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迟钝地才有冰凉苦涩的味道划过,季北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今晚明亮的月色下拉出了条漂亮的弧度。
他捏着易拉罐的手指不知不觉地开始用力,直到听到“呲啦呲啦”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季北秋随手把它丢进垃圾桶,又摸着黑往客厅走,然后摇摇摆摆地一躺,躺进了宽大的沙发里。
沙发是皮质的,刚躺上去的时候有点冷。
季北秋干脆把手臂抬了起来,横过自己的眼前,一下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前。
手臂压着他的鼻梁和眼睛上。
闭上眼睛后,眼前的黑更加深沉了几分,但被手臂压着又好像晕出了光圈。
季北秋突然觉得有点疲惫,他好像歪一下头就能在这沙发上沉沉地睡去,可脑内的神经却又好像是醍醐灌顶得清醒。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沈云星。
沈云星脸上的表情太丰富了,情绪变化得太多了,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和他待在一起,季北秋短短的时间内就好像就能看遍人类最普遍的情绪——难过、害羞、生气。
沈云星一个人就能演绎的活灵活现。
不过季北秋最喜欢的,还是沈云星又躁又气的样子,脸都是红的,还要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瞪着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
想着想着,季北秋的思路却又突然跳脱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想——要不重新再重新买个别墅吧,他都想好了,他要凿一扇很大很干净的天窗,能看到星空的天窗。
季北秋默默地计划着,他还要把房子买在郊区,因为郊区的星星是最漂亮的。
就当季北秋昏昏欲睡的时候,刺耳的铃声突然强硬地把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手机屏幕反射出来的白光像是警铃般作响。
季北秋“啧”了一声,按着太阳穴烦躁地爬了起来,他的时差还没倒回来,现在大晚上好不容易有点睡意还被人打扰了。
——如果打电话过来的是沈云星,他就不生气。
季北秋的长手一伸,把扣在茶几上的手机抓了过来,是一串没备注的电话号码,地址显示的是京城。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来,这串号码季北秋想忘记,但又背得滚瓜烂熟。
等到铃声快响到末尾,他才点了接通间,懒洋洋地:“喂?”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中气十足:“你回国了不回家?”
季北秋眉头都不抬一下,明知故问:“哪位?”
“季北秋你别跟我装糊涂,明天就滚回家里来,你爷爷想见你。”
这么多年了,季北秋早就习惯季关这个颐指气使的样子,他现在还有兴致笑几下:“爷爷我会去看的。”
他幻想了一下季关被气到捂着胸的样子,嘴角恶劣地挑了挑:“但是你又算什么好东西呢?”
抢在季关破口大骂之前,季北秋率先把电话挂了,他把手机丢在沙发上。
季关是他名义上的爹,但他们两个更像是仇人。
无论多少次,他和季关打完电话后心情都会跌落谷底,季北秋想起身再去拿一瓶啤酒,长期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却来得突然。
季北秋的脑袋钻心一样得疼,眼前忽然一黑,隔了一会后才回归了正常。
他重新躬着背坐回沙发上,抱着头,手指搭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幕地,季北秋帘开了自己脑后的头发,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过暴露出来的头皮。
不是平滑的手感,反而凸凸起起,很粗糙。
是很大一圈的陈年旧疤,缝合过的痕迹在岁月的流淌下没有消失。
季北秋只要摸着它,就能回想起自己那时候满头是血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又把头发放了下来,蓄长了的头发重新盖住了他后脑的伤疤,抽搐着神经的疼痛也终于慢慢缓解。
等到疼痛褪去,季北秋的心情还是没有一点转好的意思,他还是准备再去拿瓶酒。
手机屏幕却又亮了,他反射性地觉得厌恶,目光却在不经意之间抓过。
是条微信消息,知道他这个微信号的人不多,除了长年在和他联系的李哲成,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给他发消息的人——沈云星。
季北秋的唇线还是拉直的,他的心情真的很差,却还是点开了这条信息。
【云星】:你要来看我打篮球吗?
