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夏星河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齐路遥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去虐杀丧尸——有些愤恨,就算用这样的方式去发泄也显得异常无力。
夏星河没注意到的是,许可杨中枪之后,五楼太阳风模拟器也已经停止运转了,此时他手中疯狂砍杀的家伙,也早就是个没有行动力的死物了。
怪物轰然倒下,近乎脱力的夏星河一个踉跄从它的肩膀上滚摔下来,他趔趔趄趄地跌倒了许可杨的面前。
此时,倒在地上的许可杨已经吸引来了无数的丧尸,它们窸窸窣窣地围过去,争先恐后般吮吸着他的血肉。
“砰砰砰砰!!”一连串暴怒的枪声,夏星河将那群围涌过来的杂碎撵成了满江红。他几乎是用拖曳的手法,生生将许可杨从下一波围过来的丧尸中抢了过来。
转移去安全区的途中,夏星河觉得自己周身的氧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窒息感让他产生了幻听,有个声音在夏星河脑海里不断盘旋:
“是你的决策出了问题吗?”
——是你害了许可杨吗?
如果方才再强硬一些逼他回去,他还会被政府的子弹击中吗?
如果当初让他留在车里,而不是答应他和墨远游换班,事情还会发生吗?
夏星河控制着不让视野彻底黯下去,将那个浑身是血的Alpha背到身上,他浑身上下被许可杨的血濡得浸湿,但是他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他几乎是一路乱杀将许可杨塞进了一间不大的储藏室内。
等他把人放下的时候,那个年轻Alpha的双唇已经因为失血完全白了,浑身上下都是杂乱的咬痕。
“许可杨!!保持清醒!!”
夏星河跪到他身边,拿出许可杨血型的应急血包,针头扎进了他惨白的皮肤之下,但是备用血的输入远没有他腹腔中流出的快,哪怕夏星河用遍了他会的止血方法,依旧杯水车薪。
此时,储藏室的门依旧被猛烈地捶打着,似乎随时都会被攻破,这两个人随手都会沦为丧尸们的晚餐。
头顶上,剩下的几台悬浮摄像依旧是嗡嗡地挤了进来,冷冷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个人。
夏星河有很多次差点忍不住开枪将他们打得粉碎。
——但那不就是白牺牲了吗?
总有一个想法在此时生生勒住了夏星河的手。
他不愿承认许可杨的命是用来完成某种使命的,但是他想,至少要让大家看见,有个Alpha为了大家牺牲了。
“许可杨!!”他看见那人的目光看是变得涣散,慌忙上去唤醒他的意识。
夏星河潜意识里很清楚,就算许可杨不会因为失血而死,他满身的丧尸咬伤,也注定了他无法继续活下去。
但人都有侥幸心,此时夏星河似乎觉得,只要自己不让这人的眼睛闭上,他便不会死去。
“上校……你……受伤了……没有……?他们……安全……撤退……了吗……?”
许可杨的目光晃了晃,似乎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夏星河。
夏星河看着他因为说话而在此喷涌出的血流,伸手去捂他的伤口:“没有,多亏了你,我非常好!大家也都安然无恙!!”
此时,许可杨躺在地上,有些吃力却又十分认真地听着夏星河的话,愣了好长时间,大约是理清了他在说什么,有些艰难地咧嘴笑了起来。
“程上将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夏上校……”
夏星河的手指和下颌都在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他的嗓子像被紧紧绞住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上将的指令……我很荣幸……”
许可杨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但是夏星河却能看出来,他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越发亮了起来:
“军人就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我做到了……”
他双目放空地看着天花板,那一瞬间,似乎他透过了那狭窄黑暗的一隅,看到了更加广阔而开朗的世界。
最后,他用上最后一丝力气,右手握拳,吃力地搭在了胸口的勋章之上。
这是所有的帝国军人入伍前的宣誓动作。
“荣……耀……”
许可杨的脸上没有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许——可——杨——
第28章 长浪海鸣08
此时此刻的装甲车上,所有人都已近抑制不住齐路遥这个狂暴巨兽了:“快他妈放我下车!!!”
镜头前,夏星河跪在许可杨的身边,怔怔地低着头,目光震颤又空洞。
他全身上下都在明显地战栗着,哪怕是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得到彻骨的寒意。
而屏幕前,被周人死死按在原地的齐路遥,周身则燃烧着完全相反的、足以将整个车身点燃的暴怒的火焰:
“放开我!!我男朋友他妈的要没命了!!”
这一声怒吼让车内瞬间陷入了死寂——事实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齐路遥虽然嘴上说着跟夏星河分了手,但是一切的行为、语言和本能都还保留着恋爱时的习惯。
在他的意识里,夏星河就一直是他的男朋友,从未变过。
“齐老师,冷静一点。”一边的赵一鸣伸手按住齐路遥的肩头,“现在夏上校的处境还很危险,我们能帮上他的首要条件,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这话让齐路遥憋闷得想要爆粗,但是当他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发现赵一鸣说得不无道理——
他现在冲上去,除了给夏星河添麻烦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只能尝试着用对内通话联系夏星河,齐路遥想知道,他需要自己为他做些什么。
“夏星河……?”
齐路遥的声音从步话机里传出来的时候,夏星河还没能从情绪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他的鼻腔渐渐被灌满了血腥味,耳畔里丧尸的冲撞声愈发激烈,一切都将他摁在一滩黑红的死水之中,让他无法呼吸,逐渐开始放弃挣扎。
“夏星河?!”
