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封扬面上微显为难之色,想了想措辞才支支吾吾地道:“以色侍人了吧?”
陆折玉眉心一拧,怎的他身边的人一个不正常,两个也这样?他伸手就要将地图夺回来,封扬赶忙护住。
“别别别……我说笑的……”封扬轻咳一声,转了话题。“如此甚好,明日我会将其带回侯府,与侯爷商议一番。”
“大致何时会交战?”陆折玉问道。
“初步估计,应该在两个月之后。皇上已经有出兵的意思了,明日我会启程回陈国,将这地图带回侯府,与几位将军商议交战之策。”
陆折玉敛了敛眸,若是荥城交战顺利,那么我军就会直接攻入楚宫,到时候,定要会与楚宫的御林军有一场恶战。若是时云璟知晓真相,他会如何?
不……他来不及考虑时云璟的反应,刀剑无眼,两军交战,若是他受伤,又当如何?
陆折玉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封扬看他蹙着眉的模样,问道:“公子可有疑虑?”
陆折玉没有回应,箭在弦上,早就不得不发。良久之后,他轻轻吐出口气,默默道:“行动之前,你提前告诉我一声。”他顿了顿,“我好有个准备。”
“是。”封扬看着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想了片刻,还是低声问出了口。“那日在楚宫,末将就看出公子有所迟疑,若是有什么不妥,不妨告诉我。”
陆折玉神色微暗,考虑良久,仍未开口。
封扬继续道:“公子若不愿说,末将也不勉强。”
陆折玉长叹一口气:“我利用时云璟做了太多的事情,若是他知道真相,定然会很失望。”
“……”
原来如此。封扬总算明白了。当日他让自家公子“以色侍人”,跟敌国皇子搞好关系以为我所用,却没想到这“美人计”还有如此副作用。
封扬轻叹一声:“公子向来重情重义,可是你与时云璟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这辈子是做不得朋友的。诸葛孔明与司马仲达虽然互为知己,只因一个生在蜀地,一个生在魏地,只能一生为宿敌。”
陆折玉又何尝不知如此,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我自会以大局为重,你放心罢。”
封扬知道自家公子面冷心热,最是性情中人,又哪里放心得下,继续劝道:“这荥城无论如何毕竟是异国他乡,留在这里难免如履薄冰,公子现在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早日回到陈国么?至于那时云璟,他是嫡皇子,将来早晚娶妃生子,公子何必……”他斟酌了片刻,考虑措辞,“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够了够了。”陆折玉打断了他。方才听着封扬那般严肃地劝他,还以为他总算正经了些,现在看来,这人跟时云璟一路货色。
封扬哪里肯够,继续添油加醋:“对了,末将还有一计,公子若是放不下他,不如……”他眨了眨眼睛,“到时候把他一起带回陈国……?”
“你出的都是些什么破主意?!”纵然陆折玉脾气再好,耐心也已经彻底告罄了,他倏然站起身来,拂袖转身,“布防图我已经送到了,我走了。”
“公子要去哪?”
“自然是回去睡觉。”陆折玉被他气地面色铁青。要赶在天亮之前赶回鸣鸾殿,若不然到了早晨让时云璟发现他不在,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哦……”封扬挠了挠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物,递给他,“对了,这是侯爷让末将转交给公子的家书。”
陆折玉接过去扫了一眼,收入怀中。
“末将送送公子。”
“不必了!”
“那公子路上小心些!”
下半夜楚宫中的守卫难免松懈,赶在卯时之前,陆折玉终于回到了鸣鸾殿,一路未发现异样,他便回到停云居歇下了。
日上三竿,时云璟是被明亮的日光照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天已大亮,因为宿醉,头也疼地厉害,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
他唤人进来更衣,薛宏胜一起将醒酒汤端了过来。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醒,这醒酒汤已经热了好几遍了,如今入口又苦又涩,时云璟皱着眉喝了一口便实在喝不下去了。
“陆折玉呢?”时云璟隐隐记得,昨日醉酒之时是陆折玉一直在他身边,自个儿好像还始终抓着他的手不放,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丢脸的话。
“在房间里,奴才去把陆公子叫来?”薛宏胜躬身道。
时云璟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薛宏胜应了下来,转身便出去了。走到半路上却被楚珩拦住了。
楚珩:“殿下可醒了?”
