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辰……”洛桥下巴枕着小臂,眼睛盯着因为红灯而停下的车的车尾灯,声音波澜不惊,像是念物理书上的一段定理:“那天,我在小树林里看到了你们……”
江梓辰像是被万伏高压劈过,呆呆的僵在原地。
“书意,”洛桥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书意也许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那么善良,那么温柔……”
“哈哈,”洛桥轻笑两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阿辰……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总觉得是我抢了他的,没有我,也许……哈哈,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才是陪伴你最久的人啊。”
“阿桥,你在胡说什么?”
“我看到了,书意满眼的深情和落寞,阿辰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会不会像他那样喜欢你……”洛桥依然看着马路,自顾自道:“十几年的陪伴啊,人生有几个十年啊!”洛桥嘲弄的笑了两声,半晌,又绝望地喃喃道:“我永远,永远也不会比他在你身边的时间久……永远……”
洛桥咬着牙,把永远那两个字念出来,与其说是说给江梓辰,不如说是念给自己听,可不消一会儿,又被这矫情恶心到,不愿再想再纠缠下去,耸耸肩,继续道:“我是真的很心疼书意啊,没有你,我可以好好的生活,可是书意,他没有你不行……”洛桥又轻轻笑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觉得……”
“所以,”洛桥的声音开始颤抖,那句话就在嘴边,可每一个字都在他心上划刀,“所以……”
江梓辰没有办法再让洛桥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抓着他的肩膀,把洛桥的头抬起来看着自己,急道:“没有所以,阿桥,我只要你,只有你!”
“呵!”那几个字,只有你,点燃了引线,被欺骗的怒火瞬间以汹涌之势占据了洛桥所有的理智,他绝望又愤怒地看着江梓辰,不自觉地拔高声音道:“只有我吗?那为什么原乐看到你们牵手?那为什么熙禾看到你们相拥着看画展?那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你在树下吻他!我们都瞎了吗?都瞎了吗?!还有什么我们没看到的?江梓辰,你还要怎么骗我?!还要怎么骗我!”
洛桥疯了般狠狠地甩开江梓辰的手,本来不想这样,本来想好好地告别,结果还是颜面尽失,一地狼藉。
江梓辰闭上眼,谎言终究是谎言,也好,江梓辰抓住洛桥,不顾他奋力挣扎,狠狠地将人锁在怀里,轻声道:“对不起,阿桥,我,我不该骗你,我撒了一个谎,就一发不可收拾,对不起,阿桥,我,我现在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再也不骗你……”
洛桥没有回应,可躁动不安的身体却不再挣扎。
江梓辰深深吸了口,剜骨疗毒,刀子插进肉里是第一步,“我,”江梓辰咬了咬舌尖,鼓足了勇气,道:“七夕那天,我以为你拒绝了我,我碰到了书意,那天我们…我们……是我对不起书意,不该利用他,后来去画展和原乐看到的,我真的只是想安慰书意,那天在湖边,书意难过,我只是心疼,只是想安慰他……”
洛桥依然没有回应,江梓辰继续到:“书意是我从小长大的朋友,我舍不得他难过,但我不是那样喜欢他……”江梓辰深深吸了口气,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深情道:“阿桥,我喜欢是你,爱的是你,想在一起的是你,只有你。”
半晌,江梓辰感觉不到怀里人的气息,洛桥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怀中,像是被抽干了灵魂。江梓辰把人扶起,洛桥的眼眶微红,眼神涣散,却没有一滴眼泪,慢慢地,洛桥眼神聚焦,看着江梓辰,声音平稳地听不出一丝颤音,道:“谢谢你,让我不再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可你的爱,我受不起,我也没有办法背着伤害别人的愧疚感和你在一起,尤其那个人是书意。”
洛桥踮起脚尖,轻轻地附上江梓辰的唇,在流转如魅影的车水马龙中和江梓辰说了再见。
夏日从未如此寒冷,洛桥闷在家里待了一周,钢琴上的布都不曾揭开,老爸和老妈心下着急,却不知一向乖巧的儿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直到洛桥神色如常回到餐桌,俩人的心才慢慢落下。又一周,洛桥订了去日本的机票,跟爸妈讲自己要和熙禾去日本玩两周,老爸知道儿子有心事,想要散心,大方的给了张信用卡让两人好好去玩,老妈更是欢欣鼓舞,只道是儿子终于开了窍,开开心心的和熙禾妈妈准备俩人的行李。
