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次的实验并不算成功,一则腺体数据变化幅度很大,稍微受到周围环境的干扰就有可能会产生天差地别的效果,更何况阮优的腺体如此敏感。
二则,实验本身的技术也并没有成熟到可以支撑祁崇君老师期望的分析模式。
前两次都失败了,阮优准备去做第三次。
他就是有这么一股劲,如果想要做一件事,那必定是要做成。
以前他没有这样的执念,现在他的执拗和强硬,似乎全都被陆观潮激发出来了。
阮优的手机又嗡嗡连续响了好几次。
他意识到应该不是祁崇君的助理发来的消息,这才将目光从窗前的月色中收回来,落在手机屏幕上。
发信息的人,阮优的备注还是姨妈,但他的手抖了一下。
那不是姨妈,那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人,但阮优叫不出一声妈妈。
乔萱给阮优连续发了好几条短信,阮优本想看也不看就删掉,但手指顿了片刻,还是选择点开短信。
这么做的时候,阮优在心里告诫自己,依然不够冷硬绝情。
“优优,你在哪里,妈妈想见见你,好吗?”这是最近的一条消息。
前两条分别是“优优,这周末可以吗,咱们在苒苒那里见面。”
“优优,之前病了,现在刚恢复不久,周末来家里见面,有话同你说。”
阮优哂笑,将手机随手扔到一旁。
沈良的倨傲多半都来自于乔萱,乔萱同样不会意识到自己对别人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她只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哪怕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阮优,可在一开始,讲话的语气仍旧那么居高临下,真是和沈良一模一样。
阮优当然不会见乔萱,他没有理会乔萱的短信,可不过一会儿,阮优家门前就响起频繁的门铃声,阮优看了一眼,是乔萱找上门来了。
这让阮优大吃一惊。
他搬出陆家独自住在外面的事情连乔苒都没告诉,具体地址更是除了顾忻尔和陆观潮以外没人再知道,阮优根本不知道现在乔萱是怎么能找上门的。
阮优坐不住了,乔萱知道,是不是意味着更多人也知道,是不是意味着乔苒也会知道,那自己和陆观潮离婚的事情就瞒不过乔苒了,若是乔苒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她又会怎么样,阮优实在不敢想。
手落在门上好半天,敲门声却一直没停,乔萱大有阮优不开门她就不走的意思,阮优终于打开了门,但他没让乔萱进门,只拦在门口,尽力保持冷静平和地开口:“有什么事吗?”看见阮优,乔萱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的眼眶几乎是立刻就红了,她用沙哑到近乎气音的声音说:“优优,妈妈是想来看看你。”
看来沈良也和她一样能演戏,阮优在心里这样做出判断。
他没有要让乔萱进门的意思,只道:“那你现在看过了。”
沈良的自作主张也和乔萱一样,虽然阮优并没有要让乔萱进门的意思,但乔萱还是在阮优说完话以后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颇为自觉地绕过阮优往房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妈妈进来看看,听说你搬出来了,妈妈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阮优被乔萱的不见外给气笑了,他问:“我好像没说你可以进来吧。”
乔萱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优优,我是你亲生妈妈呀,你不允许妈妈进门吗?”“我没承认过你是我妈。”
阮优冷淡地开口。
他和这个姨妈的感情本就不怎么深,这二十多年她一直默许沈良对自己的欺辱,这本就让阮优很难对她亲近起来,现在得知这才是自己的生母,多年的忍耐一朝尽数翻转成怨恨,阮优根本无法拿出基本的礼貌来对待乔萱。
不过乔萱并不在乎,她自顾自地在阮优家里绕了一圈,而后点评道:“屋子格局不错,房也挺新,就是位置有些偏了,刚搬进来不久吧,我看家具摆件还没添足。”
阮优没接话,冷冷地站在一旁看乔萱拙劣地表演她迟到多年的母爱,乔萱又点评了几句,而后终于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家里有套空着的公寓,离市中心不远,我听说你在心安工作,那边去心安也方便,不如住到那里去吧,妈妈想看你的时候也方便。”
阮优嗤笑一声,道:“我只有一个妈,就是你基本不怎么走动的妹妹。
除了她以外,别的人我都不认。”
乔萱并不被这话劝退,她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阮优话里的意思,然后又自顾自地说:“心安的工作呢,还是太辛苦了,你年纪小,人又瘦,还总是生病,不如去做个清闲些的工作,好好养养身体。”
阮优根本不知道乔萱是要做什么,但听到乔萱说这话以后,阮优心里的火气还是终于被激了起来。
他用十分不友好不客气的语气说:“我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妈都不插手,我希望外人也有点自知之明。”