薛宏胜忙点了点头:“殿下吩咐老奴找陆公子来。殿下醒来就要见他,也难怪,陆公子入了鸣鸾殿之后便一直尽心竭力,难怪殿下离不开他……”
楚珩没心思听他唠叨,忙道:“先别去了,我找殿下有要事相商,此事与陆公子有关。”
第26章
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时云璟以为是陆折玉来了,又把那醒酒汤端了起来,看着那黑漆漆的东西十分嫌弃:“这东西也太难喝了,你过来喂我。”
来人闻言微微一愣,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殿下。”
时云璟听着声音好像不是陆折玉,转头一看,轻咳了一声,又将那醒酒汤放下,摸了摸鼻子掩了尴尬神色:“楚珩啊,何事?”
他穿着中衣下了榻,从椸架上取了件长衫披在肩上。
楚珩走进了一步,低声道:“昨日殿下宿醉,子时的时候,属下看到陆公子离开了鸣鸾殿,属下担心陆公子安危,便派人悄悄跟着,出宫之后,他向着城西去了,属下的人称,陆公子轻功太好,无奈跟丢了……”
时云璟斟酌片刻,问道:“他是几时回来的?”
楚珩回应道:“寅时三刻。”
时云璟神色微敛,过了须臾方才默然道:“你可是在怀疑些什么?”
楚珩敛目,道出心中所疑:“日前,鸣鸾殿有外人闯入,属下担心这两件事情有所关联。”
时云璟不由又头疼了起来,宿醉的后劲儿实在是太大了。只是他现在已经十分清醒了,楚珩所疑不无道理,想必陆折玉有何事瞒着他。
“你是怀疑,那闯入鸣鸾殿的人,是陆折玉的人。”
楚珩有些为难,此时尚无证据,又岂能平白无故对殿下的人起疑。
“殿下,可需属下去传陆公子?”
时云璟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又没有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且先按兵不动,加强防守,若是再有人闯入殿中,本王不管他轻功如何,务必给我抓住,要活的。”
“是。”
“下去。”
楚珩行了一礼,正欲转身离去,却见时云璟微蹙眉闭上了眼睛,曲指摁着太阳穴,不由道:“属下去请太医来?”
“不必了。”时云璟摆摆手,转念一想又道,“你还是去把陆折玉叫来罢,让他来陪本王。”
“……是。”楚珩应声而去,心道殿下但凡有哪里不舒服就找陆公子,想必陆公子在殿下这里是一个可以包治百病的存在。
陆折玉正在跟薛宏胜将昨日生辰送来的贺礼清点入库,还没清点完便被时云璟叫去了。他料想时云璟找他没什么要紧的事,走进灵音阁,只见他穿着中衣坐在榻前,身披长衫,未曾束冠,整个人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殿下今日可好些了?”陆折玉问道。
时云璟抬头看了看他,又收回了视线。“没昨天那么难受了。”
“若仍有不适,臣去传……”
“你昨夜去了何处?”时云璟直接打断了他。
陆折玉微微一怔,他未曾想到,时云璟竟然知道了此事。他定了定神,如实道:“出宫了。”
“何事?”时云璟抬眸看他。
陆折玉迟疑片刻,淡淡道:“侯府的人送来了家书。”
时云璟站起身来走过去,将手伸到他面前:“家书呢?”
陆折玉一怔,默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了他手中。
时云璟将信接过去一看,火漆印是刚打开的,信封上写的是“折玉亲启”。他神色微暗,蹙眉看他:“本王能看么?”
陆折玉知道他是在试探他,遂点了点头。
时云璟将信取了出来,从头至尾迅速浏览一遍,内容多是关怀之言,落款是“陆迟”。
陆迟此人,时云璟自然知晓。陈国大名鼎鼎的定远侯,亦是常胜将军,是他舅舅称之为棋逢对手的人。
除了家事,并无交代其他的事。时云璟仿佛庆幸一般吐出了口气,将信叠好重新放回信封中递回给他:“昨日你漏夜离宫家书?”