洛桥没有删掉江梓辰的微信,也没有把他加到黑名单里,只是默默的关掉了手机的声音和震动,也关掉了微信的通知,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江梓辰发来的话,或是道歉,或是关心,或是乞求再见一面,看着他们一天天减少,终有一天,洛桥默默地想,会不再联系了吧。
日本是熙禾最想去的地方,俩人以前小,爸妈不放心两人独自出国,后来洛桥有了男朋友,熙禾以为这场旅行怕是要等到自己有了男朋友才能成行,结果洛桥却在七月末微信了自己,做好要在日本吃狗粮和人形挡剑牌的觉悟,熙禾拎着行李进了关口,直到登机口前都没有看到江梓辰,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朝她想像的那样发展。
熙禾缓缓回头,空荡的机场里,洛桥身形落寞,已然不复机场外的神采,整个人套在冰冷的壳子里,眼神忧伤晦暗。
“小桥……”熙禾心里隐隐不安,走近洛桥,先是轻轻地揪了揪他的袖子,又紧紧握住了他的小臂。
飞机上的轰鸣声催人入睡,俩人一路无语,洛桥握着熙禾的手,渐渐跌入梦乡,这是这么久以来,洛桥第一次熟睡,梦里没有江梓辰,也不再冰冷,而手边,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温暖。
到酒店的时候已是傍晚,夜色阑珊,房间的楼层很高,外乡异景,靠着巨大的落地窗,洛桥终于可以允许那些不争气的,愤怒的,心痛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终于可以让那些不舍和思念汇聚成河,将自己淹没。
“咚,咚,咚…”敲门声清脆又小心翼翼,洛桥快快抹掉眼角的泪,起身去开门,昏黄的灯光里,熙禾穿着浴衣,抱着一大瓶男山和一个精致的日式餐盒,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空气里充满了熙禾沐浴露甜腻的香气,洛桥低着头干咳了两声,手扶在门边上,略有点不知所措。
熙禾咯咯的笑了两声,从洛桥的臂膀下钻了进去,笑道:“不邀请我进门就算了,堵在门口算什么?”
洛桥摸摸鼻子,顺手打开了房间的的大灯,“怎么过来了?今天晚上不是先休息吗?”
熙禾把酒和食物放在榻榻米上,就回身推着洛桥的肩膀进了浴室,“你,先去洗澡,满身的飞机味,洗完了陪我吃饭。”
“什么?”洛桥抱着浴衣有点懵,站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
“是要我帮你洗吗?”熙禾伸手去捉洛桥短袖的下摆,眼睛里写满了不容反抗四个大字。
“不用,不用!”洛桥才回过神,慌忙地拽着衣服,推着熙禾出了洗浴室。
也许是酒店的水和日本的温泉一样有消缓疲劳的魔力,洛桥原本沉重的心,随着身体疲劳的消散也渐渐地轻松起来,酒店提供的浴衣很舒适,洛桥裹着浴衣,囫囵擦了擦头发,就从潮湿的浴室里走了出来。
刚刚打开的大灯又被熙禾关掉,只留了一盏落地小灯,勉强地照亮窗前的榻榻米,落地窗前的小桌上,精致地摆放着熙禾带来的寿司和酒,熙禾的浴衣松松在腰间系着,抱着腿坐在窗前,慵懒美艳,不可方物。
发梢上的水珠一滴滴落在胸膛,洛桥没有往前走,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灯光下的倩影。
“过来…”熙禾的声音娇柔,像春风撩动柳枝。
☆、酒
洛桥沉了沉眸子,将毛巾扔到床上,三两步踱到熙禾面前,高大的身影将熙禾团团围住。
“坐。”熙禾拽着洛桥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洛桥顺势坐在地毯上,靠着榻榻米下面的台子,熙禾一边揉着洛桥柔软湿润的头发,一边拿着吹风机给洛桥吹干。温热的空气让洛桥放松起来,闭着眼睛享受久违的舒适。头发很快吹干,没了吹风机的嗡鸣,房间一下安静的落针可闻。
熙禾一下下的按捏着洛桥的肩膀,看着他渐渐眉头舒展,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桥,我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分手了,我提的。”洛桥没有睁眼,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是因为我说乱说的那些话吗?我真的……”
洛桥握住熙禾的手臂,摇摇头,“没有,不是因为你。” 洛桥瞥了一眼桌上的男山,撒娇似地仰头看熙禾,“帮我倒一杯,早就想尝尝大米酿了。”
酒杯精致小巧,大米酿的滋味柔软绵长,细腻如鱼米之乡女子洁白的臂膀。洛桥忍不住一杯接着一杯,最后嫌麻烦所幸端起了酒瓶,靠在熙禾腿上,自在如散仙。
其实不过找一个理由或者一个借口,才能在明天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眼泪终于在理智崩塌后一滴滴地滚落了下来,那封闭的心也终于可以浅浅地呼吸两口,“熙禾啊,他骗我,江梓辰他骗我……”
“他说他爱我,可我看道他在树下吻书意了……”
熙禾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知道这次,只能陪着洛桥悲伤。
“我好舍不得他啊……熙禾……怎么办……我好讨厌他每时每刻都出现在我脑子里。”洛桥又闷了一口酒,自嘲道:“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是不是该假装视而不见?不就一个吻而已吗?不就是睡了吗?”