这一声稍稍有些嘶哑的低吼宛如扎进黑夜里的一根闪电,生生将夏星河的时间劈开一条裂缝来。
他用浸了汗水的手拿起步话机,深呼吸了四五次,才勉强能发出声音:“在。”
“我让旺财把储藏室后门的丧尸都吸引走了,快,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齐路遥的声音在步话机里显得非常冷静坚定,让情绪还飘荡着的夏星河瞬间找到了救命的浮木。
就像在六年前,齐路遥的声音第一次响在他的耳畔,便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夏星河低头看了一眼许可杨胸前被染红的勋章,一咬牙,朝着打开了储藏室的后门。
——无论是为了齐路遥、亦或是为了已经死去的许可杨,他都必须要从这里逃出去。
“收到,去西侧大门接应我。”
夏星河的声音在步话机里响起时,车厢内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些许。
唯独齐路遥还死死盯着画面,眼神中尽是疲劳的红血丝——
方才的一番通话,已经耗费了齐路遥几乎全部的精神力,他知道夏星河需要自己来叫醒,所以他必须比夏星河冷静。
但就算是现在,车早已经停在了西侧的大门口,他仍旧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必须要看着夏星河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身边。
齐路遥把身子探出车外——大门另一侧,丧尸们熙熙攘攘地围成了一团,旺财很努力地在空中搔首弄姿,短期内效果还可以。
但是作为“赝品”夏星河的旺财,效果和作用绝对没有本尊来的强烈,等夏星河从储藏室冲出来的那一刹那,已经被引到一边的丧尸们再一次瞬间调转了方向。
那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将夏星河笼罩起来,齐路遥几乎要从窗子里跳出去。
“突突突!!”夏星河并没有被宏观上的不妙处境绊住脚步,他只是沉着眸子疯狂地扫射、突进。
一波一波朝他涌过来的丧尸被他清退,子弹用完了他便无缝式地换上下一把满满当当的枪。
他此时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清障机器,面前的丧尸完全无法近他的身。
“砰、砰!”墨远游也拿了一把狙|击|枪,从窗户伸出身子,一枪一个地击毙夏星河视觉死角内企图袭击他的丧尸。
齐路遥也想拿一把狙帮忙,但是被鹿柴委婉地摁了下来:
“齐老师……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误伤到夏上校比较好吧……”
大门内,夏星河能感觉到身后一枪一个的点射,他能感觉到从窗户里飞过来的子弹,这样的庇佑让他的突围更加果断了一些。
他的双手已经被后座力震得发麻了,他的大脑也是麻木的,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他要冲出去。
十步、五步……看着生的大门近在咫尺,他看着装甲车的大门已经敞开,他的步伐也越发地坚定起来。
“夏上校!!”
车里的人朝他伸出手,墨远游也收枪去接应他,但就在冲进车厢的前一秒,斜后方,一直丧尸嘶嚎着朝他飞扑过来——
“砰!”
一声枪响,镜头晃动了些许,程鹏摇摇头,关上大屏幕,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到底还是出手了。”程鹏无奈地低声骂着,“刚刚那段,还有之前他们的一些对话,不该拍的都没拍下来吧?”
导播立正站好:“报告少将,镜头在检测到悬浮机器人开枪前,都会主动进行规避的,片段转播前您都核对过了,不会有问题的。”
“好。”程鹏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去把方才录屏的直播画面调了出来。
中间四五十秒的延时,给了导播充足的时间快速剪辑画面,现在,拼凑出的剪辑结果显示上,许可杨死前的画面并没有播出。
“可惜了,这段其实是不错的宣传素材。”程鹏反复拉回播放许可杨的临终宣誓,“但是他始终强调自己是在为Alpha而战,而不是为了‘帝国公民’,这一点上有着轻微的导向错误。”
程鹏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而且我最后的引导也有些许错误,我不应该引导他去保护夏星河,而是应该让他为了Omega的安全牺牲,这是我的决策失误,我反省。”
一边的属下们都不敢说话,只是听着这位少将认真恳切地做着行动反思。
“不过没事。”程鹏又一次翻看了那一小节录屏,“有牺牲人数也算是一个正面反馈了,视频素材的话,也不差这一次。”
话音落下,他的手指便移向视频右上方——
“确认删除此条视频。”
-
装甲车厢内。
夏星河被拉近车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最后那一枪,是身后的悬浮机器人开的。
他木木地半跪在地上,任由齐路遥去揉搓他的手臂,喊着他的名字拍他的脸颊,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脑海里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声枪响。
眼前,身后那只丧尸倒下的模样逐渐和许可杨的影像重合到一起,紧接着那围了满天的悬浮机器人又占据了他的大脑。
夏星河崩溃地将手埋进了手掌里,压抑地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齐路遥和墨远游是怎么把他背进小隔间内的,他只记得齐路遥给他打了一针安定,又补了一剂营养液,厚礼他便虚脱地坠进了梦里。
“夏上校,合格的军人需要学会服从命令!”
“夏上校,为帝国牺牲,是我的荣耀!”
“夏上校……”
许可杨的声音化成恐怖的梦魇,生生将夏星河从睡梦中扯醒。
他骤然从床铺上坐起来的动作吓到了一边趴着补觉的齐路遥——这人经历了这一战,也已经相当疲劳了。
夏星河怔愣着看着他的侧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醒了。
“你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齐路遥平时被扰醒时,脾气都不会太好,但这回他嗓子还是半哑着的,但是整个人却柔和得让夏星河感到恍惚。
——不舒服,那大概是只有心里不舒服了。他望着那人深色的眸子,半天没有说话。
齐路遥只是个外科医生,会给他打针喂药,但是却猜不透他心中的霾。
他伸手,接过齐路遥递来的半杯水,他刚刚低下头,齐路遥便开口道:
“许可杨……他……走了吗?”
夏星河拿住杯子的手悬停在半空中,抬头,有些迷茫地看向齐路遥,似乎在揣摩他刚刚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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