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完全戳到沈白幸脊骨,他冷笑一声,召唤出忘归。轻薄长剑散发着流光溢彩的灵力,横在单渊身前,“逆徒当死。”
单渊压根没有身处危险的自知,手指轻轻推开脖子上的忘归,神色十分正经,“你为什么老说我是你徒弟?”
“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单渊肯定道,“我是要跟你共度一生的良人,怎会是师徒。”
“好,”沈白幸点点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们睡觉吧。”
单渊上前一步,忘归瞬间割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鲜红色的血迹让沈白幸骤然将剑后撤,警告:“你别胡来。”
“小九的剑真好看。”
“小九”两字一出,沈白幸又不淡定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吗?”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透进,打上长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画了一半的山水图上,一行小字力透字背。沈白幸瞄了水墨画一眼,才发现一枚小小的红色印章,上面正刻着“单渊”名字。
字是好字,可惜字的主人现在脑子不好使,只见单渊苦思冥想,“我是怎么知道小九的?”。想了半天,单渊都没头绪,干脆搂着他师尊的肩膀往床上带,“小九就是小九,我不需要知道小九从何而来。”
始终不忘一起睡觉的单渊拉住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铁臂箍着沈白幸不让跑,闭上眼睛之前亲在对方的额头上。
沈白幸石化了。
一盏茶后,他揪住徒弟的衣领,小麦色的胸膛瞬间露出一片。沈白幸正要把人弄醒问话,冷不防瞥见肌肤上一个红色印记。
手指摸上印记,眼中的寒霜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心肺的惴惴不安。红色的花瓣像一团火在灼烧沈白幸的指腹,手指一寸寸的摩挲着花瓣的形状色泽,随着时间的拉长,越发颤抖。他曾在秘境中不止一次看见过这种花,是若见,是只有一瓣的若见花,另外六瓣去哪了?
第60章 第二瓣
晨钟暮鼓敲响,夕阳撒在鎏金大殿顶上,金色的光线顺着高高的宫阙普照四周。玄都中,天子居于高墙之内,墙外是如过江之鲫的削尖脑袋想往里面钻的书生平民。
马车不停的进入这座恢弘森严的宫城,一只手掀开帘子,红色的木珠衬着那截手腕更加白皙精致。
进了皇宫,只能靠步行。单渊跟人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在婢女的带领下前往举行庆功宴的宫殿。
玉芙宫周围种满了荷花,几只小船放在岸边,单渊站在船头,对着沈白幸伸手,“过来。”
婢女垂着脑袋安分站着,但沈白幸就是觉的难为情,他推开徒弟的手,身轻如燕的跳到船上,语气淡然:“我又不是易碎的瓷器,用不着扶。”
等人站稳,木桨在水中划过,发出哗哗的响动,载着人前往玉芙宫。路上遇到礼部尚书黄振清,又是一番寒暄,直听得沈白幸躲在船里面打瞌睡。暗淡的光线中,船身一阵摇晃,是单渊掀开帘子钻进来。
“说完了?”沈白幸一手支在矮桌上,淡淡道。
“谈完了,小九很累?”
沈白幸不答。
单渊自顾自道:“小九要是累,我可以抱着你睡会,等会见了天子,就不能这样了。”
沈白幸瞬间不累了,他打起精神挨到玉芙宫。而今苍玄国民风开放,对于男风并不十分抵触,但看到单府的小将军带着一个貌美男子进来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气。毕竟,这位单小将军据说不近女色,守身如玉一心只想带着边关报效国家。
沈白幸之于他人的冲击不是一般大,单侯爷满脸怒气的过来,把单渊拖到角落里指着鼻子骂:“你想干什么?!”
“爹,我想娶他。”
“孽障,我早晚要被你害死!”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找单侯爷,单渊得以脱身,去寻沈白幸。可他找了半天,还询问了周围的婢女,都没有打听出对方的下落。
太监尖利的嗓子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明黄色衣角出现,各部官员乌泱泱跪一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落座之后,身着薄纱的舞姬鱼贯而入,乐声不绝,柳腰摆动,眉间点缀着花钿的女子眼波流转见尽是勾人之色,看得在场之人蠢蠢欲动。
舞女不知抛了多少个媚眼给单渊,可对方一心想着师尊,通通看不见。
与此同时,被惦记的沈白幸正躺在殿外一棵巨大的海棠花树上,他手中拿着从酒席上顺走的酒壶。清冽的酒水从瓷白的细长瓶口流进嘴中,唇齿留香,初尝味道十分好,不知不觉,沈白幸就喝多了。
之所以能从众目睽睽下消失,全靠了自己一身的法术,他才不要跟单渊坐在屋子里推杯换盏。凡间的东西好喝,就是规矩太多了,看见皇帝要跪,还要学着奉承,忒烦。
歌舞升平,海晏河清。
管弦丝竹传至殿外,喝上头的沈白幸眯着眼睛赏月,酒液顺着嘴角流出一滴,随风掉到树下。
“哎呀!没下雨怎么有水滴我头上?”
