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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画家(近代现代)——其实是九节狼

时间:2021-05-30 11:47:16  作者:其实是九节狼
  去的路上杜夏接到了何筝的来电,问他店铺门怎么关了,杜夏以为何筝有什么东西落画室了,差点原地下车原路折返。
  好在何筝说没事,又问他是去哪儿,杜夏把书店的位置告诉何筝,何筝“哦”了一声就挂了,语调一如既往地冷淡听不出情绪。
  杜夏于是继续去书店。正值周末,书店里年轻人很多,有的在看书,更多的在拍照,坐在咖啡区里聊天。杜夏顺着指示牌来到三楼的艺术区,那块阅读区域的人最少,货架上全都是大开页的进口画册,光看外封就能想象内页印刷有多精良和价格的昂贵,且全都没拆封,“如需翻阅请联系工作人员”的标语贴了不止一个。
  杜夏在货架前站了好一会儿,双手背在身后,始终没去触碰那些印的全是英文的书脊。他讪讪地走开,在展示台前停下,那上面的书都是拆封的,供游客随意阅览。其中一本图文结合的绘本足足有新华字典那么厚,被前一个游客翻到中间一页后没阖回来,突兀地摊在一堆成功学里头。
  杜夏就想帮着放回原处,把书合上后瞥了眼底封,好家伙,这本艺术史原价将近一千,比那些画册更贵。
  杜夏连忙把手缩回,心虚地环顾四周,怕工作人员以为这本书是他拆的,要他买单。好在有人恰好来接盘,又把那本艺术史翻开了,但那人把另一只手挂在他肩上,将他往自己臂膀里拢,还问他,“怎么不继续看?”
  杜夏抬头。何筝没和他对视,目光瞟过书籍扉页的英文序章,再往后翻,漫不经心道:“这个出版社专做国外教材翻译的。你还挺会挑,这本应该是西方艺术史的教科书。”
  何筝傻愣着,双手僵直紧贴腰侧,不敢动。何筝看他那拘束样,只觉得可爱,扶着他的肩膀将人整个护在自己身前,他自己后背微弓,下巴搁在杜夏的一侧肩膀上。
  “你刚才看到哪儿了?”何筝声音低低的,气息全扑到杜夏颈侧裸露的皮肤上,吹得杜夏耳朵根软。
  “我、那个嗯,克里姆特,我来看克里姆特……”杜夏老半天才把话说利索,比起通古博今的艺术史,他更想看的只是一个人的画册。
  但克里姆特是能记录进艺术史的大师,何筝没把杜夏放走,扫了眼目录后翻到19世纪维也纳分离派那一章,假装碰巧翻到,轻“啊”了一声欣喜道,“这本书里就有诶。”
  书里也有克里姆特的画作,《阿黛尔的画像》,《吻》,《达那厄》……以及对这些作品的简单阐述。杜夏的感知全集中在何筝跟自己近贴的身子上,心跳加速不自在,何筝却全然忽视杜夏的紧张,求知若渴地把书里的原话念给杜夏听。
  “达那厄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是一个王国的公主。但有预言说,国王的外孙会将他杀死,所以国王把达那厄关进高塔不与外人相见,岂料——”何筝特意停顿了一下,确认自己引起了杜夏的注意力,才一字一顿声情并茂道:
  “——岂料宙斯垂涎达那厄的美貌,化作金雨使她受孕。”
  杜夏听得清清楚楚,错觉何筝贴着自己脊椎骨的地方逐渐发硬发烫。他想躲开,何筝却抵得更大胆起劲,彻底将他困在自己和与腰同高的展示柜之间。
  “哦,原来是这样啊。”何筝表情夸张像是恍然大悟,将艺术化的解读又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男人牛子里喷出来的东西呗。”
 
 
第10章 礼物
  何筝说完话后,杜夏愣了足足有五六秒,大脑一片空白,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又飘满两个字——牛子。
  杜夏都听傻了,牛子!?
  他一脸震惊,扭头瞪大着双眼盯着何筝,那眼神像是在问小孩子怎么能说脏话,何筝却满眼无辜纯良,像是在反问,牛子怎么能算脏话呢。
  比起其他或粗鄙或具侮辱性的代称,用牛子来形容男性的生殖器官,明明可可爱爱。
  “怪不得那幅画的金色部分有那么多圆点,合着是牛——”何筝一点都不害臊,杜夏替他害臊,赶紧把他的嘴巴捂住。
  “你瞎说什么!”杜夏不震动声带地呵斥,自己却羞到脸红。何筝也轻轻一笑,手指勾了一下他的耳朵,那儿也热红了。
  何筝明显是故意的。像个受够了精英教育的叛逆小孩,他在光天化日公共场合把牛子这样的词挂在嘴上,强行凹出低素质没文化的姿态。
  杜夏把他推开,有点想逃避地兀自离开书店,等何筝跟上来了,他两手空空,应该是把那本书放回去了。
  何筝跑到杜夏跟前面对着他。杜夏往前走,他就往后退,“你接下来去哪儿?”