【云星】:{小猫试探gif}季北秋手指一动,下意识地就在屏幕上打出来了“不了”两个字,可当季北秋看到沈云星发过来的表情包时,他却没按出发送。
他看着这个表情包,莫名地就联想到了沈云星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挺有趣的。
季北秋迟疑了一下,把打在对话框上的字删掉了,重新打了一行上去,又把手机扣翻了。
他想喝酒的欲望好像没刚才那么重了,季北秋现在比较想做的是——去找沈云星。
因为他发现,他和沈云星待在一起,他会开心。
作者有话说:过渡章可能会有点无趣(?)
第19章 “我哥要来看我打比赛!”
沈云星躺在寝室的床上,双手举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季北秋的回信。
他没等多久,开了静音的手机就在他手心里震动了一下,沈云星一下子就从床上克制地弹跳了起来——【北秋哥】:什么时候?
沈云星沉默了一下,最近他根本没比赛,最早的比赛也要排在两个礼拜后。
他的目光在季北秋的头像上停了一下,静态的星云好像突然之间动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漩涡一样的动静。
沈云星灵光一闪,找到了他们篮球队的微信群,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下午。
【许文杰】:那些C大的是不是有病啊?
【方誉】:?
【许文杰】:无语,明明都输给我们了,还不服气,刚来找我说要再打一场!
【陈泽明】:谁给他们的脸啊?
【陈泽明】:打球打的那么脏,还好意思不服,我记得云星当时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吧?
当时刚打完,A大最后以差别不是特别大的比分赢了比赛,露天篮球场里的火药味都快冲破云霄。
那个打球很脏的3号一副输不起的样子,站在白线旁阴测测地瞪着沈云星。
沈云星察觉到了,他的脖子上还挂着刚拆开的白毛巾,他不急不缓地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突然朝3号走了过去。
他长了张蓄人无害的脸,打球的时候被撞了也是不声不响,3号看他走过来时还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把沈云星放在眼里。
沈云星看起来也是好欺负的样子,他比10号矮了半个头,身型看起来也要比他小一号。
但他却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自己的护腕,才用自己无害的眼睛看着10号道:“裁判一定和你一个姓吧?”
他骂人的时候就喜欢阴阳怪气,在转身的时候又骂得很直白:“要么就是你认他做爹了,这样犯规也不给你罚黄牌。”
沈云星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一点也不小,最起码在场的两个队都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就结下的梁子就更大了,两个队当场就差点捋袖子打起来。
有时候,想睡觉的时候真的会有枕头送上来。
沈云星其实根本不屑和C大打,但现在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再说了——不服,就把他们打服。
这是最直接了当的做法,不然谁知道他们下次还要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沈云星盘着腿坐在床上,手指轻快地敲击在手机屏幕上。
【沈云星】:和他们打。
【许文杰】:?????
【许文杰】:你的伤好了?
不提还好,许文杰一说,沈云星又感到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在隐隐做痛,被季北秋细心揉搓过的地方又在发烫。
沈云星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脸,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沈云星】:没好,但是不影响。
【沈云星】:不过记得和他们说好,让他们这次输了就直接退赛。
篮球队的一帮人除了在寝室打游戏的陈泽明,正好全部凑在篮球场上打球。
许文杰看清沈云星发的消息后,痛快地一巴掌拍在球上,招呼着方誉他们过来:“打不打!”
方誉犹豫了一下,又问了后面的那堆队员:“我想打,你们怎么说?”
A大和C大球队之间的渊源要追溯到几年前,也就是许文杰大一的时候,那也是他第一次上场的时候。
C大那个爱犯规的叫范隐,许文杰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当时他打球也很脏,比现在还要脏一万倍,下手也要比现在光明正大一万倍。
在A大当时的小前锋上篮起跳的时候,他直接用双肘叠着撞人,小前锋当场就崴了脚。
这也是A大成绩最惨的一年。
现在沈云星的话就像是激起愤怒的最后一根稻草,方誉率先拍了拍许文杰的肩:“打!打他丫的!”
后面很快起了一阵阵激昂的附和声。
“妈的,老子打C大那帮人就像打初中生一样!怕什么!”
“打!他们打球那么脏,早该来点人教教他们了!输了让他们麻溜地跟云星道歉!”
“是啊,沈云星就跟个小鸡仔一样,被那个大块头撞一下估计肩头这一块都要青透了吧?”
这句话把方誉逗笑了,他笑得直不起腰来:“这话你们不要让沈云星听见,我觉得他能提刀把你们砍了。”
他笑到后来干脆趴到了许文杰的身上,被他压住的许文洁把人扶了起来,笑着道:“你不是看云星很不爽?”
