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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旋即他想起了什么事，目光微黯。
“小裴，我不逼你现在就给出答案。”侯雪松笑道，“你可以考虑几天，想好了再回复我。”
“那位何导说了，他看了你之前演的电影，看了你所有话剧，目前你是他的第一选择，你得把握好这个机会。”
简单寒暄几句，裴温挂断电话，心事重重地继续洗蓝莓。
顾恺没出声，帮着裴温一起洗好所有水果，装入今天特意买的透明玻璃罐中，放上几块□□糖，倒入白酒，密封保存。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颇为举棋不定地问顾恺：
“你说，我应不应该答应？”
顾恺沉吟道：“这得看你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说？”
顾恺道：“你为什么不想答应？”
裴温：“我不喜欢演电影，而且如果在侯老师的介绍下接这部电影，我会欠他一个人情。”
“还有么？”顾恺觉得没这么简单。
裴温抿了抿唇：“还有……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之前演完那部电影之后，被很多人骂。”
他本就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从未接触过娱乐圈，之前一是因为好奇和新鲜，二是想借机宣传话剧，便接下了电影。
然而他哪里知道娱乐圈那些蝇营狗苟？
听说，他当时是因为和同期一位流量小生第一部 电影撞上，才被对方的团队盯上——裴温可没有什么团队。
他们迅速扒出裴温各种真的假的黑历史，毕竟没有人是完美无瑕的。
裴温在电影刚上映时被人捧上神坛，没几天又被摔下神坛，为千夫所指。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人喜欢，又为什么被人讨厌，只知道自己每天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辱骂，逼得裴温最后甚至换了电话号码。
这让他对电影产生了阴影。
这件事顾恺大致了解过。
“那你为什么想演？”顾恺又问。
裴温：“因为我希望更多人能了解话剧，喜欢话剧。”
裴温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顾恺又一次感叹。
“我还以为是因为电影赚得多呢。”他开了个玩笑，让这个话题不那么沉重。
裴温顺着他的玩笑说：“我还以为，如果我演话剧穷得吃不上饭了，你会养我呢，才不担心赚钱的。”
第五十三章
“养，肯定养，”顾恺说，“吃土也养你。”
裴温皱着鼻子表示嫌弃：“谁跟你吃土？”
几句玩笑间，裴温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顾恺便回到正题：“你不想演的理由有三个，其中一个是不想欠侯雪松的人情，关于这点我倒觉得，你不如把这当做是他对你的补偿，毕竟他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顾恺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裴温笑道：“第二呢？”
“第二，阴影必须要敢于面对才能战胜。”顾恺说得头头是道，“如果因为畏惧而不敢面对，恐惧就会一直在那里，甚至不断放大。”
“至于最后一点，只喜欢话剧不喜欢电影，就看你是否有为了话剧而牺牲一下的决心了。”
听完顾恺的分析，裴温问：“所以你建议我接？”
顾恺摇头：“正相反，从我个人角度，我并不希望你接。”
“为什么？”裴温好奇。
顾恺认真道：“我担心你应付不了娱乐圈那些复杂的事情，旧的阴影没战胜，反倒多了新阴影。”
“不仅仅是阴影，你还有可能会吃亏。那个行业不像你现在的工作那么简单纯粹，每天做的就是演戏、排练，到时候真出了事，我也很难帮到你。”
“何况，你现在做的事情本就已经是在推广话剧了，不一定非要拍这个电影。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本职工作。”
排除经济因素，顾恺认为这件事是弊大于利的。
绝大多数人进入娱乐圈，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是有个明星梦，羡慕那光鲜亮丽、万众瞩目的生活，二是想赚钱。
对于裴温而言，这两个目的都不成立。
听顾恺说完，裴温若有所思。
