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亲吻和拥抱并不足以让他得到满足,他还贪心着更多。
他想回到以前,却又不想回到以前。
与彼时房里的安宁不同,网上遍布着腥风血雨。
——天啊,黄乐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我就说裴若当年果然不是一般的自杀!
——是说裴若也被送进了戒同所?可不太对吧,他的状态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开始变化的,可那时候他已经是娱乐圈顶流了,谁能把他送进戒同所?
——说句现实点的话,以裴若那会儿的身价,就算是同性恋又怎么了,就是为了赚钱身边人也得包容他。
——你们注意到黄乐说的“那些恶魔”依然在逍遥法外了吗?
——注意到了,天啊,之前不是报道过相关人员都已归案了吗?该处罚的处罚,该判刑的判刑……
——楼上莫不是忘了杜秋钏这个王八羔子了?
——那也不对,只有杜秋钏一个人溜了,但黄乐说的是“那些”,我不相信这是口误。
——恕我阴谋论,这背后不会还有什么大佬涉及其中吧?
——还记得之前你们说裴若不可能选择这么丑陋的死法吗?我突然想到,当初选择了那么繁华的一个街道跳下,是不是想引起公众轰动展开调查?
——越想越有可能……这一次的黄乐会不会也是同理?
——楼上想多了,如果真的有你们脑补的那些大佬,那连裴若的死都没能扳倒,你们觉得一个黄乐就行?
——同意,电视剧看多了吧。
——无语,十年前舆论的影响力能和现在影响力比吗?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好吧。
——完了,我已经被那套阴谋论说服了……
——容我脑补一下,其实这个戒同所还有别的利益链,或者说还有别的投资人,也曾侵/害过受害者们,但是因为背景雄厚,或是证据缺失始终没有得到惩罚,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裴若的名字时隔多年再一次挂上了热搜,这个夜晚注定成为了无数曾经真心喜欢过他的人的不眠之夜。
他们有的人已为人妇,成为了孩子的母亲,有的已经成家立业,有的从豆蔻少女变成了一个独挡一方的女强人……
也有人追随着裴若的脚步,走上了他的老路。
但唯独裴若永远地留在了十年前,一个璀璨明媚的年龄,把最好的岁月模样永远地留了下来。
和岁月同步前进的,只有他那些作品和照片,证明了他曾来过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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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瓷感觉到身后的床铺塌陷了些,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他。
他装作没醒的样子翻了个身,滚进傅生怀里。
傅生顿了一下,确认没有吵醒须瓷后,轻轻揽住小孩的腰往怀里托了托。
他亲吻在小孩发侧,单手拿出手机低声发了条语音:“你们那还有163事件的档案吗,麻烦帮我查一下,须瓷当初是被谁送进去的,签字授权的人是谁。”
那边像是打字问了句什么,傅生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回道:“对,须臾的须,瓷器的瓷。”
以前不曾觉得,但近来越发感觉须瓷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稍不注意养护,他就会出现裂痕。
这是一场持久战,傅生抱着小孩闭上眼睛,他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病患,但身边也不乏患病的朋友。
心理疾病太过复杂,很多时候甚至不是单一的。
这个圈子里生病的人太多了,有些症状轻微,有些严重,轻微的熬熬也就过去,而严重的人无一不要经过漫长的岁月,煎熬的治疗过程才能痊愈……
不,对有些人来说,甚至根本没有痊愈这一说。
他们或许这一生都要药物的陪伴,如果没能坚持下去,或许就是裴若那样的下场。
可于傅生而言,谁都可以出事,但须瓷不可以。
叶清竹今早跟他说的话还响在耳侧:“其实往往最煎熬的不一定是病患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人,或是亲人,或是爱人朋友——”
“你有多爱他,你就有多煎熬。”
负面情绪是种可怕的东西,就像是传/染病一样,在一起待久了,就容易慢慢被同化。
而一个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或许一开始你还能从容应对,暖心劝慰、陪伴……
可时间久了,你就会慢慢感觉到窒息,而离开了患者的活动范围,你甚至会感觉到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即便爱他,可又能在这样的焦躁下坚持多久呢?
