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剥皮的青年名叫王保泰,199×年生, 若是人没死的话,今年将满24岁。
王保泰出生于西北一座叫茂阳的小村庄,家里一共四个兄弟姐妹, 他是幺子。
与村里绝大部分年轻人一样,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之后,要么就到县城里读个职高或者中专,要么就干脆结伴南漂, 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沿海城市打工。
王保泰选择的是后者。
他十七岁就离家, 南漂到半个中国之外的江南,在油漆厂玩具厂电配厂和五金配件厂都干过一段时间,最近两年受雇于一间仪表装配厂,干得还不错,今年还论资排辈升了个车间组长。
只是大约十天前, 王保泰家中老父出门访友时不慎摔了一跤,从此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也不知是撞到了哪里, 老人摔倒后昏迷不醒,兼之高烧不退, 寒颤抽筋,被家人慌忙送到县城医院,连医生也无能为力,住院次日就送进了ICU,两三天后便告了病危,说人怕是要不好了。
按照村里的习俗,老人过世必须要死在自己家里,不然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所以家人只得哭哭啼啼地一边通知离家的儿子和外嫁的女儿回来见老人最后一面,一边让医院给拔了氧气管,将仅剩一口气的老人给接回家。
王保泰接了家里的电话,听说亲爹病得快不行了,便匆匆跟厂里告了事假,连夜赶回老家。
翻到这里时,北泉停下了速阅,闭上眼,在脑内飞快地撸了一遍案情。
因为时间紧迫,王保泰不得不多花了几百块买了飞机票。
只是他老家茂阳就算在西北也算地处偏僻了,两地根本不可能有直飞的航班,所以王保泰只能乘机到附近的省城,再从那边转乘长途巴士到县城,最后再在县城花个百十块找辆摩托或是野鸡出租什么的,让对方把自己送到村里。
这么一路折腾下来,少说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警方在航空公司找到了王保泰的购票记录和登机信息,还特地调了机场监控,确认是本人无误。
航班安全降落,途中没有任何波折。
再然后,从省城到县城的长途巴士也查到了王保泰的乘车记录,警方还从巴士的内置监控中确定了乘车的正是死者本尊。
只是车子到了县城之后,线索就断了,警方多番走访,至今没有找到任何靠谱的目击者。
“这么说来,王保泰是在从县城回乡的路上失踪的咯?”
在青烛和阿柳还在看资料的时候,北泉已经翻完了一遍,并将所有信息如同影印一般牢牢刻印在脑海中:
“而且,发现尸体的地方也跟他回家的路线不符吧?”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一名刑警回答:
“没错,发现尸体的山沟距离茂阳村足有四十多公里,也不在县城到村子的必经之路上。还有,山沟明显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应该是抛尸无疑。”
北泉点了点头。
资料里附了好几张现场照片。
抛尸的山沟位置隐秘,偏僻荒芜,若不是最近当地正好连下了两天暴雨,引起了一型泥石流,阻塞了山间公路,修路队在路过时恰好发现了尸体的话,王保泰的尸体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人找到。
到那时,莫说只是少了一层皮,遗骸怕是早就化为枯骨,连鉴定这身骨头究竟姓甚名谁都要经过好一番折腾了。
这时开车的另一名刑警问道:
“王保泰的尸体已经送到县公安局让法医进行尸检了。”
警察顿了顿,接着问道:
“三位是想先去看看现场呢?还是先去看看王保泰的尸体呢?”