熙禾抱住洛桥渐渐发抖的身体,试图温暖越来越冰冷的洛桥,洛桥爬起来坐在榻榻米上,将熙禾环入怀中,低头问熙禾:“我是不是太菜鸟了?明明那么舍不得,还分手,应该正面刚啊!不准他见书意,再给书意一个500块的支票让他离开江梓辰!”
“哈哈哈哈哈哈!”俩人笑得前仰后合,“太傻了!”
洛桥又喝了一大口酒,撇撇嘴,“500太少了,我的阿辰可值千亿……”
熙禾轻笑了两声,把头埋在洛桥的胸膛,“这么不舍的,回去就复合吧,又不是真的不爱了。”
“我不知道啊,熙禾!”窗外霓虹闪烁,洛桥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别别扭扭,明明是喜欢就在一起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许换个人,我还能由这心来,可书意……”
熙禾猛的坐起,“怎么,怕挣不过?有我在你怕什么?”
熙禾突如其来的匪气让洛桥忍俊不禁,将人按回怀里,“书意,真的很好,是个特别好的人。”
“那你怎么办?”
“感情这东西,哪抵得住时间和距离。”洛桥摸摸熙禾的头,“我准备出国了……”
“什么?!”熙禾难以置信,“你从来都没想过出国啊!叔叔阿姨都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就为了那么个人?你就不要我们了?”
“我管不住我自己……”洛桥抱紧熙禾,窗上映着的自己是那么的懦弱又可笑,要不是踏上来日本的飞机,自己一定回到江梓辰身边,沉溺在纠结和痛苦之中。
“就几年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也可以来找我玩啊,看外国帅哥。”
“哇!那我批准你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洛桥的腰都要断了,熙禾居然让自己这样窝在榻榻米上睡了一晚。洛桥揉着发酸的腰,盯着朝阳下繁华的东京,似乎离江梓辰远了一点,那窒息般的痛苦也少了一点。
日本的行程很紧凑,熙禾想要去的地方实在太多,富士山,奈良的小鹿和群马的温泉自是不必说,俩人还看了艺妓表演,换了和服一起在北海道看了一场盛大的花火。烟花绚烂地在夜空中绽开又跌落,洛桥揽着熙禾,天地为幕,佳人在侧。
洛桥很少发朋友圈,那张和熙禾在花火大会的合影引来所有人的围观,却独独没有江梓辰的回应。
原乐在洛桥合影下留言:太配了吧,又是吃狗粮的一天。
洛桥盯着那条留言,回复道:不要太羡慕。
江梓辰的微信从那天开始停止了。
新学年开始,洛桥加入了九院的留学小组,和一群才开始熟起来的同学们天天刷单词,准备托福和GRE,联络老师,申请课题,加入各种各样的小组只为了能在简历里多写上两笔经历。
大三一整年,秋冬春夏,洛桥忙碌于各个考试和课题之间,像停不下来的陀螺,那个五楼的自习室,放佛和江梓辰一起封藏在了记忆深处,只是偶尔闪出隐隐的光点。
这一年,洛桥有时会在路上看到同样步履匆匆的江梓辰,四目交会的瞬间,洛桥的心一如既往的悸动,我好想你,这样的感情会瞬间充斥在洛桥的脑海中,逼得泪水不停往外涌。
好在又涨了一岁,又多了一份体面,在人群中相遇的时候,还是能远远的打声招呼,带着假面微笑,朋友们都不曾有疑,毕竟学院不同,专业不同,同寝室的人都不会天天黏在一起,何况本来就是一场偶遇。
大四伊始,洛桥拿到了C大的录取通知书,在所有人忙着找工作或是考验的时候进入了待机模式。突然间闲了下来的洛桥,果然如自己预料般没有出息,果然不遗余力的想要知道江梓辰的一切消息,然后在零零碎碎的消息里,笑着笑着就沉默了,沉默着就流泪了。
毕业的时间慢慢推进,一波又一波的毕业酒试图化解那些离别的伤感。今天是洛桥他们宿舍选的餐厅,湘菜馆,麻辣鲜香,最适合流泪。
看到江梓辰的瞬间,洛桥真的想要拔腿就跑,可还是生生的钉下脚跟,江梓辰的眼里满是久别的欣喜,而洛桥害怕,怕自己控制不住飞奔进他怀里。
“你俩怎么在这里?”王望走上前,和原乐击了个掌,这两年俩人没少打球。
“他今天突然说想吃点辣的,我们就过来了。”原乐撇了眼江梓辰,又勾着王望的肩膀,“你们呢?这么多人,散伙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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