“是。”
“为何不让驿馆来送信?”时云璟在小桌旁,就是为了这封边落座,“你半夜只身一人出宫,若让守卫发现,定然将你当做刺客。”
“自陈国驿馆送来此信,不知会经多少人之手,此信若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届时臣会有口难辩。”陆折玉站在他面前敛眸,静静答道。“臣毕竟是人质,平日里是无法离开楚宫的,只好出此下策。若殿下要治罪,臣认罪。”
时云璟蹙了蹙眉,长叹了口气,拉开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道:“你明知道我不会治你什么罪,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他顿了顿,犹觉他似乎仍有事隐瞒,却不好步步紧逼,只好道,“下次这种事情,你直接告诉我就好,我会帮你的,也不至于让你半夜三更翻墙出宫。”
陆折玉坐了下来,心里五味杂陈,开口之时却只剩下了一句:“谢殿下。”
家书虽然是真的,但昨夜之事,显然不止家书。
偏巧这个时候,时云璟又道:“无论如何,你不能骗我。”他抬了抬眸,“我这么信你。”
时云璟心下猛然一悸。
从一开始入陈国,做伴读开始,他就在利用他,所筹谋的事情,全都瞒着他。这算骗他么?
可是不这样做又当如何?让他一辈子在这楚国做人质吗?让定远军永远担着一个败军之名,让陈国永远屈居楚国之下?
“你能答应我么?”时云璟紧紧地盯着他。
陆折玉不语。
“说你能。”时云璟五指收紧,紧盯着他的双眸已经开始微微泛红。“快说!”
“能。”陆折玉敛着眉眼,淡淡道。“你满意了么。”
时云璟咬着唇,这明显敷衍的回应,让他隐忍了许久,最终短促地道出一句:“滚。”
陆折玉本就没有办法允诺他任何事情,只道了一声“臣告退”,迅速离开了灵音阁。
时云璟看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握紧拳头,倏然间,将桌上的茶具悉数拂在了地上,尖锐撞击声乍响,瓷片碎裂一地,楚珩闻声而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日光自窗外射入,他逆着光,低头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身形落寞,面上毫无生气一般。
接连几日,陆折玉都睡得并不安稳。他从前在军营里睡惯了,本就睡得浅,自那日与时云璟闹了别扭,他心里装着事,更是床榻上躺一两个时辰都难以入眠。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说话都少了。早上若是无需去英华殿上课,陆折玉便留在鸣鸾殿看看书,而时云璟一大清早便前往神枢营。因禁军统领叶寒山是他的老师,所以时云璟还在神枢营挂着一份闲职。
这一天清晨,陆折玉用完了早膳,便在院中长廊栏杆上倚坐着看书,正在这时,来了一个禁军打扮的侍卫,自称是神枢营之人,要求面见六殿下。
陆折玉看了看他,便将人带入殿内。
那名禁军入殿,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参见六殿下。”
时云璟先看了一眼陆折玉,又微一抬手示意他免礼:“何事?”
禁军道:“昨天深夜,有一伙贼人夜袭荥城东城门,所有的守卫悉数被杀,今日凌晨轮值时方才发现。此时恐怕城中已经有贼人潜入,叶统领已将此事禀告陛下,并让殿下带领一队人马迅速赶往城中排查。”
时云璟蹙眉,快速问道:“可知那贼人是何来历?”
“据现场侦查,似乎是陈国密探所为。”
闻言,陆折玉一愣怔。他一瞬间感觉此事是封扬所为,可是又觉这不可能。封扬曾经说过,若是行动定然提前告知他,方才能里应外合。
时云璟也怔了一下,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折玉,又想起前些日子楚珩说过鸣鸾殿有外人闯入,他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可又不知关节点在何处。
时云璟定了定神,吩咐道,“备马,让神枢营的人在宫门集合。”
“是。”那名禁军利落应下,转身离去。
时云璟思忖片刻,又开口道:“若当真是陈国的密探,那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是荥城这么简单。楚珩,你不必跟着我了,留在宫里,若有要事,马上派人向本王禀报。”
楚珩微一迟疑,他身为萧府出身的侍卫,本该一寸不离地保护时云璟,可是如今主子又交代,他只好躬身应下:“属下遵命。”
时云璟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又隐隐觉得不安:“还有揽月殿,你派几个人去公主那里看看。”
“是。”
交代好一切,他正欲离开,陆折玉上前两步拦在他面前,面上略显急切:“殿下,可否将臣一同带去?”
时云璟蹙眉看了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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