顾恺又补充一句，说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到底怎么做，看你自己。不管你作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在顾恺眼里，这只是一句理所当然的话，落在裴温耳朵里，却那么不同寻常。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女人总是蛮横地对他下达命令，要求他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从不会征询他的意见，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顾恺的尊重，在裴温眼里是如此的难能可贵。
经过一番思索，裴温很快给出了答案。
“算了，我还是不演了。”裴温笑道，“感觉风险和收获不成正比，我还是好好演我的话剧吧。”
他不想把自己的生活弄得那么复杂。
“想好了？”顾恺问，“确定不演了？”
裴温点头：“我这就告诉他们。”
裴温当即给侯雪松回了一个电话，请他转告何导，委婉地表示自己只想一门心思地演话剧，不想演电影。
侯雪松非常遗憾，还想再劝裴温几句，被裴温一句“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想法”给堵了回去。
这让侯雪松意识到，裴温最近的处事方式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不再像从前那么好掌控。
侯雪松有些烦躁。
泡完果酒，两人一起吃过午饭，顾恺带着裴温去自己店里。
自从闻和豫离职，这么长时间了，顾恺还没招到合适的员工。
有几个求职者来面试，但顾恺都不太满意。
加上国庆后店里的生意没那么忙，顾恺和万瑛两个人应付得过来，便也不着急招新员工了。
顾恺带裴温抵达七重珠宝时，万瑛一看到他就抱怨。
“老板，你要是没空来就赶紧招个人，要么就按时上班。”
刚抱怨完，看到裴温跟在顾恺身后进了门。
万瑛起初还以为是客人，仔细一看，发现是裴温，便笑道：“好久没来了，巡演怎么样？”
裴温并没有错过万瑛的抱怨，而他就是顾恺旷工的罪魁祸首，难免有些羞愧。
“挺好的。”裴温和万瑛寒暄完，扭头小声对顾恺说，“我听说史阳明也在找工作，他没来问过你？”
“没有。”顾恺表示对此并不知情。
裴温也是在鱼霜霜那儿知道的，史阳明目前似乎和鱼霜霜走得挺近。
虽然裴温只是提了一句，顾恺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毕竟他之前可是答应过史阳明，要帮他留意留意工作的事情，然而这几个月他都忙着谈恋爱……根本就把史阳明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这不应该。
史阳明可是裴温的救命恩人！
于是，顾恺转头就去询问史阳明，有没有意向来他店里试试，做一名珠宝销售。
虽然史阳明缺乏相关专业知识，但这些东西都可以学，只要肯用心，没什么学不会的。
为了不让史阳明有压力，顾恺特意表述成“我店里缺人，招了很久都没有招到合适的员工，要不你来帮个忙？”
热心市民史阳明果然立刻就答应了。
在家里咸鱼躺尸的史阳明，第二天就来到顾恺店里。
顾恺教了他一些注意要点和常识之后，便把人交给万瑛带着，先试用几天。
而他本人则效率很高地跟裴温一起，联系侯雪松性骚扰的受害者们。
顾恺对任何事情都不是说说而已，从来是说到做到。
两人辗转找到一位年轻人，名叫任子实。
这位任子实当初也是传奇剧团的演员，但现在已经不演话剧，转行做了名普通职员。
因为演话剧又累又穷，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很少会有人专门演话剧。
对于顾恺二人的来访，任子实表现得很热情，他很愿意到时候作为声援裴温的一份子，但遗憾的是，他也没有什么证据。
不过，任子实提供了一些其他被侯雪松骚扰的人员名单。
另外他还说到，侯雪松的太太是位白富美，家大业大，性格爽快泼辣，如果能得到她的支持，这件事成功的概率会更高。
拿着名单，两人道谢之后离开任子实的家。
“这侯雪松骚扰过的人还真不少。”顾恺看着名单冷笑。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自然是去下一个人的家。”
在顾恺的陪伴下，裴温走访了许多名单上的人。
有的人否认曾被骚扰，有的承认被骚扰，但拿不出证据。也有少数几个表示，他们早就留存了证据，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曝光这个人渣。