听到这个问题,北泉抬头,正好对上青烛看过来的视线,于是朝他笑了笑,表示请对方决定。
青烛想了想,回答:
“那就先去看尸体吧。”
“没问题。”
开车的刑警答应了一声,下了国道,往县城开去。
下午三点四十分,车子停在了县公安局门前。
两名警察领着他们去到停尸间,北泉、青烛和阿柳终于看到了王保泰的尸体。
时值盛夏,一具剥皮的尸体在野外晾了两天才被人发现,已然开始腐败,不管是外观还是气味,都相当令人恶心。
当白布掀开,露出那具腐败膨胀的无皮尸时,饶是见过不止一次的两名刑警也条件反射的皱起眉别开脸,露出了颇感不适的神色。
但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却一个赛一个的镇定,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法医没有在王保泰的尸体上发现任何明显的足以致命的外伤。”
一名刑警翻了翻尸检报告,对三人说道:
“而且扒皮的手法也很专业,几乎没有在尸体上留下刀口的痕迹。”
他又往后翻了两页。
“常见的毒物检测也全部是阴性……”
警察顿了顿,下了个结论:
“王保泰的死因暂未明确。”
北泉和青烛交换了一个对视。
没有致命伤、没有服毒,尸检查不出异常,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青烛眼神凝重,压低声音说道:“别的不论,光是这一点,跟许蕾一样。”
许蕾那会儿尸体发现得及时,所以还能看到太阳穴上一点黑斑,而王保泰却连皮都没有了,就更不可能知道他的颞角有没有淤青了。
其实不管凶手是怎么杀的人,原本计划应该颇为完美。
他将人皮剥掉之后再载到荒郊野岭弃尸,只要地点足够隐秘,起码一年半载无人察觉。到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得一塌糊涂,甚至很可能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这样即便尸体被人寻获,警方也不会知道这人少了一张皮,只会把案子当成普通的无名尸案来处理,走一般的侦察流程,而不会惊动到“特七”的人。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凶手也是点背,正好赶上暴雨冲坏了山道,尸臭味又引起了修路工程队的注意,才使得他苦心安排的妙计落了空。
“可以吗?”
北泉朝两名刑警抬手示意。
刑警们:“??”
然后他们震惊地看到,北泉竟然没戴手套,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就去摸那具没皮腐尸的脑袋。
警察们:“!!!”
——这人以前是干嘛的!?这心理素质,也太忒么彪悍了吧!?
两个年轻人皆面带惊恐,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心中的吐槽。
这时北泉已经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法医的刀口,露出离断面下方的颅骨,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对青烛摇了摇头。
两名警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青烛却明白了。
北泉这是在告诉他,王保泰的颅骨上没有铁钉留下的痕迹,换而言之,这人的魂魄很可能没像许蕾那样被凶手拘走。
“行了。”
北泉将尸体复原,到角落洗干净手,又对两名刑警笑了笑:
“现在,麻烦两位带我们去看看发现尸体的现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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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6日,星期五,下午五点半。
卫复渊和姜南岸正在蔡、苏两夫妻的家里,透过二楼走廊的扶手,看客厅现在的情况。
家主请来的道士据说是月灵山上某个有名的道观里的主持,口碑一贯不错,附近的村镇但凡有个红白喜事,又愿意多花点儿钱来打点的,一般都会请这位道长帮忙。
不过道长平常清孤得很,轻易不愿出山。
这次肯到蔡、苏家来,一是看在是村长请托的人情,二是看在一场法事三十万的丰厚酬劳上。
今日道长上门,先是端着罗盘在他们家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指出许多处风水不当的问题,又掐算了一下蔡明健和苏阑八字,得出结论,应是二人婚姻宫有所妨克,兼之女事主今年荧惑星犯疾厄宫,体虚气弱、流年不利,自然容易被阴晦之物侵体。
于是道长叫来一帮青壮小伙儿,先把宅子里里外外、彻彻底底折腾一番,能搬的能改的全都变了样儿,又在院墙上、门楣上、房梁上和窗户上各贴了一溜黄符,最后才摆开祭坛,在完全换了个布置的正堂——也就是客厅里开始做法。
“哼,就这点本事,还敢装神弄鬼!”
姜南岸抱臂看着法师迈着天罡八卦步在祭坛前挥舞桃木剑,十分不客气地批驳道:
“就他那点儿阳气,还不如旁边那群大小伙儿咧。”
卫复渊抬脚踢了他一下,示意话唠姜小点儿声,不要让主家听到。
对于两个开了阴阳眼的人来说,道士、和尚法力如何,光看身体散发出的气晕颜色就能分辨出个七八成来。
这位道长四十多岁的年纪,若是勤于修炼,多多少少也该炼出一身真阳。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什么虔信刻苦之人,空有一身架式,本人却气虚体弱,写出的符咒也与寻常涂鸦没有啥区别,自然也就别指望有辟邪驱鬼的效果了。
第123章 新婚-10 你们办的是英式婚礼吧?
