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清除救援障碍。”
机器人的话音一落,齐路遥就条件反射般惊呼道:“什么?!”
“砰!”一声枪响,右手边那个按着自己脑袋的高个子脑门中枪,温热的血花直接浇灌在齐路遥的脸上,害带着一丝只属于活人的腥。
“等等!!住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齐路遥拼命往人群上方攀爬着,“不要开枪!!”
但对于周围这群几乎疯了的人来说,刚才那一声枪响近乎等同于斗牛比赛的发令枪响,反倒是刺激得他们愈发激动得往上够着。
“砰!砰!砰!”
“快回来!!”在齐路遥声嘶力竭的劝阻下,一个又一个的攀爬者倒在了他的脚边,直到他周围被清出一圈半径一米的无人区之后,枪声才暂停。
满身是血的齐路遥站在人群中央,抬头,木然地看着头顶的悬浮机器人。
周围企图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人,站在圈外,木然地盯着圆心处的齐路遥。
半晌,一架小型却又全副武装的直升飞机姗姗来迟,停在了齐路遥头顶的正上方。
“你安全了,我们接你走。”
挂梯的尽头,白恩女王朝齐路遥伸出手来。
……
坐上直升飞机后,齐路遥整整度过了十五分钟的凝滞期。
所说、所想、所做皆为空白,似乎整个人的思维都短暂地死亡了一般。
他是个没什么同理心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别人,为了营救自己,而杀死数个无辜的生命。
齐路遥似乎笃定了这样会犯下什么罪孽一般,恢复意识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拿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与其说是一种赎罪的心态,不如说更像是想要报复皇室的为所欲为。
“指标怎么样?”朦胧中,他听见白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这才收好了杂七杂八的念想,疲倦地回过头。
看见他恢复了正常,白恩才心有余悸道:“你怎么跑丢了?这也太危险了。”
齐路遥有些懵懂地看着白恩,不太想开口,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
白恩究竟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的安危?绝不可能是出于亲情的关心爱护……
他应付地笑了笑,转头往下看着。
十五分钟,他们才从康兰大道勉强飞到帝国之脑的上空。
似乎是因为主城破防,帝国之脑那巨大的金属外壁似乎有了些许破损,齐路遥下意识地观察着眼前这颗大脑仁,突然发现有一丝不寒而栗。
作为一个神外医生,齐路遥对这一点敏感不过——如果他没看错,那冒着黑烟的部分,正巧是自己同样似乎除了问题的颞叶区。
是巧合吗?齐路遥又趴上窗边,想仔细多看几眼。
“小齐?”正在他聚精会神之时,白恩的声音次打断了他。
他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等白恩开口,但那女人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不明所以。
等他反应过来,回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直升机已经驶出了帝国之脑的那片区域,视野里只剩下被黑色人群抢占的城区。
——她不想让自己多看。
此时,他的脑海中好巧不巧,想起了白洱的话:
“帝国之脑,2049年11月25日建成并投入运行,还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想到这里,齐路遥不仅紧紧攥起拳头,连额角都渗出了汗水。
这么多,难道都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丧尸: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齐路遥: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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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因为剧情需要,把前几章的“帝国之心”改成“帝国之脑”,除了听起来变恶心了之外,没有其他太大的影响!
第77章 潜热01
小时候,很多同龄人会考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样的问题。
但是齐路遥是在科学院长大的小孩,从有意识开始,这些问题就已经得到了最科学、最中立的回答。
——任何人都是由受精卵发育而成,在母亲的子宫内孕育出生,由普通的血肉构成、成为无数普通而平庸的一部分。
在齐路遥还没来得及问出“为什么我没有爸妈”这样的问题之前,欧文林就告诉他,他是个没人要的弃婴,被皇家科研所收养、长大了也要用尽毕生所学回报科研所。
在齐路遥还没察觉自己超出常人一截的智力和能力前,欧文林就告诉他,他确实比别人聪明一些、有着学习医学的天赋、他让他不要浪费天赋,专心致志跟着他把神外的衣钵传承下去。
同样,在齐路遥意识到“帝国之脑”是个多么不寻常的存在之前,欧文林就时常带着他进出这座奇异的宫殿,仿佛一切的存在都合情合理,不应当有任何异议。
齐路遥坐在直升机上,头疼让他很难集中精神,但他的脑海中清晰地回想起了在很小的时候,欧文林带他做过的一个非常简单的小实验。
“路遥,你觉得,我们的实验室里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吗?”印象中,欧文林这样问他。
年幼的齐路遥摇头:“没有。”
接着,欧文林把他牵进楼下一间他没去过的中药房:“这里呢?”
齐路遥皱起眉,想跑:“苦。”
接下来的每一天,欧文林都没有再让齐路遥去实验室,而是每天都让齐路遥在中药房待上半个小时。
一个月后,欧文林抛出了同样的问题:“路遥,你现在还觉得中药房的空气是苦的吗?”
齐路遥震惊道:“不苦了!”
接着,他又把人带回了实验室内:“那这里呢?”
还没有走进实验室大门,齐路遥就在走廊上捂住鼻子:“酒精、试剂的味道。”
欧文林笑起来:“看,这就是‘适应’。”
“你从小就跟着我在实验室待着,久而久之,就察觉不到这里空气的异味。”欧文林道,“中药房的气味也是这个道理,你没去过,所以觉得苦,待久了,鼻子便也分辨不出那里的气味了。”
“人的知觉和感觉是可以被麻痹的,但无论被‘欺骗’多久,其本身依旧具备判断正误的能力。”
齐路遥的脑海中,来来回回撞击着欧文林这段话:“错误的认知可以短暂地改变一个人,但他一旦从原有的环境里脱离,真相便会自己找上门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手心,许许多多奇怪的词汇砸进他的思维深处。
和夏星河待在一起的时间,算是“脱离原始环境”的那一步吗?