三个月没问题,一年没问题,那十年呢?一辈子呢?
太绝望了。
如果未来注定要放手,那一开始就不要托起一条有重量的生命,因为倘若摔下来,是会被砸死的。
傅生没有思虑过这些,他也不用思虑。
他不托住,小孩就直接坠底了,他怎么舍得。
午夜时分,外面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才停下。
早晨七点,外面依旧黑压压一片,乌云与地面极近,有些过分的压抑。
墓园里,一座刻着裴若名字的碑前,站着一个女人。
“前两天有人和我说,我好像有皱纹了。”她轻笑了笑,“你看,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你在那边是不是快忘了我了?”
她注视着碑上照片里傲骨的少年,轻触着眼尾,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快些了,不然下一世我和你相差太多岁,恐怕只能做父女了。”
“你再等等我。”暴雨应声而落。
第34章 约法三章
【“他怀疑了……他正在查。”
“别怕,知道了也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
“可他会痛苦的吧……”
他心里竟然有一丝卑劣的窃喜,可很快被更多的惶然湮没,如果所有的事情全部摊开,那砸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也未免过于沉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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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侧是傅生沉稳的心跳,额侧是傅生温热的吐息。
一直到了天亮,须瓷小心地吻了吻傅生宽阔的胸膛,才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知什么时候,他来到了他们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小公寓面前,公寓门虚掩着,没有关。
须瓷迟疑着踏入这里,听见了里面一阵笑闹的声。
玄关的左手边就是开放式厨房,他看见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傅生抱起来抵在厨台的大理石上,肆意地亲吻着。
那人闹红了脸,但还是乖乖由着傅生修长的手指探入身体,摩挲着,开拓着新的领地。
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朝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颊边的梨涡像是要让人沉醉其中。
须瓷没由来地惊恐愤怒,他想要制止傅生,想要告诉他自己就在身后,面前的人是假的,那不是他……
他的手穿过了傅生的身体,那具和他一样的身体继续和傅生做着亲密的事。
他们炙热的情yu、甜涩的亲昵与他格格不入,他仿佛成了一位旁观者,恍惚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两瓣被亲得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傅生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须瓷猛得惊醒,窗帘外光线昏暗,与室内相差无几,须瓷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夜晚还是白昼,刚刚梦里的那句话炸得他的脑袋轰鸣一片。
“傅生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梦里出现的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确实不是他,而是曾经伪装过的他。
也是曾经小心翼翼收敛着自己强盛的控制欲、占有欲的他。
没有什么理由,生病不过是借口,只不过是将他心中本就有的晦暗无限放大。
他更阴鸷的同时也变得更为胆怯,因为他从来都知道,如今的自己比曾经更容易失去傅生。
手侧冰凉一片,须瓷怔怔侧身,身边处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早已散却。
“傅生?”
空荡荡的卧房里一点回音都没有,须瓷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哥……”
慌乱之中,手机摔在了地上,屏幕随着啪得一声陷入了黑暗中,须瓷怔在原地。
他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小心地弯腰捡起手机,老旧的手机彻底地息了屏,再也没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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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国师,为他的气质所惊艳,情绪应该再饱满些。”
这场戏已经走了三遍,但女一魏洛的情绪始终不太对。
傅生垂眸看了眼时间:“你再吃吃剧本,酝酿一下。”
魏洛抱歉地朝陪着自己走了三遍的白棠生一笑:“今天状态不太好。”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了?”白棠生失笑,“叶老师也是,昨晚一看就没见周公。”
整完妆容的叶清竹走来:“说我什么坏话呢?”
副导江辉见状在旁边揶揄了一句:“白老师说你昨晚肯定没去跟周公约会。”
叶清竹慵懒一笑:“那可不,夜晚这么大好的时光怎么能会周公呢?”
