在思索路维安的身份，对方的见解、魄力，还有常年身居高位所带来的矜贵，都不是可以伪装的，他好奇对方是谁，也好奇对方可以帮他什么。
“你……现在是想和我谈你们队长的事情，还是想谈别的？”
路维安看了二楼一眼，便把视线收了回来：“除了小姜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都打算和你谈。说实话，之前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是我在装傻，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回去，夺回属于你的特奇斯家族的一切。你并不是异想天开，因为外面还有不少你的人手，这些大多大多来源于你父亲，他们和你父亲一样，家里都有舍不得抛弃的和我们一样都是残次品的孩子，对吧？”
这话一出，费特表情微微一变：“你认识我父亲。”
这回费特用的是肯定句。
路维安没有否认，他双眼看着窗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我认识你父亲。他和我提过他的孩子，在他眼里，他的孩子是这世界上最聪明最可爱的人。”
路维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已经重新移回了费特身上。
他见费特脸色倏然惨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而你之所以想夺回这一切，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你父亲，为了证明你父亲是正确的。”
“对，”被戳中心事的费特咬咬牙，认了，“不过我不太明白，这和我们将要谈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路维安轻笑了一声：“因为我也是，我也想证明他是正确的，想证明他的存在，他眼中的世界，都是正确的。”
路维安说着，笑容逐渐消失，神色也冷了下来：“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想过放弃以前的一切，放弃以前的爱恨，只要能和他们一起安定地生活在一起，力量、外人的认同、世界的认同我都可以不在乎。但现实狠狠地打了我一个巴掌，它告诉我我太蠢了，没有震慑人心的力量，谁都可以把我最在乎的东西抢走。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碰我在乎的东西，谁就得去死。”
费特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狠戾震住了，等他缓过神来，却不觉恐惧，反而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随着对方的狠戾沸腾了起来：“对，谁碰我们在乎的东西，谁就得去死。可是现在是时候吗？虽然我很想说好，我们上，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现在的我们，并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目的，哪怕我汇集我能控制的全部力量发挥到百分之一百，也没办法和他们对抗。”
“不，现在就是时候，你不是问我我是谁吗？我姓安格克斯，我的名字，你父亲应该和你提起过。”
这话一出，费特整个人都愣了。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不可置信，等他回想起路维安的原形，再看路维安这张仿佛刚刚成年的脸，顿时激动得浑身颤抖，险些压抑不住自己的狂喜。
但他最后还是压抑住了，躬身说道：“我明白了，我会整理出一份我所掌握的全部势力的资料，并详细告知你我接下来的打算。”
路维安应了一声。
他重新站起来，留下一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力”就回了楼上。
费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到路维安重新回到房间，等到路维安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落下了泪。
他曾经抱着自己的幻想彻夜难眠，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实现了，万万没想到人生峰回路转，他居然遇到了路维安，还帮着救了他最在乎的人。
这是父亲给他的眷顾吗？
“父亲，我见到他了，”情绪重新稳定下来之后，费特才握住脖子上戴着的坠子，低声自语道，“他和你一样，可以放弃一切，只为维护这个帝国的秩序，可是这个帝国真的值得吗？我知道跟着他不是百分之百获胜，可是我想战斗，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他，我不想什么都不做，最后在生命的终点，抱憾终身。”
第27章 同一个选择。
费特奇怪的笑声让卫姜有些疑惑。
他看向路维安, 后者把门关上，重新走到床边坐下：“没事，他应该是想到一些既开心又难过的事情。”
卫姜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门口一眼，就把视线移回来，重新落到了路维安身上。
也不知道是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之前的事情上，没有留意路维安的现在的缘故, 还是路维安出去这一趟的功夫了发生了什么的缘故，卫姜总觉得现在的小白和之前的小白似乎不太一样。
之前的小白很温和，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执念，可是现在的小白……整个人都好像锋利了起来，似乎也有了想要的东西。
路维安知道他能观察出来，他不想对卫姜隐瞒自己身上所有的变化, 所以他把真实的自己尽数暴露了出来, 等着卫姜发问。
果不其然, 卫姜迟疑片刻, 还是开了口：“小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路维安轻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之前答应你的事情, 恐怕没办法实现了。”
卫姜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在想之前小白答应了自己什么事情, 难道是指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的事情不能实现了？
不、不行, 这件事他绝对不允许，小白既然答应，那就不能离开自己，食言是不……
“我不想那么低调地参加完比赛，我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