所以,到底有多少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是不正确、不正常的?
“哥哥,你从小就住在实验室?”
——住在实验室难道很奇怪吗?这是欧老师上班的地方啊。
“哥哥,你头疼居然自己用电击器解决?”
——自制电击器真的可以有效缓解头痛啊。
“哥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信息素和别的Omega不太一样?”
——感情这家伙不是在夸我很特别吗?
齐路遥混混沌沌地思考着。
我到底是什么?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
对于接到去北郊支援的通知,夏星河并不意外。
一切都像是有一根不太明显的线,把他从暗处拉到了明处,一切完全没有顺遂他的意愿进行过。
行动负责人依旧是晏青,但是首相点了夏星河的名,他不得不去。
“程鹏差不多算是彻底摊牌了。”晏青道,“和kong怖分子勾结,打着军队的旗号招摇撞骗,其罪必诛。”
这一句话相当于是直接给程鹏判了死刑,大家齐刷刷地握紧手心的枪,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的危险性。
载着一车精锐Alpha的装甲车,以肉眼可见的最快速度在荒芜的城郊飞驰。
去北郊的路上并没有选择乘坐直升飞机,根本原因是,北郊附近有大量的核辐射与电磁干扰,直升机接近必定会发生导航失灵、操作误差等现象。
夏星河坐在装甲车的后车厢内,怀里抱着旺财。
——走的时候实在是太过匆忙,以至于他甚至来不及带走除了这“前男友重要遗物”之外的其他东西。
颠簸的车上,一人一兔耳狗默默对视,似乎在看到彼此的那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让两位心碎不已的人,顷刻间人憔悴、狗流泪。
夏星河万分心痛地看着旺财那耷拉下去的兔耳朵,这个狗东西此时宛如电量不足一般窝在自己的臂弯里,凄凄惨惨戚戚。
早几个月前,这狗东西把有关自己的记忆当作垃圾信息全部清除,再见面似乎就有些许“同性相斥”的意思,只要在齐路遥身边,这家伙永远对自己提着防着、仿佛生怕自己抢了他亲爱的主人一般。
殊不知,夏星河其实也是同样的脑回路——天知道他又多少次疯狂后悔给齐路遥买了这东西?好生生的偏要给自己在家里养了个情敌,真的是有口难言……
夏星河抱着这毛茸茸的一团胡思乱想着、忽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和解,居然是建立在“齐路遥身亡”的前提上,顿时内心悲苦绞痛的情绪又翻了几番。
怀抱铁狗的夏星河感觉到胸腔一阵难捱的酸涩,他知道此时自己应当找一些东西分散精力了,但是他偏偏就像是有受虐倾向一般,一看到伤口有结痂的趋势,就忍不住手贱要把这伤疤重新抠出血来。
夏星河变本加厉地翻开旺财的肚皮。
——他想去寻找一切有关齐路遥的视频和声音,明明知道这会让他生不如死,他眼前这种情况就像是犯了毒瘾一般,除了被动地寻找救赎以外,别无所求。
直到他打开文件夹才想起来,旺财的内部文件曾经被人加装过干扰程序,因此齐路遥关闭了他的摄录权限。
他仔细回溯了一下时间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那次在气象研究所的营救行动中,旺财曾和墨远游、鹿柴有过一段时间独处,自那以后,这家伙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如果说方才自己只是为了找寻一些过去的记忆,从而激起自己的精神,那么一旦追溯到墨远游这个人的时候,夏星河就不得不全神贯注以应对了。
——能让他动手消抹掉的东西,夏星河相信,旺财一定是拍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以至于对方不得不杀人灭口的地步。
当他再次尝试手动解开那层干扰程序的时候,小小的显示屏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小鹿的头像,后面是一排像素字体。
“嗨!现在是时候再来看看这段视频啦!”
屏幕上自顾自地绽放起一小丛烟火之后,屏幕上的一排红锁骤然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去年圣诞节的那个夜晚,旺财同学亲手摄录的、自己和齐路遥在车里放肆的视频。
-
皇室的直升机还在天空嗡嗡的飞着,齐路遥本来就有些生理性晕机,加上精神不佳,直接瘫倒在座椅上不想说话。
“妈,下一步我们去哪儿啊?”
混乱中,白洱的声音在后排响起。齐路遥下意识抬头去听。
“北郊。”白恩女王说,“Alpha在那边有诺亚方舟计划,不过我们要赶的不是那个。”
齐路遥这才想起了“时间”这么回事儿。
在李峰出事之后,齐路遥就逼迫自己忘掉“时间”这个概念,似乎通过这种方法就能让夏星河的死亡来得更迟些。
但是很显然,衡量时间的尺度,远远不止“日期”和“分秒”那么简单——他身处的世界就是在时间的推动下运行的,一切的一切能够“发生”,本身就是在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北郊。齐路遥默念了这个词两遍,再次沉重地吸了口气。
——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他有些不甘心地握紧了拳。这样强烈的“不甘”,在后来的若干次轮回中似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齐路遥看透了时间“无法改变”的本质之后,他便失去了这样鲜明刺眼的负面情绪,每天都形如傀儡,及时行乐、混吃等死。
那这一次为什么不同呢?齐路遥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这一次那么生气、懊丧?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了。
齐路遥低下头,模仿着夏星河的手法、反复摩挲着后颈的腺体,似乎只有这样,他再次濒临崩溃的情绪才能稍稍稳定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次真的和以往不同了。
他本应当有机会改变一切的。
这样的念头让齐路遥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
他必须阻止夏星河来到北郊,齐路遥心想,哪怕自己死去、也要让夏星河活下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打破一次又一次轮回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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