一道突然出现的男声吓到正在树上喝酒的沈白幸,倒酒的手一抖,又是两滴往树下掉。
正抬头望树上看的某位皇子一脸纳闷,他看着空荡荡的树枝,伸手接住酒液。指腹上面湿湿的,萧瑾言往鼻子跟前凑,“一股酒香,”他伸出舌头舔舔,“味道不错。”
看见萧瑾言那厮的脸,沈白幸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在悬崖边将战火东引的事他可没忘。如今被应瑄扔进门中,没想到会在此碰上。
心念一动,掩去的身形重新出现。青衣翩跹,从树上轻轻飘下,浅淡的药香在萧瑾言鼻尖萦绕,他看着凭空出现的沈白幸傻眼,“仙仙君,你怎么在这?”
沈白幸拿着酒壶往嘴里灌酒,“哦,你记性怎么还那么好?不像我徒弟。”
“这酒后劲大,仙君你慢点喝。”
“是么?”沈白幸轻哼出声,“我不觉得,味道不错。”
行动间,沈白幸脚步有些虚浮,他踩到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霎时往一边倒。
萧瑾言赶紧扶住,“仙君喝醉了。”
“我没醉,倒是你,里面的皇帝老儿是你爹,为什么不进去热闹?”
“我怕。”说到这,萧瑾言捂着嘴巴压低声音,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好似在防着什么人,“我怕那个把我们丢进来的人,特别是单渊还在里面,他跟黑衣人长得一模一样,看着瘆得慌。”
“没出息。”
“怕死乃人之常情,仙君我带你去我屋里歇会?”
沈白幸摇头,“不去,看着你烦。”
别说,沈白幸此刻一副醉酒微醺的模样,勾得萧瑾言邪念萌生,只想把人拐走。要是换了别人,萧瑾言早就来强的,直接绑皇府里面拜堂成亲。可对方是沈白幸,修仙界的大人物,除了来软的再无其他法子。
见人还抓着自己的手,沈白幸十分不悦,他对待萧瑾言可没有单渊好脾气,直接一个甩袖。喝醉之下,灵力没有收住,瞬间将萧瑾言拍飞撞上树干。
砰的一声,惊到了当值的侍卫。
“谁?谁在哪里!”
沈白幸脚底抹油赶紧开溜,宽大的荷叶是遮挡身形的最好物体。轻微的一声落脚后,沈白幸跃上停在湖边的小舟,粉色的莲花亭亭玉立,莲香扑鼻,煞是好闻。
刚才还不觉得头晕,此刻往小舟上躺,眩晕脑胀接踵而至,酒水的后劲开始发挥。一个月亮被沈白幸看成了两个,清风阵阵,涟漪四起,小舟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动着往湖中心走。喝醉了的人浑然不觉,满头青丝平铺在船头,沈白幸盯着后退的莲花荷叶,眼眸含水。
他扯住一朵莲花,在小舟的带动下,反而将花折了下来。茎秆上的刺摩挲手心的皮肤,让沈白幸痛得赶紧松手。
粉色的莲花掉在脸上,有两瓣滑进了湖水中。
落水之物引来周围的游鱼,鱼嘴一张就将莲花瓣吞吃进去。银色的月光中,青衣修士举起自己受伤的手掌,看着上面浅浅的伤口,嘟囔:“为师又受伤了。”
月华笼罩的湖面更远处,一道人影从夜色中出现,他循着这道细微的声音踏波而来。
沈白幸将手掌靠近嘴巴,他就像猫儿一样伸出舌尖,舔舐着伤口。可惜,修士的口水没有疗伤的作用,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湿痕,“为师手受伤了。”
沈白幸固执的重复这一句,潜意识告诉他,会有人来替他疗伤,那个人的样子从模糊到清晰,最后化为眼前一张实实在在的俊脸。
单渊负手立在水上,唤道:“师尊。”
“徒儿,你来了。”沈白幸认出人,将手朝着徒弟一伸,“看,为师受伤了。”
单渊双脚踩上小舟,单膝跪在船上,一双眼睛黑沉沉,比夜色还有浓稠几分,直教人看的心中发毛。若是沈白幸此时清醒,定能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可他醉醺醺只会对着徒弟撒娇。
大手拖住沈白幸的手背,单渊贪婪的盯着师尊的脸蛋,低下头吻上了对方的掌心。
…………
身体跟浮萍一样晃动,沈白幸因为醉酒不知丢到哪里去的意识终于开始回笼,他刚有清醒之意,就听见徒弟那番狂妄的“干人理论”,简直要吐血而亡。
嘴被捂住,身体还在被迫的摇动,沈白幸扬起手一巴掌抽在单渊脸上,巨大的巴掌声清脆悦耳。
单渊停止发疯的行为,用舌尖舔了舔破掉的口腔,尝到血味,戏谑道:“师尊酒醒了,我们来干事吧。”
“放肆!”伴随着怒喝,单渊被灵力打飞掉进湖里。
沈白幸站在小舟上,冷眼瞧着水中人,“礼义廉耻通通学到狗肚子去了,满脑子男女之事,谁教给你的?!”