而这正是他们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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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这个过程进行了许多天，裴温的假期早已结束，只能在下班后和双休日和顾恺一起去。
有时顾恺会去传奇剧团接他，有时是裴温主动到七重珠宝找顾恺，两人都迅速和对方的朋友圈熟悉起来。
顾恺还把裴温介绍给了朱少徽，毕竟朱少徽没少因裴温的事为顾恺操心。
“明明这家伙不久之前还跟我哭诉，说完了，他都不给我机会，啧，我当时还真以为没戏了呢，没想到啊，人生如戏，世事无常。”
朱少徽翘着一条腿。
“我什么时候哭诉了？”顾恺予以否认，“我只是倾诉！”
朱少徽白他一眼：“我又没跟你说话！”
裴温坐在顾恺身边抿唇微笑。
其实一开始，他没认为顾恺有多喜欢自己，觉得拒绝之后顾恺就会慢慢忘记他，另觅新欢。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朱少徽搂着自己女神的腰，亲了她脸颊一口，“这是我老婆，我女神。”
这两人都不在江州，有自己的工作，一时半会儿不方便过来，因此四人是视频通话。
冯青嫌弃地擦擦脸，又对裴温笑：“我叫冯青，和少徽是大学同学。”
冯青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扎上去，随意地披散在双肩。
即使没化妆，也能看出是个大美人，巴掌大的瓜子脸，眼眸黑白分明，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自惭形秽的惊艳型美人。
裴温颔首笑道：“你好。”
他并不健谈，但所幸朱少徽和冯青都不是会让场子冷下来的人，和裴温讲了不少顾恺的黑历史。
顾恺听得满头黑线，但见裴温有兴趣，便随他们了。
只不过，他发现朱少徽这个舔狗都能搂着老婆的腰，而他还仅仅只是和裴温坐得比较近。
于是，在裴温和两人说话时，顾恺便情不自禁地看向裴温腰部。
说实话，自从裴温出院，他都没怎么搂过裴温的腰了——即便他们现在已经交往。
顾恺总担心裴温不舒服，所以即使想肢体接触，也尽量克制自己，先询问裴温的意见，得到首肯，才敢伸手。
当然，最多也就是牵牵小手，轻轻抱一下什么的……至于更进一步，顾恺还没想到那么远。
日子过得这么战战兢兢，他也很郁闷。但一想到裴温不愿意让别人碰，愿意让他碰，又觉得美滋滋的。
正当顾恺心里想着这些时，与冯青聊天的裴温突然伸手覆在顾恺手背上。
五指错开，他扣住顾恺的手掌。
顾恺略显意外，裴温扭头对他笑了笑。
刹那间，顾恺心里仅剩的那点郁闷也散了。
看，他男朋友多细心多体贴，多在乎他！
通话结束，冯青对裴温非常有好感，对于顾恺和裴温暗戳戳的小互动也异常兴奋，说等她忙完最近手头的案子，就抽空过来看看裴温。
那股热情劲儿，看得朱少徽都有点吃醋。
不过，他知道他老婆的性子，别看她外表是精英女性，气场全开，内里却是个看到帅哥在一起就想尖叫的腐女……
视频通话刚一结束，史阳明终于逮到机会对新任老板吐槽：
“顾恺，你没事儿在店里放棵光秃秃连叶子都没有的树干什么？”
试用期结束后，顾恺便把史阳明转为正式员工，工资是底薪加提成的方式，史阳明对此很满意。
“……”顾恺看了一眼门边的银杏树，“明明前几天还有几片叶子的。”
“掉光了。”史阳明指着垃圾桶，“最后几片叶子在那儿呢，我刚扫进去的。”
顾恺看了裴温一眼。
裴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忘记银杏树是落叶乔木了。”
顾恺装修时，正是银杏最美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注意到银杏的美，却忽略了这一点。
“这确实是个问题哦。”万瑛摸着下巴，看着那棵光秃秃的树，“要不，咱们换棵常绿树？这光秃秃的也不好看啊。”
顾恺又看了裴温一眼。
裴温也道：“对，换棵常绿树吧，更好看。”
“不换。”顾恺道，“怎么不好看了，那个树枝，那个形状，不是挺有艺术感么？多好看，你们有没有审美？”
史阳明和万瑛闻言都愣了愣，互相看对方一眼。
下一秒，万瑛首先选择了屈服：
“老板，您说得对，那就不换。”
史阳明孤木难支，挠挠头又看了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一眼，惭愧道：“我确实没有艺术细胞，你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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