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宇也有点着急,可他也不清楚为何完全没人来寻找自己——无妄犯下与魔修合作后叛出师门这等大罪,于情于理,裂天剑宗都应该在派人寻找他。
除了裂天剑宗之外,他更在意的是师尊的动向。
这么长时间毫无动静,他是不是真的伤得很重?
沈连宇清楚,很有可能是因为无妄带着他藏在了特殊的地方,所以师尊才找不到二人,自然就无从谈起救援。
可他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担忧。
师尊当时的闷哼声,后面诡异的语气,再加上无妄恶毒的那句“你师尊已经死了”,都没法让他不去想歪。
师尊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个月过去,无妄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了
他要不顾少年本身的意愿,给他种下能够改变意识的禁制。
那禁制传自上古,叫做明凰印。
也被人称作奴印。
若想对修士种下奴印,修士必须彻底放弃神魂的抵抗,打开身心,任由禁制侵染全部神魂,而心甘情愿许下的道心誓言就是最好的引子。
可偏生沈连宇像只野猫一样警惕着,虽然不清楚他真正的目的,却咬死了不肯松口。
无妄垂下眼睫,看着手里的禁制坯子,神情是一种无波无澜的残忍。
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当被种下奴印的人强烈抵抗时,强制种下奴印很有可能对那人的神魂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轻则会丢失一部分记忆,重则可能因神魂损伤太大,直接死亡。
若真是不幸碰到了最严重的那种情况……
无妄眼底是欲要吞噬一切的疯狂
那便一起死吧!
无妄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攥紧了手里的禁制坯子。
他走到囚/禁沈连宇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了大门。
少年被关了一个月,好像又白了些,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可警惕心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
他匆忙间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储物器具里,脊背微弓,横眉冷对:“你又要干嘛?”
许是少年听话留在他身边的未来已经触手可及,无妄竟是愉悦地低笑了一声,语调是罕见的温柔:“我是来——”
然而那未来,终究是可望不可即的。
他话还没说完,地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秘境里,永远晴空万里的天际从南北两端,迅速聚集起厚重的云层,阴沉沉地遮住了整个天空。
云层厚实,颜色却是紫红色的。
无妄脸色一瞬阴沉下来,死死咬住了牙齿。
——该死的魔修!
裂天剑宗那帮蠢货,竟是连那点魔修都没能剿灭干净么?!真是废物!
这座小秘境是他专心为二人挑选的世外桃源,因尚未成型,所以入口自然隐藏,在没有掌握密匙的情况下,就算是合道上人也无法找到这里。
可未成型的秘境本身就不稳定,一旦碰到不洁的灵力,也就是魔气,则会飞速发生异变,严重了甚至可能整个秘境开始崩溃。
看着地面轰隆一声裂开巨大的口子,无妄知道,他们已经碰上了那个最严重的后果。
这座秘境位于阙州的深山老林里,按理说,除非魔修已经大肆占领了阙州的领土,不然不会在这里出现才对……
无妄眼底闪过暴戾的杀意,把禁制引子重新收了起来,冲上前一把拽住住了沈连宇的手臂,拖着他往秘境的出口飞。
“这里要崩塌了,我们换个地方再慢慢谈。”
那个“谈”字被他咬得七回八绕,叫人听了遍体生寒。
沈连宇被拽得趔趄地跟在他身后,在无妄握住他的那一瞬间,他的修为就已经被封住了。
他看了眼紫黑色混沌的天际,眨眨眼,暂时放弃了给他捣乱的想法。
……先离开这里再说。
二人一路飞行,终于在小秘境彻底崩塌前赶到了出口。
无妄停下脚步,带着复杂地神色转头看了沈连宇一眼。
沈连宇不解:“干嘛?还不赶紧出去?要留在这陪葬啊?”
