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来说,这是一餐不错的早饭。
在裴温吃饭时,顾恺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豆浆,一边观察他。
裴温穿的是一件棕色灯芯绒衬衣外套,里面是白色内搭。
这件外套别看其貌不扬,实则是国外一个小众奢侈品牌,价格一点都不便宜。顾恺只穿过一次,觉得尺码偏小,他穿不太合适。
但在裴温身上,却正合适。
裴温穿着他的衣服——顾恺唇边忍不住浮起笑意,低下头吃了一勺粥。
顾恺打量裴温时,裴温也在偷偷打量顾恺。
因为不出门,顾恺没打理头发,柔顺的黑发自然垂下,挡住额头。
他的坐姿很放松——顾恺的姿态一直都很放松,在家里这种感觉更明显了,这与裴温不同。
裴温的坐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板正的,这来源于他严格的家教,从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掉。
但顾恺似乎对碗里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你不饿吗?”裴温问。
顾恺动了动唇,似乎被戳到什么痛处。
裴温:“?”
顾恺偏头轻咳一声,才诚实回答:“我在做早餐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其实我本来打算煎蛋的,但煎蛋似乎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简单。”
“……所以我吃了好几个比较失败的半成品。”
裴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流氓兔小乖的雷~
第二十六章
看到裴温忍不住翘起又强行压下的唇角,顾恺无奈道:“想笑就笑吧,以你的厨艺,可以笑话我。”
裴温忍俊不禁:“至少你比鱼霜霜强。”
“……”顾恺沉默两秒,一时间竟不确定这到底算是夸奖,还是嘲笑。
而裴温则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还存在着嘲讽的嫌疑,认真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
毕竟自从两人重逢以来,顾恺的表现确实完美无缺,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那样妥帖,这给裴温营造出一种他无所不能的错觉。
“怎么可能?”顾恺说,“除了厨艺平平之外,我不会的事情还多着呢。”
“比如?”
“比如,我今天早上发现有一株兰花生病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显然涉及到裴温的知识盲区,遗憾表示:“这个我无能为力。”
虽然他很希望自己也能帮到顾恺,而不总是单方面接受顾恺的帮助。
“没关系,我已经发消息问过卖花的老板,等他回复就知道了。”顾恺并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吃过早饭,外面淅淅沥沥地再次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逐渐变冷,人的心情常常会受天气变化的影响。
晴朗的日子里,裴温能稍微感觉好点儿,而阴雨天心情则更加压抑。
也因此,日照少、气候寒冷的北欧国家,往往是抑郁症的高发地带。
可今天他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今天状态比较好,裴温有些庆幸地想着,希望这种状态能维持更长的时间。
顾恺收拾餐具时,裴温跑到阳台上去看顾恺的花,搜寻生病的那株兰花。
在一盆盆健康的花卉中间,那盆生病的花很显眼,叶子枯黄,长有黑斑,整盆花都显得很没精神。
懒惰的顾恺用洗碗机洗完碗,收进橱柜,出来时看到裴温正在阳台看花。
“喜欢?”
身后突然传来顾恺的声音,裴温抬起脸看他,点头,笑道:“挺好看的。”
“喜欢哪盆,我送给你。”顾恺说。
裴温却摇头:“不用了,我肯定养不好,你精心养护的花,到了我家,估计没多久就得养死。”
“有的花很好养活的。”顾恺说,指着旁边一盆仙人掌,“比如说那个。”
裴温依旧摇头:“我养死过一盆仙人掌。”
顾恺一愣:“你怎么做到的?”
“……水浇太多了。”裴温羞愧地说。
“……”顾恺陷入了可疑的沉默,片刻后他回答,“那还是不送你了,你想看就过来看。”
“我随时欢迎你。”
裴温噗嗤笑出声,点头:“我知道了。”
阳台的面积比较宽敞,虽然下了雨,但只有靠近护栏的地方被雨水淋湿,而靠客厅的地面则是干燥的。
顾恺拉了把椅子坐下,望着细雨中的城市道:
“这样的天气,坐在阳台上赏花赏雨,最舒服不过了。”
“嗯,最好再抱上巴赫。”顾恺回头望了望,“不过他睡觉的时候一般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裴温也在顾恺身边坐下:“你不工作的时候,就坐在这儿?”