那边笑闹着,傅生则蹙着眉头给须瓷打电话。
第一声就直接显示了已关机,傅生心口一紧,他紧接着打了第二通,并和江辉打了声招呼,让他继续接下来的拍摄,自己要回趟酒店。
身后的叶清竹笑容渐渐淡去,淡望着傅生逐渐远去的背影。
傅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酒店,他匆匆推开门,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顿在原地。
整个房间乱糟糟一片,茶几上的花瓶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茶杯因为有地毯垫着,幸免于难。
“须瓷?”
傅生踏入其中,房间里并没有人,浴室也只有水龙头滴滴嗒嗒的声音,并不见须瓷的身影。
在床边的地面上,傅生发现了须瓷屏幕碎裂的手机。
他俯身捡起,转身来到走廊对面的卧房敲了敲门。
“须瓷,是我。”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傅生耐心地又敲了一遍:“崽儿,开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才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我去了片场。”傅生松了口气。
“骗子。”须瓷似乎就在门后,声音很近,“你明明说过不会走的……你骗我。”
“没有骗你。”傅生解释道,“我有给你留信息,你看见了吗?”
里面一阵沉默,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手机坏了,我看不见……”
傅生轻敲了下门:“没关系,我回来了,你先开门好吗?我想看看你。”
僵持了快一分钟后,房门才慢慢打开了一条缝隙,傅生顺势推开,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须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没有其它异样。
见傅生伸来手,须瓷竟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傅生的手顿在半空,心口发疼。
“怎么了?”
须瓷像是才反应过来,他想上前,最终还是留在原地抿着唇:“我不是故意的。”
傅生微叹,他走上前把人抱到床上,全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除了脚上有一道划伤之外,没有其它出血的伤口。
“这不是我弄的。”须瓷被傅生握住脚踝的时候,微微瑟缩了下,“我忘记穿鞋了,被花瓶碎片划到了……”
“我知道。”划痕很浅,傅生简单消了消毒,贴了个创可贴就好了。
“你别生气……”
“没生气。”
傅生垂眸帮须瓷穿上袜子,盖住细瘦的脚踝后,他俯身亲了亲须瓷的额头:“今天很棒,没有动刀片是不是?”
傅生的语气就像是哄小孩一样,须瓷迟疑地点点头:“没有……”
“那刀片在哪?”
从之前几次经历来看,须瓷分明就是随身携带刀片。
须瓷犹豫了下,指了指床头柜的台灯罩。
傅生从里面找出了一打小刀片,锋利得有些反光。
他轻吐一口气:“当初就应该坐飞机过来,安检直接给你搜出来。”
须瓷攥着傅生的衣襟,咬唇道:“你说不生气的。”
“没有生气。”他无奈地扯出自己的衣服,把人抱进怀里,“吃药了吗?”
“……吃了。”
从那边发泄完,须瓷就跌跌撞撞地回道这边卧室找出了药片囫囵吞下,否则何至于现在这么平静。
“真乖。”傅生吻在须瓷唇上,小孩配合地仰起下巴,方便他亲吻。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车里的药是什么?”
“……”须瓷迟疑了许久,“稳定情绪的。”
“……日常吃的是什么?”
“……”须瓷小心地往傅生怀里缩了缩,“没带。”
傅生气笑了,一巴掌挥在须瓷屁股上,力道不重,但让怀里人整个颤了一下。
“须瓷,我们约法三章。”
傅生捏起他的下巴,动作温柔,但语气也严肃:“第一,不许再随身带刀片;第二,以后任何事都要和我说,不许再骗我;第三,乖乖吃药。”
“……明白了。”须瓷小声问,“我也可以提要求吗?”
“……可以。”
“你去哪里能不能告诉我……”须瓷低着头,补充道,“当面告诉。”
早上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傅生不可能这种时候消失不见,可发病的时候哪里还会存有理智,巨大的恐慌足以将他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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