许是这话说的重,乔萱终于被刺到了,她又红着眼睛盯着阮优,说:“我才是你妈妈,优优,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怎么能是外人呢?”阮优的眼睛不带感情地弯了弯,勾出一个很冷淡且不近人情的笑容,他刻薄地说:“是,外人起码还会在自己孩子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的时候教会他们正确的是非观,而你,你只会纵容你的孩子欺负我罢了。”
阮优问乔萱:“这二十年来,沈良如何欺负我的,你不是不知道吧,你为什么从来不说,是因为你根本没想认我。
现在沈良夺权了,你又来找我,真当我是任人欺负的傻子吗?”阮优把话挑破了,乔萱也不再装模作样,她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先喝了一口,才慢慢地说:“是,我以前是没打算认你。
优优,生在这样的家庭,外边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内里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牺牲和不得已,我们的牺牲就是为了让家族发展得更好。
你看我,我是牺牲了我自己的事业,那你,你从小就没有养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这就是你的牺牲。
虽然你不认我,但你已经承担了家族的责任,你就是无可厚非的沈家人。”
阮优被这一套奇葩的言论给气笑了,他噗嗤笑出声,说:“我真是大开眼界,你比我印象里还要无耻还要恶心一点。”
乔萱不接阮优的话茬,只道:“优优,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跟我回家。
沈良已经指望不上了,但你还得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来,如果你能帮爸爸妈妈把心安从沈良手里夺回来,那心安以后就是你的。
你是我们的孩子,这份责任……”“这份责任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优打断乔萱的话,他冷硬地说:“现在,立刻从我家出去,否则我就报警。
沈太太,你也不想让自己出现在警局的新闻里吧。”
第39章
乔萱没作声,她显然是被逼到走投无路,阮优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即便在阮优这里碰壁,也不愿彻底失去阮优这株救命稻草。
阮优也盯着乔萱,这一刻他恍然大悟,为什么过去一直觉得沈良会那么自私自利,理所应当地做出那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通通有了答案。
因为乔萱就是沈良的榜样。
这二十年,乔萱抛弃阮优,心中没有一丝愧疚,甚至到阮优知道实情了,乔萱也不为所动。
直到乔萱发觉沈良真的夺去了她最在乎的心安,并且自己大势已去,这才想到了阮优。
阮优觉得像乔萱和沈良这样,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很难和他们产生共情。
阮优甚至没有为此感到生气,他只是再一次认清了这一家人的嘴脸。
在双方拉锯对抗般的沉默中,还没有人开口,倒是阮优家的房门被砰砰敲响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门外迫切的呼唤。
“优优!优优!你在家吗!你没事吧!”是陆观潮的声音。
阮优不知道陆观潮怎么又来了,他想坐视不理,但陆观潮的敲门声实在太响,而对面乔萱的目光也过于迫切,让阮优深感不适,想了想,阮优起身走到了门口。
“我没事。”
他说。
阮优没有要开门的意思,陆观潮顿了一下,而后再度敲门:“那你开门让我看看你。
我刚才看到沈良的妈妈来找你了,我不放心,你让我看看你!”阮优没说话,他双手抱胸,并不打算给陆观潮开门,只等着陆观潮什么时候能识趣点主动离开。
没想到比陆观潮更识趣的是乔萱,她听见陆观潮仍旧在门口敲门,便起身走到门前,越过阮优,替陆观潮打开了门。
陆观潮见门开了,以为阮优愿意见他,大喜过望,没成想一开门,看见的是乔萱的那张脸,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僵硬地探头望向乔萱身后站着的阮优。
“我说观潮呀,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识趣,你敲这么半天的门,优优都不开,那就说明优优不想见你。
不见你,你还要在门口耗着,你这不是逼着优优给你开门吗?”陆观潮没说话,阮优也没说话,只有乔萱又笑盈盈地说:“你这孩子,结婚了跟没结婚时一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当初我让你娶优优,你也偏要追问阿良怎么办,不告诉你,你就不松口,让优优一直在医院躺着。
这不管不顾的劲儿上来了,够让人头疼的。”
阮优的笑容绷不住了,他从门口的置物架上拿起乔萱的小包塞进她手里,然后极为没有礼貌也没有教养地将她推到门外,而后重重地关上门,把惹人烦的乔萱和陆观潮都关在了外边。
门口似乎热闹了好一阵,应该是乔萱和陆观潮在争执,过了一会儿,门口重归平静,阮优怔愣地坐在沙发上,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唾弃自己此刻的心绞痛。