看着那名中年道士在祭坛前比比划划念念有词, 姜南岸就觉得气闷,恨不能自己亲身上阵。
只可惜姜兄学的是外家功夫,在法事方面相当外行, 对各种经文也不太精熟。
而且比起这个,更重要的一点,是这还不是暴露他们真实身份的时候——因为他们还没找到尾随在苏阑身后的那东西。
“两位。”
这时, 主卧的房门打开了, 蔡明健和苏阑两夫妻携手而出, “下面的法事还要一段时间,要不……先到书房喝杯茶吧。”
四人转移到书房里。
这栋三层小洋楼是苏阑父母送给她的嫁妆, 但姑娘毕业后就留在了奉兴工作,没打算回老家发展,自然对这套小楼不甚上心。
是以整套楼只刷了墙铺了地板就算装修完毕, 除了主卧是全新的家具之外,其他屋子都是村里的亲戚邻里送的,风格各异,有新有旧, 属于凑合能用就行的程度。
二楼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 倒不如说是待客室。
两个书柜,一张茶几,一套沙发,连一件装饰品都没有。
苏阑这些日子被黑影吓怕了,随时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连在自己家也没有半分安全感。
一进书房,她就下意识挑了个角落的位置, 把自己深深地窝进了沙发里。
姜南岸看着姑娘佝偻着背脊,畏畏缩缩、惊惧不安的样子, 再与自己记忆中那个活泼爱笑,开朗大方的初恋一对比,心中只觉无比酸楚,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卫复渊瞥见姜南岸的表情,就知道他八成又进入了恋爱脑状态,于是在茶几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姜南岸恍然回神。
四人落座。
苏阑的亲戚都在楼下帮忙,自然连个给他们倒茶的人都没有,原本蔡明健打算自己去泡茶,但苏阑一直抓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愿松手,于是只能随便拆了几瓶矿泉水让两位客人凑合一下。
卫复渊和姜南岸当然不介意喝的是茶还是水,他们有更重要的问题要向二人询问。
小卫同学一面回忆着北泉忽悠人时的样子,一面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严肃认真的状态,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更神棍一点,然后问道:
“苏小姐,你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那只鬼影的吗?”
苏阑的目光犹在左右飘忽,似乎想用余光看看身后有没有跟着一个黑影。
“我……我想……应该是在婚礼之后……”
她低声喃喃: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看到‘它’……是在我们结婚后的第一天……”
卫复渊的眼神一闪:“你确定?”
苏阑痛苦地点了点头。
她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左手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右手腕,似乎想要用疼痛来排遣内心的恐惧和惶然。
“道长说我和阿健八字不合,婚姻宫相克……”
苏阑抬头看了两鬓生出白发的丈夫一眼,又愧疚又痛苦,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阿健……”
蔡明健立刻抱住妻子,一番温声软语,细细安抚,半点没有责怪她的样子。
——啧,发狗粮了不起吗!
卫复渊被齁到了,暗暗磨了磨牙。
——也就是我家亲爱的不在,不然我现在就能闪瞎你们。
“咳。”
这时,卫复渊听到身旁的姜南岸有些可疑地清了清嗓子:
“听说你们搬了新房?是婚后搬进去的吗?”
“你是怀疑我们在奉兴的新房有问题?”
蔡明健听出了姜南岸的话外音,却摇了摇头:
“我想应该不是房子的原因。”
蔡明健告诉他们,在刚刚出事的时候他就托人调查过了,他们买的那套房子是第二手,前一任房主是一对年轻的白领夫妻,两人因为孩子上学要换学区房,才把物业转手的。
那套房子里既没死过人,也没出过事,反而还有添丁之喜,完全算得上是套吉屋。
“那开发商呢?”
姜南岸以前跟自家师傅处理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经验丰富,于是多问了一句:
“还有左邻右舍有没有提过小区有什么不对的?”
蔡明健继续摇头:
“没听说开发商出过事。而且物业还挺负责任的,小区里安保不错,平常连小偷都没闹过。”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其实我们到民政局登记后就搬进新房了,在那儿住了两个多月,一直都好好的……”
男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上个月竟然就……就……”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
“这么说来,问题会不会是出在婚礼上?”
他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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