卫姜还没脑补完, 路维安已经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卫姜顿时轻咳一声，把自己脑海里的那出大戏给删除，“淡定”地应道：“好啊。”
路维安正在整理措辞，以求在不吓到卫姜的基础上说明这件事，万万没想到他的措辞还没整理完，卫姜就已经答应了。
他抬头去看卫姜，发现卫姜只是看着自己笑：“小白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才会做这个决定的吧，我相信你！”
“啾啾！”我也相信你！
小黄不甘寂寞地喊道。
眼看着他们不听理由就开始表态，路维安有些无奈，无奈之余，却是心中微暖。
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向他们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前几天我提出找一个三级星球低调地参加比赛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只要我能放下，只要我们不去惹事，事就不会找上我们，我们就能平静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晨星不是净土，晨星外面更不是，即使我们永远不找别人的麻烦，但只要我们没有力量，麻烦找上门的时候，我们费尽心机想守护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所以我想重新获得力量，让任何人都没办法再欺负我们的力量。而获得力量的第一步，就是高调地赢得这场比赛。”
路维安说得认真，其他人听得也认真。
路维安看他们开始思索，也不打扰他们，只是耐心地等着他们的回复。
他本来以为他们要想很久，不曾想一秒钟后，小黄就啾啾叫了起来。
“啾啾！”我也想要力量！
小黄啾得非常慷慨激昂。
路维安低头看他，从对方的眼睛里不仅看出他的坚决，还有他的后怕。
路维安突然想起，当时直面那一切的不仅有自己，还有这只小团子，自己怕，小团子应该更怕。
想到这里，路维安的眼神柔和下来，难得没有乱搓，而是伸出指腹，轻轻揉了揉他的呆毛。
“好，我们一起。”
“——”我不在乎低调不低调，只要大哥不会再受伤，我们不会再无能为力，我做什么都可以。
红玉的表态更完整一点。
路维安把她的话也翻译给了卫姜，然后便看着挥舞枝条的小蓝，陷入了沉思。
虽然原形不同的智慧生物之间没有语言交流的障碍，但前提也得是语言交流啊，这不能说话的……
“我们跳过小蓝吧。”路维安非常愉快地做了决定。
小蓝真的很想挥舞枝叶抽他，可惜他打不过对方，只能委委屈屈地收回了枝叶。
卫姜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非常想说小白你怎么又欺负弟弟？四哥？
可当他看到路维安眼底的青黑的时候，什么重话也舍不得说了，只能转而抚摸小蓝的叶片安慰他：“小蓝不会说话，就用动作替代吧。如果你同意小白的说法，就卷住我的手指，如果不同意就松开。”
重新获得发言权的小蓝果断卷住了卫姜的手指。
卫姜看着他们完全相同的决定，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卫姜的话出乎了路维安的预料，后者看向他，卫姜也回望过去，语气认真而又坚定：“不管是低调还是冒险，我都只是想保护你们而已。但就像小白你说的，低调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用，该来的不该来的总是会找上门来。如果你们注定不会变成人，注定不需要那片天空，那么我们可以就这么生活下去，就这么安心地当个普通人，可我不想要这个注定，我希望你们有可以选择的未来，不管会不会变成人，不管未来需不需要那片天空，我希望至少你们需要的时候，你们有可以飞的权力。”
卫姜知道那五个人是少数，他也知道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们或许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人，可是万一呢？
他不喜欢命运由别人决定，他更不喜欢自己在乎的、视若珍宝的崽子们的命运由不知道是好是坏喜怒不定的人决定。
“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搞懂为什么获得力量和不再低调有关系，但小白你既然这么说，你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在大家都一致通过你的方案的前提下，具体怎么做就由你来决定吧！不过小白呀，你要记住一点，我们是一家人，我希望所有的事情，大家都一起付出一起努力，你不能遇到事情不告诉我们，自己偷偷把所有负担都扛下来。”
“啾啾！啾啾啾！”大哥才是！下次不准不让我救你！
小黄这句话深得路维安的心，所以路维安非常迅速地把这句话翻译了一遍。
被“打脸”的卫姜默默看了看天花板，假装没听懂的样子。
他才不要！下次他还敢！
路维安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在装傻，不免有些无奈。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过再让卫姜遇到危险，就不和他计较这件事了。
他告诉四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把比赛的地点更改成一颗二级星球，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二级星球的风景都不错，比三级星球漂亮，更比晨星漂亮。
卫姜耳朵动了动，小黄的呆毛动了动，小蓝的花苞同样也晃了一下。
路维安看他们这个样子，便决定在那几个备选的星球里挑一个最漂亮的，等他们到了之后，也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
“好了，要说的说完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差不多可以休息了，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城主。”
路维安说完，就感觉有一道灼灼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也休息，等我出去找点吃的，我就回来休息。”
得到这个允诺，卫姜才心满意足地把视线移了开来。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没在房间里发现别的睡的地方，便往里移了移，空出了一个人的位子。
反正他是机器人，晚上睡觉应该挺安分，不会踢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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