“也不一定,偶尔我也会打打游戏,不过我打游戏的技术……”顾恺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旋即转了个话题,“或者,弹钢琴。”
他选了个更符合自身美好形象的娱乐方式。
游戏上他只是个落地成盒的菜鸟,就不说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想听吗?”顾恺悠闲地仰头靠着椅背,偏头看裴温,“我给你弹几首巴赫的曲子。”
裴温微微一笑,学顾恺昨晚的用词:
“荣幸之至。”
琴房同样在二楼,面积不大,整体装修风格更加复古,地面上铺着厚实且花纹华丽繁复的地毯,以尽量减少可能出现的噪音。
钢琴摆在离窗户不远的地方,一份翻开的琴谱正静静地躺在那儿,皮革质地的琴凳足以坐下两个人。
钢琴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巴赫肖像的油画。
肖像画右侧立着一个木制展柜,柜子中是各种精致的摆件儿。
而窗户的左下角还有一个画架,上面是一幅印象派油画,模仿莫奈的日出而作,强烈的色彩对比十分抓人眼球。
画架一旁,圆形大花盆中种着一株一米多高的南洋杉。
附近还有一张沙发,看起来是给聆听者用的。
顾恺拉开窗帘,室内的光线陡然明亮起来,他又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带着湿气的秋雨斜斜飘进来几丝,但离钢琴还远,不必担心打湿钢琴。
“坐。”顾恺指着那张沙发,“想听点儿什么?”
“你喜欢什么,就弹什么。”对巴赫基本没有了解的裴温说。
顾恺在琴谱上翻了翻:“……那就弹我最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吧。”
男人闭上眼稍稍酝酿少许,少顷便开始演奏。
他修长的指尖落下时,一个轻柔而优美的音符随之传出。
裴温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了。
演奏流畅地继续进行下去,每一个琴音都明亮、圆润,像珍珠相撞发出的声音一样动听,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犹如人的心情。
即使是不太懂音乐的裴温,也能从顾恺的演奏中听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情绪,显然顾恺是带着感情来演奏这首曲子的。
裴温坐在沙发上,难得地放松身体,任由自己的后背靠在沙发上,还顺手拿了个靠枕抱在怀中,从侧后方注视着顾恺。
窗外的雨声渐大,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水滴顺着明亮的窗户往下流,汇聚成一道细细的水流,蜿蜒到窗台上,接着消失不见了。
秋风从窗户缝隙灌进来,吹动南洋杉的叶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南洋杉纤细的枝丫随之轻轻晃动。
这些声音都与顾恺的指尖传出的琴音融为一体,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宁静又孤独的乐声,仿佛这天地间仅剩下他一个人,却并不让人感到害怕,反而觉出某种安然与自在。
裴温忍不住去观察顾恺的手。
那是一双会弹钢琴、会画画、会种花,但不会煎蛋、不会打游戏的手,并不十分白,却修长而有力量。
手指富有技巧性地在黑白琴键之间快速穿梭、翻飞,弹奏出的音符仿佛具有魔法的力量。
“这首曲子叫什么?”静谧中,裴温忽而出声问。
顾恺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仰起脸,望着墙上那副油画,说道:
“哥德堡变奏曲。”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搭配着这支曲子看这章hhhh,我听的是朗朗版本的
第二十七章
“哥德堡变奏曲?”裴温喃喃低语,微笑道,“很好听。”
顾恺一边继续演奏,一边向他介绍道:
“这首曲子原名叫做《有各种变奏的咏叹调》,据说是巴赫为了患有失眠症的凯瑟琳伯爵而作,哥德堡是巴赫的学生,侍奉于这位伯爵。”
“不过,也有人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但无论如何,我认为这首曲子确实适合在深夜听。”
顾恺顾着说话,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心里咯噔一下,回眸偷瞄裴温,发现裴温根本没有反应。随即意识到,对于不懂音乐的人而言,错一个音是听不出来的。
顾恺放下心,笑着回头问裴温:“你要不要来试试?”