无妄没有搭理他,而是突然间手臂绕过他的脊背,搂住他的腰将他狠狠地卷进了怀里。
沈连宇又一次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肌上,鼻尖泛酸。
还没等他问出这是要干嘛,无妄就将他抱在身前,一步踏出了秘境。
眼前流光闪烁,神魂好像要从身体里挤出,可下一刻又一切归于平静。
他们离开了秘境,再次踏上了阙州的领地。
然而迎面而来的,并非魔修,而是一道银色的纯粹剑光。
寒止提着本命灵剑站在不远处,见无妄身前还挡着另一个人,瞳孔骤缩,剑刃轻旋,那道已经斩出去的剑光偏转了一点方向,擦着沈连宇和无妄的耳朵飞了过去。
噗
先是一声刺入土石的轻响,而后便是“轰”的一声,剑光刺入的山峰整个炸开来,半个山头都被这看似不起眼的一道剑光削平了。
爆炸激起的气流将无妄和沈连宇冲散,沈连宇飞起又砸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后,痛苦地咳嗽起来。
他一身修为还被封印着,纯靠身体吃这么一下,浑身都在发痛。
与他不同的是,无妄做足了准备,并没受太大的伤。
他已经看到了,山林外围,有数十剑修构成的巨大剑阵正在向着这边缓缓压缩,若不趁现在赶紧脱离,怕是要被裂天剑宗捉回去关在思过崖。
无妄漆黑的瞳底涌动着强烈的不甘。
难道……又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将宇儿拱手让出?
他看到寒止一步步向少年走了过去,而宇儿,也在看到寒止上人的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喜悦。
少年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寒止走去。
让少年那般关心在意的人,并不是自己。
寒止什么都不用做,月亮自会奔他而去。
他不甘心。
无妄狠狠咬住牙齿,突然抬起头,冲着寒止狰狞地笑了一下。
寒止瞬间提起警惕,然而已经晚了。
无妄的本命灵剑出鞘,剑刃寒芒毕露,塌缩成一道上宽下窄的剑光,指向跌跌撞撞的少年。
纯黑的剑光横跨天际。
寒止瞳孔骤缩,本能地冲上前把少年扑开
然而那道黑色的剑光却似早有预料,顺着二人的方向一转,笔直刺向寒止眉间的红线!
与荆安镇那次不同,纯黑的剑刃再无手下留情,狠狠地刺进了血肉里。
剑尖卡在了骨头上。
寒止瞳孔充血,忍着头颅几欲爆炸的巨痛,不见半点虚弱,反手一掌拍在了无妄小腹上
无妄吐血飞出,挡在身前的那柄本命灵剑突然断裂了一截,掉落在地上。
“叮铃”一声脆响。
而本应倒下的寒止气势恐怖,不见半点颓势,一双红色的瞳死死盯着无妄,若非伤势拖累了他,怕是已经冲上前讲无妄大卸八块了。
无妄不知他是真的还有余力,还是在虚张声势,可肺腑间的伤隐隐作痛着,他不敢赌。
天际的剑阵越来越近。
他用鲜血染红的双瞳恶狠狠地瞪了寒止一眼,突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纯黑的剑光席卷着无妄,再次消失在天际尽头。
直到他彻底离开,寒止才“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宛如寒梅,绽放在雪色的衣领上,他一直挺得笔直的脊骨突然被人抽掉似的,软软地向后倒下。
倒在了沈连宇怀里。
“师尊?”少年颤抖着唤,浑身颤栗,抬起手想去堵他额头上的那个血窟窿。
那道伤口很深,能见到白色的骨头,只是血却流得不多,顺着寒止鼻梁两侧滑到下颚,又滴落在地。
嘀嗒、嘀嗒。
那声音很轻,却仿佛直接响在沈连宇心底,带来恐惧的重重回音,叫他想碰不敢碰,彻底慌了手脚。
除了伤口外,寒止额心处的那个封印,彻底崩溃了。
红色的纹路宛如疯狂生长的枝蔓,飞快地爬满了他整张脸,又顺着脖颈爬到锁骨,蔓延到雪色的衣服下。
红白交织,看上去触目惊心,让他像是一具触之即碎的易碎品。
寒止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师尊?师尊?师尊,求你了,你别吓我……”
沈连宇颤抖着唤,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滚了下来,他徒劳地用手去擦寒止脸上的血迹,想连那些诡异的赤色纹路一起擦掉。
可没有用。
鲜血擦掉了还会重新流出,至于那红色的纹路……就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触手温热滚烫,让他感觉师尊简直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
沈连宇的眼泪停不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无论是魔修还是无妄,他们都把他当做寒止的弱点,当做他的软肋,当做用以对付寒止的刀……偏偏他们还都成功了。
师尊,是为了保护他才会接连重伤的。
为什么他这么废物,永远都在拖累师尊……
沈连宇心里绞成一片,内疚与懊恼交织而生,让他自责,也让他后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拜师尊为师就好了。
他就应该顺从地走上原来的剧情,落到徐晟之手里也好过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爱的人,呼吸越来越弱……