  “回家。”杜夏放慢脚步,怕看不见的路的何筝后背撞上行人。
  “现在就回家啊,太无聊了吧。”何筝露出失落的表情,怪惹人怜爱的,杜夏就这么毫无防备跳进他的圈套里,问:“那你有什么安排。”
  何筝立马笑了:“庄大哥说请我们去酒吧,酒水钱他出。”
  “小小年纪不学好,去什么酒吧。胡闹!”杜夏脚步又快了起来,何筝选择站在原地,杜夏走了两步,还是回了头。
  何筝又失落了:“那我一个人去了。”又有点好奇和期待,“我还没去过那个地方呢。”
  他的重音落在“一个人”上,像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即将深入的地方又是龙潭虎穴。
  再配上他看向杜夏的眼神……他要是在酒吧迪厅用这种眼神看别的姑娘,准会撩得对方芳心一动,势必要把他骗上床。
  杜夏又一次屈服了,和何筝在商场里随便吃了点东西,晚八点坐地铁到庄毅女朋友工作的酒吧。
  那家店所在的位置是蓉城赫赫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太阳落下后路灯一亮起,各家酒吧的销售比客人更早站在了门前街边上,问路过的行人要不要进来喝一杯,他这里有折扣和优惠,散客想要拼桌也必须找他们对接。
  管辖这个区域的派出所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夜生活躁动起来了,人民警察们也开始更为密集的巡逻,防范于未然。杜夏从地铁站出来后远远就看到一个民警站在街口,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再回头,何筝不知什么时候把外套的帽子戴了起来,两人从那个警察后面绕过,商圈的夜晚热闹非凡,没有人会刻意注意他们的存在。
  杜夏找到了一个男销售,冲他报了庄毅的名字,销售再带他们进去和庄毅汇合。何筝跟在杜夏身后,能猜到杜夏很少会来这种地方,但以前肯定来过,到了等待区他问洗手间在哪儿,杜夏没怎么思忖就给他指出了方向。
  几分钟后,那位男销售回到等待区给他们带路,杜夏先一步撩开防止冷气逃逸的厚帘子,里面的空气并没有像何筝想象的那样憋闷。他确实是第一次来如此平价的地方,这里只有卡座要求最低消费,散客点上一杯最便宜的啤酒,就可以在里面蹦上整晚整夜。
  DJ正在台上打碟,酒吧里的音乐声振聋发聩,不贴着耳朵交流根本听不见对方说什么。何筝原本以为庄毅定了个卡座,那个男销售却把他们带到一个位于角落的散台,随音乐舞动的庄毅还冲他招手,手指戳散台盘子大小的桌面,意思是没错,就是这儿。
  何筝:“???”
  何筝一脸不可思议,庄毅给他倒橙汁兑酒,他都迟疑不敢抿一口,怕这玩意儿的口感不行。杜夏见他这么别扭,反而相信何筝确实是第一次出入酒吧这种地方。
  那张散台可以围五个人,除了他们三个和老四,其他画工并没有来。今天又是周末人流量高座位紧俏,销售于是又带了个女散客到他们桌。
  女散客还挺高冷,夹在老四和庄毅之间,全程低头玩手机。老四想问她要联系方式,女散客微笑着摇头,继续看手机,余光倒是一直往对面的何筝瞥。
  何筝还是戴着衣帽,遮住头发只露出部分额头和脸,一言不发地看向别处躁动的人群。杜夏站在他旁边,也能感受到那位女散客对何筝有兴趣。
  老四不愿自讨没趣,不再热脸贴冷屁股,等庄毅女朋友出场领舞了,他和庄毅就一起去舞池捧场。散台只剩下两男一女,显得杜夏更像个电灯泡。杜夏于是也想离开,去外面透口气,何筝明明侧脸看向另一边的舞池,台面下的手却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腕部,不许他走。
  杜夏就这么被强制留了下来,觉得尴尬,就不停地喝酒,橙汁齁甜盖住了大部分酒精味,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期间女散客沉不住气,问何筝要联系方式,何筝另一只手指了指耳朵,摇头,意思是听不清,女散客想凑到他耳边再说一遍,但被他的眼神制止。
  像是被挑起了胜负心,女散客离开又回来,专门找来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再拍在散桌上,卡片背面朝上。她这次走了可就是真的走了,何筝要是不把卡片收下,两人就消失在茫茫人群里,从此后会无期。
  然而何筝迟迟不动,杜夏酒也喝光了,主动把那张卡牌推到何筝面前。
  何筝侧脸,片刻的对视后他冲杜夏勾勾手指,杜夏会意,把耳朵贴过去。
  何筝问:“你什么意思?”
  杜夏也对着何筝的耳朵:“她给你留了联系方式。”
  “你想让我加她?”
  “你想加就加啊。”
  “那你想不想?”