分明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现在只不过是更细致地听闻了一些细节,有什么可伤心的,难不成是还在期望些什么吗。
阮优轻舒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吐出心口的郁结和不悦,然后他拿起浴袍进了浴室,下个月是顾忻尔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顾忻尔晚上约他一起吃饭,提前商量生日该怎么过。
阮优不能让自己一直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他强行打起精神,洗了澡换了衣服,准备出门赴约。
开门时阮优被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居然是陆观潮,他还没走。
陆观潮原本坐在阮优家门口的地上,听见开门声,他连忙爬起来,看阮优皱着眉头望向自己,陆观潮居然感到有些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呆滞对视几秒钟,陆观潮只憋出一句:“优优,你要出门吗?”阮优已经回过神来,他随手带上门,往电梯的方向走,随口嗯了一声,陆观潮还想再问什么,但是电梯来了,阮优踏进电梯,他的目光垂着,没有往家门口陆观潮的身上看。
电梯很快就关上门开始下行,陆观潮被隔绝在视线之外。
也许陆观潮还会在门口等着吧,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阮优摇摇头,将自己对陆观潮的设想抛出去,然后迈步走出电梯。
阮优和顾忻尔约在一家网红餐厅,顾忻尔提前到了一会儿,阮优进门时他伸长手臂冲阮优挥挥手,阮优走过去,看顾忻尔将一碟甜点推到阮优面前。
“可好吃啦!你尝尝!”顾忻尔咬着叉子尖说。
阮优抬眼一看,不大的桌面上已经堆了两个空碟,顾忻尔的视线随着阮优的目光一同落在空碟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真的好吃,我没忍住,多吃了两个。”
阮优坐下,开玩笑似的同他说:“那等你过生日的时候让赵先生给你全都安排成这个蛋糕。”
顾忻尔吐吐舌头,阮优也笑了笑,提起赵擎,顾忻尔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阮优猜顾忻尔并不知道先前赵擎的人找上自己的事情,既然顾忻尔不知道,阮优便犹豫起要不要告诉他。
或许这是顾忻尔和赵擎之间的情趣呢,如果顾忻尔遇到什么事一定会告诉自己,阮优不想在顾忻尔和赵擎之间徒增矛盾。
但思来想去,阮优还是试探着问顾忻尔:“你跟赵先生最近怎么样?他还安排人保护你吗?”顾忻尔努努嘴,望向窗外的方向,道:“嗯啊,他说他生意上的事情跟我说不明白,但是找人跟着我是为了保护我。
反正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而且跟着就跟着吧,也不是很碍事,别管他们,咱们玩咱们的。”
阮优想说些什么,但他到底不明白具体情形,张了张嘴,阮优欲言又止,最终他笑了笑,说:“好。”
顾忻尔为阮优倒了杯茶,问:“你跟陆观潮呢,最近怎么样?他前两天来我家问我关于你的事,被我给臭骂了一通。”
阮优道:“就那样吧,他知道我住在哪里以后,每天都在门口守着,倒没怎么跟我说过话,我也没搭理他。
倒是今天,沈良她妈妈找上门的时候,他敲门了,像是怕我出事似的。”
阮优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顾忻尔也嗤笑一声,说:“要这么怕你出事,早就应该对你好点,何至于等到今天。
我看他这就是亡羊补牢呢。”
“亡羊补牢还为时未晚。”
阮优的手指捏着小小的茶匙,缓慢地搅动着茶汤,轻飘飘地说:“但在我这儿,他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发生太多事情,我觉得很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顾忻尔和阮优长吁短叹地说了会儿陆观潮的坏话,他蓦然领悟出阮优话里蕴藏的其他信息,他问阮优:“不对啊,沈良的妈妈找你干什么?”阮优只有顾忻尔一个好朋友,他不准备瞒着顾忻尔,他也只有顾忻尔可以倾诉,于是阮优便把自己的身世又同顾忻尔说了一遍,包括沈良用自己的腺体做检测而后冒名顶替的事情。
阮优越说,顾忻尔脸色越差,等阮优说完,顾忻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说完了吗?”阮优点点头,顾忻尔骂道:“你可真行!阮优!你脾气也太好太能忍了!这里边不管哪件事发生在我头上,我都能闹个天翻地覆地球爆炸,你倒好,轻飘飘跟没事儿人似的。
你要是恶劣一点,自私一点,你看看沈良他妈妈还敢不敢来骚扰你,没天理了!”顾忻尔越说越气,大有立刻就要冲到沈家指着鼻子臭骂乔萱一通的架势,阮优连忙按住他,道:“我是因为不想跟他们有瓜葛,所以才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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