“无人教授。”单渊浑身湿透踩着水上,双眼灼灼,目光落在沈白幸满是红痕的脖子上,“弟子一看到师尊就身体发热,这股火只有师尊能灭,师尊行行好帮帮弟子。”
“荒唐。”
夜色中,一道流光飞来,化作沈白幸手中的忘归,他本着教训徒弟的心思,一剑劈过去。单渊抬手就挡,到底不是他师尊的对手,上半身被划开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衣服破开,沈白幸盯着徒弟的皮肤,脑中忽然回想起单府的一幕,明明……几个时辰前,单渊不会法术的。
他用灵力撕开单渊的衣服,凭借极好的视力,在胸口上看到一瓣若见花
同样的图案出现在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身上,一个念头在沈白幸脑海中渐渐成型,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不可思议,顾不得眼前这个单渊,朝着玉芙宫的位置飞速离开。
脚尖点在荷叶上,沈白幸手持忘归,冲往玉芙宫的正殿。当值的守卫闻声而动,纷纷拔剑对准沈白幸,“来者何人?陛下面前禁止携带武器!”
“我找单渊。”
“大胆,单将军岂能由你直呼其名。”
沈白幸抿紧唇角,手指一动,忘归瞬间消失在手中融进自己的身体,“这下行了吧。”
“妖、妖怪啊!”
“有妖怪,速请国师大人!”
沈白幸很少有不耐烦的时候,但此时他的耐心已经到底了。青衣人衣袖一挥,守在门口的士兵瞬间原地顿住身形,沈白幸推门如入。
乐器声掩盖了刚才的拔剑声,无数双眼睛看向来者。
“小九。”单渊坐在位置上,看见沈白幸的那一刻眼眸亮起,不顾顺正帝难看的脸色走来,“小九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两个,有两个单渊。”沈白幸喃喃道。
“小九在说什么?我就在这里啊。”
“放开我师尊!”
门外,另一个单渊暴怒而来,破焱剑直指殿内的单渊,“狗东西,师尊是我的,你居然敢碰他!”
第61章 第三四五六七瓣
粉色的花瓣在玉芙宫外的湖面竞相开放,兵刃相见发出的哐哐声破坏了夜色的寂静。衣裳轻薄的舞姬乐师连滚带爬的从玉芙宫跑出,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
“什么人?敢在陛下面前造次!御林军,御林军何在?”
“御林军败了。”
“陛下,单家小子太邪门了,您还是躲躲吧。”
龙袍加身的顺正帝在大太监和大臣的肉盾护身之下,朝内室疾步走去,珠玉丝线制成的冕旒晃动间,一柄长剑闪着寒光从不远处急射而来,咚的一声闷响钉在盘龙柱上。
恐怖的裂纹出现在白玉柱上,天子的冕旒被断掉一根,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护驾的太监臣子惊住了,顺正帝吓得差点崴脚,就一步,刚才只要他再多走一步,单渊的破焱剑就不是断珠子而是脖子。
男人踏着满地哀嚎的御林军躯体,行至顺正帝眼前,破焱剑半个剑身都没入廊柱,被后者轻松拔出。
护驾的太监腿都成筛糠,“将将将军,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单渊大笑出声,破焱剑横扫,砍上太监高高的帽子,“尔等凡人也配治我的罪。”
被吓唬的太监当场晕死。
“贼子受死!”
珍馐酒肴翻了满地,刚才还歌舞升平的殿内一片狼藉,另一个单渊踩着桌子飞身而来,手中持着同样的破焱剑,眉眼刚毅,带着凭空之声的一剑砍向男人的后背。
铛!
金戈声刺耳难听,两把武器擦出火花。
“到底哪个才是单将军?!”
“别管了,逃命要紧。”
“哎呦,我的头发,头发被单家小子割掉了。”
“父皇,儿臣怕怕。”
“皇儿,皇儿!母妃在这里。”
大人小孩的惊叫哭喊不绝于耳,单渊脚踢御林军,破焱剑在手中虎虎生威,长剑一触即分,带着更大的力道再次骤然撞上。
在湖中轻薄沈白幸的单渊挥出一道灵力,直接将另一个单渊打飞,而后邪气四溢的追上欲要离开的顺正帝一行人。锋利的长剑拦住其中一个人,单渊勾出笑意,“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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