  杜夏笑:“这不应该由你自己决定嘛。”
  何筝没有笑,再次贴上杜夏的耳朵:“但你是我哥啊。”
  杜夏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是啊,他把何筝当弟弟,他之所以陪着来,不就是怕自个儿的弟弟涉世未深,稀里糊涂被人拐跑吗。
  何筝嘴角的笑意很浅,随口又是一问:“哥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挺漂亮有魅力的。杜夏想诚实地做出回答,但只在心里这么一想,那张纸条最终也没到何筝手里。
  夜色浓郁,舞池里的躁动不停升温,气氛即将抵达巅峰。杜夏和何筝相视一眼后却不约而同地往外走。而一走出通风设备强力运行的舞厅,一帘之隔的等待区可以说是乌烟瘴气,杜夏毫无防备吸了一口气差点呛住,脑袋也有些晕沉,跟在他身后的何筝做了个去扶他的预备动作。
  杜夏还是自己站稳了,想先缓一缓,就在等待区的沙发坐下,先抽根烟。何筝坐在边上,他平时很少见杜夏抽烟,到这一刻才知道他抽的是港版红双喜,比大陆货更便宜,烟盒包装上印有惊悚的吸烟人群患病的真实图案,比印“吸烟有害健康”几个大字更有威慑性。
  杜夏还是有点醉,抽出一根衔自己嘴里,见旁边的何筝没有,还好心也给了他一根。等他意识到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应该这么分享,何筝已经接过去了,快他一步帮他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掏出来,摁下后娴熟地护住火,凑近,烟头碰上杜夏的。
  两人的烟被同一束火苗点燃。
  等待区的沙发就放置在墙边,两人的后背也靠着同一堵墙,目光向前,吸气,吐烟,发愣神游,直视对面的另一堵白墙良久。
  何筝就没喝几口酒,一双黑眸比杜夏清明多了,先开口问:“抽完就走吗?”
  杜夏少见地慵懒,眼神都有些迷离,没说话,光点头。
  何筝又问:“不和庄毅说一声?”
  杜夏缓缓眯上眼,摇头,抖了一下食指,烟灰飘落在地上,没必要。
  杜夏错过了何筝那顿时有些精彩的表情。短促地又吸了一口后何筝说,他原本以为杜夏喜欢庄毅。
  等候区内鱼龙混杂,又是去往洗手间的必经之路,有人在吸烟,也有人在吐。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号啕大哭,他的朋友不住地劝说,但他的崩溃并没有得到缓解,哭到浑身瘫软没有力气,被兄弟扶着离开。
  杜夏听不到那人逐渐消失的哭声,眯着的烟睁开望着出口,说,有点吧。
  “梵高给他托过梦。”他扬起脑袋看向何筝,自嘲地一笑,“我也画过很多梵高,我就从来没梦到过梵高。”
  这便是杜夏对庄毅有那么点喜欢的全部原因。
  何筝出于安抚地触碰杜夏的脸颊。杜夏没躲,反而下意识地,也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何筝犹豫。庄毅这种人说的话未必可信,他最终还是没明说,不想让杜夏觉得自己傲慢。
  他于是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还不问我,下午都去了什么地方。”
  杜夏抬眼,迟钝地呼出声语气词:“嗯?”
  何筝得寸进尺地戳他的脸。杜夏的脸很小,也瘦,两颊的肉却软软的,手感意料之外的好。
  “我去给你买礼物了。”何筝自问自答。杜夏却突然一个激灵,后背梆得挺硬,看向何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而何筝一如既往的温柔平静。
  杜夏吓清醒了,也先不问何筝为什么要送自己礼物,“你把那本艺术史买下来了?!”
  “那个好贵,能不能退……”他差点话都说不利索,把何筝都逗笑了。
  “你也没给我发这么多钱啊。”
  杜夏两肩下塌。他反应过来了,何筝来书店找自己都是之后的事。
  然后何筝抓起他没拿烟的手,把自己的那根烟插进杜夏的指间,空出来的手伸进口袋。等候区里还是有人在抽烟,有人在吐,借酒消愁后哭得稀里哗啦,独自离去的背影不被任何人记住,也不会有人记住一个男人将手掌覆上另一个男人的手心。
  杜夏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手心的眼睛一眨不眨,烟头上的星火烫到手指才慌忙收手,掌心朝内护向胸口,防止烟灰掉到那脆弱的东西上。
  那是一叠真正的金箔。
  他怔愣地看向何筝。何筝侧开目光正视前方墙壁,同时把他指间靠内的那根抽回来,不放过最后一口。
 
 
第11章 小车轮子
  蓉城的地铁最晚运行到凌晨,他们出来的时候还没到十二点,酒吧一条街又刚好位于地铁口。
  但杜夏并没有选择需要多次中转的公共交通。像是中了什么彩票大奖,杜夏奢侈地叫了辆出租车,四十多分钟的车程里有一半的时间忍不住地笑,双手插兜侧着脑袋注视窗外的夜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何筝将他唤醒,他睡眼惺忪地问师傅要给多少钱,师傅催他快点下车,和他一起的小伙子已经付过了。
  杜夏下车后在绿化带边的马路牙子上又站了一会儿,何筝站在他身边,确认他不是在酝酿吐意而仅仅是发呆后问:“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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