方誉笑不出来了,他重新站直,没什么好气地踹了踹许文杰:“滚!”
他又别扭地把头扭过去,耳朵有可疑的红,小声嘟囔道:“谁叫他以前拽得跟个二百五一样,不过我看他冲别人拽……好像还挺爽的。”
最后在一片哄堂大笑之中,他们讨论着把时间定了下来,就定在了礼拜日的上午。
在寝室里的沈云星等了半天还没等到消息,他的耐心一点点流逝——怎么回事啊,那些人看上去也都没那么怂包啊?
手机又突然像定时炸弹一样响起来了,是季北秋的电话,沈云星一个没抓稳,手机直接掉在了床板上。
还好被子铺得够厚,连个角都没被磕破。
林辰雨隔着耳机都听到了:“不接电话吗?”
沈云星等着铃声响完,才做贼心虚般地重新拿了起来,好在群里终于有动静了,许文杰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了他。
现在就去回季北秋太刻意了,沈云星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煎熬了几分钟,才矜持地给了季北秋回信。
【云星】:我刚在洗澡。
【云星】:礼拜日下午体育中心那边,你要来看吗?
季北秋的消息回的很快,他大概是守在了手机旁。
【北秋哥】:当然来。
【北秋哥】:我们云星的比赛我怎么可能不来看?
他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偏偏沈云星不自知,被哄得满面春风。
沈云星在狭窄的寝室床上滚了两圈,被护栏拦住后又开心地顺着刚才的方向滚了回去,他的嘴角挂着嘚瑟的笑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他就知道,季北秋怎么可能不来看!
季北秋要是不来看,他就不和季北秋好了!
沈云星扒拉着栏杆,从深蓝色的床帘里探出一个脑袋,冲着林辰雨炫耀似地喊道:“后天我哥要来看我打球!”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20章 “哥哥,给我做次免费司机呗”
礼拜六沈云星难得起了个早,他本以为自己醒的已经够早了,却发现了季北秋起得更快一步。
【北秋哥】:早上好,记得吃早饭。
沈云星很乖地回了一个“OK”,撑着护栏,仗着自己弹跳力好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
不过落地的声音却很轻,没什么响动,林辰雨今天也稀奇地没下床打游戏,床帘还紧闭着,估计还在睡觉。
沈云星轻手轻脚地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换了件耐脏的黑色短袖和运动裤,出门前又抓起了桌上的黑色护腕带在了手上。
新买的护腕还散着股崭新的味,说不出什么味道,但也不刺鼻。
佩戴护腕的空隙间,沈云星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云南白药,他犹豫了一下,拧着鼻子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肩上乱喷了一通。
浓郁的中药味在房间内发散,沈云星嫌弃地皱了皱眉,认命地自己帮自己把喷雾揉散。
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怀念季北秋。
顶着一身中药味的沈云星迈进了自己军训后就没去过的食堂,他本来就没吃早饭的习惯,军训的时候吃早饭也是怕自己站军姿站到一半晕过去。
而今天,沈云星突然就想吃了,绝对不是因为季北秋的叮嘱。
他站在取餐口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双手刷着自己的校园卡:“阿姨,给我来两个菜包就行了。”
早晨的食堂人不多,食堂阿姨还有空跟他搭个话:“不吃肉包吗?”
沈云星接过用塑料袋装着的菜包,挠了挠脑袋:“我早上没胃口,谢谢阿姨。”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他吃肉包不吃陷。
他出了食堂,边啃着包子边往训练用的篮球场里走,包子吃到一半,沈云星才想起来了些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机对着自己啃了一半的包子拍了个照。
毋庸置疑,当然是拍给季北秋看的。
没过多久,季北秋就回了消息过来——【北秋哥】:很乖。
沈云星猛地一吞,一大口包子直接卡在了喉咙里,他敲着背咳了很久才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季北秋又发了条消息过来,还是语音——“那么听话啊?”
他好像也刚睡醒没多久,嗓音哑哑的,像是混了点细密的沙砾进去。
沈云星先听了一遍,再镇定自若地放下手机,他站在原地发了几分钟呆,才又僵硬地再次把手机搁在耳边。
重新听了遍季北秋的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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