裴温连连摇头:“我不会。”
“没关系,”顾恺道,“只是尝试一下,弹着玩儿,打发时间罢了。”
裴温没有提离开的事情,顾恺自然也不会主动提,所以得找点事情把裴温留下。
“我真的不会……”裴温摆手。
“没事。”顾恺转过身,伸手握住裴温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我教你。”
裴温向来不会拒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顾恺拉到钢琴面前坐下。
这张琴凳坐两个人也很宽敞。
顾恺向左侧让了让,给裴温留下足够的空位,指着键盘中间的一个白键道:“这个是中央C。”
他先给裴温讲解了一些钢琴基础常识。
裴温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架上的琴谱,试探性地伸出手,弹了一个音,接着是第二个音。
从他的手势上,顾恺可以看出,裴温确实没有接触过钢琴,但他弹奏的却是哥德堡变奏曲接下来的部分。
“你知道怎么看五线谱?”顾恺发出自己的疑问。
“嗯……”裴温道,“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二胡。二胡虽然一般用简谱,但五线谱我也学过。”
“不过只学了几年,初二以后因为父母离婚,我就没有再学了。”
父母离婚跟学二胡有什么关系,顾恺有些不解,问:“为什么?”
裴温笑了下,解释道:“因为我爸会拉二胡,就是因为这样,我妈才让我学的。他们离婚后,我跟了我妈妈,她就不让我再学了。”
免得触景生情。
这还是顾恺第一次听裴温说起他家里的事情。
初二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么?
那时候裴温大约十四岁,正是自我意识开始成长的时候,父母在他那个年纪离婚,应该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吧?
高中时两人严格说来并不太熟,顾恺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很正常,但以鱼霜霜和裴温的熟悉程度,那丫头还跟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是在撒谎。
不过,比起从鱼霜霜那儿得知,裴温主动告诉他,显然让他更高兴,这至少意味着裴温对他更信任了。
“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裴温笑道:“没事,都过去了。”
“现在可能是过去了,但当时肯定还是很难受的,”顾恺意有所指地说,“其实有些事情你不用自己一个人扛着,如果说出来,有个人帮你分担,会好很多。”
譬如侯雪松做了些什么,让裴温如此厌恶他,譬如裴温为什么要自杀,而且还是蓄谋已久的自杀。
这些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勾动着顾恺的好奇心,但出于尊重,他从没正面询问过。
顾恺这么一说,裴温就回想起昨夜的事情,猜测顾恺指的可能是侯雪松的事,便道:“昨天晚上的事,谢谢你,不过侯老师他……”
顾恺补充:“我不是逼问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想好。”
裴温笑着点头:“嗯,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比较敏感。”
说完他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抬头去看琴谱,按照顾恺的解说去寻找音符对应的琴键,指尖轻轻按下。
一个单音节传出来。
顾恺拍了下他的手背:“这个音不要按那么重,轻一点。”
顾恺不自觉地拿出平时教导员工时的语气和姿态。
裴温被拍得一愣,缩回手错愕地看向他。
看到裴温的眼神,顾恺才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坦然自若地说:“不收学费的。”
让我们跳过这个尴尬地小细节吧,顾恺如是想,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裴温笑起来,配合道:“既然不收学费,是不是得支付点别的报酬?”
顾恺:“比如今天午饭你来做?”
裴温欣然道:“好啊。”
即使顾恺要做,裴温可能也得谨慎地考虑一下,连煎蛋也煎不好的顾恺能做好什么菜,番茄炒蛋?
顾恺心道:至少午饭前是不会离开了,完美!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当顾恺继续教裴温弹钢琴时,顾恺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鱼霜霜三个字非常醒目。
“喂?”顾恺接通电话,迅速道,“给你一分钟讲完。”
不要耽误他和裴温独处好吗?
电话那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鱼霜霜明显噎了一下,少顷后压低声音道:“快来派出所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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