“呜……”
他哭得断断续续,呜咽地像是即将断气的小兽。
“哎……”一道叹息幽幽响起,继而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有人从旁边的树林中走出。
少年一把将师尊抱进怀里,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妄:爱情,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沈连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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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阙州,镇安城。
阙州全境遍布山脉丘陵,对于修士来说,御剑扶摇直上,山脉自不是问题。可对于凡人来说,这些巍峨高山就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来自青州与玄州的行商若想前往阙州内地,镇安城就是必经之地。
这让镇安城成为了阙州最繁华的城镇,只是此地灵脉稀薄,凡人多而修士少。
这里也有一间无忧栈,此时沈连宇就带着师尊在此地休养生息。
空旷的厢房里,海棠味的熏香幽幽燃烧着,窗外阳光洒下,渡进来一点稀薄的温暖。
厢房内装饰古朴,雕花梨木床上躺着一位病弱美人。
那人有着一头乌墨般的长发,容颜俊美,只是脸上爬满刺青般的红色纹路,让他偏向淡漠的五官晕染上了一层糜丽。辉光晕染下,他的皮肤苍白得像是没有生命的死人,就连呼吸也微弱近无,可脸上的红色纹路却鲜亮灼眼,好似是攀附在身上吸食生命的恶鬼。
沈连宇趴在床沿,手指紧攥着床上那人的衣袖,细瘦的脊背上罩了一件薄披风,睡着了。
窗外秋风掠过,卷起打开的窗子,“啪嗒”一声关上了。
趴在床边的少年打了个激灵,猝然惊醒。
“师尊?”
他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向床上那人,双眼波光粼粼,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然而那人依旧毫无苏醒的痕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陷入永眠之中。
沈连宇放开攥住师尊袖子的右手,直起身子,披在身上的披风直接滑了下去,他反射性地伸手接住。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披风?
他刚醒来,头脑还不大清楚,呆滞了一会儿才喃喃道:“洛思姐来过了?”
他将披风放到一边,站起身用手背贴住师尊的额头,触手之感却让他心间爬上一抹阴霾
高烧依旧没退。
时间倒退回半月之前。
那天,寒止被无妄打成了重伤,正在他慌乱不知所措时,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白帝城无忧栈的掌柜,洛思。
洛思走上前,用温和充沛的灵力治好了寒止额头的伤,可却对他身上蔓延开来的红色纹路束手无策。
“洛思姐……?”沈连宇茫然地唤了一声。
洛思看到他失魂落魄的小模样,脸上闪过一瞬心疼的神色,她瞥了眼天际越来越近的剑阵,温声问道:“先和我离开吧?再过一会儿,裂天剑宗的那些修士就要赶过来了,他们怕是会逼问你无妄的事。”
沈连宇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痴惘地点了点头:“好。”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没有询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知道无妄的事,她在旁边看了多久等等……
见到洛思的一瞬间,沈连宇脑中闪过师尊清冷的嗓音——她应该不是坏人。
既然不是坏人……那应该是可以相信她的吧,师尊?
可惜,他想询问的那人,已经无法回复他了。
在洛思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镇安城,城里有一座和白帝城那座楼阁外表一模一样的无忧栈。
沈连宇带着师尊暂时落脚在了这里。
那之后,洛思用特殊的法子稳住了寒止的状态,然而,她对寒止布下的封印却并不了解,更无从谈起助他将那东西压制回去。
洛思查探了一番寒止的状态后,告知沈连宇:
寒止看似陷入了昏迷,其实仍凭着自身的意志与那东西抗衡着。双方都想取得身体的掌控权,可谁都没法压对方一筹。因此,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明明寒止的身体没有外伤,可他却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深度沉睡,久久无法苏醒。
虽说要想压制住那东西只能依靠寒止自身的意志,但他们却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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