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苏骄的师叔来苏城旅游,都差点被弄死。现在苏骄来上学,一住就是三年,他胆战心惊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
连奚:“苏城的黑白无常如果实力很强,强到……咳,威名远扬的话,他们不可能没发现有人魂魄离体了。”
苏骄:“你说得有道理。所以……”
连奚:“所以?”
苏骄点点头,一脸认真:“所以我猜他们是死了。”
连奚:“……”
苏骄双手合十:“希望他俩没事。”
扫了满脸幸灾乐祸的矮子室友一眼,连奚淡淡道:“老希望工程了。”
苏骄:“诶嘿。”
随便乱扯了一通后,两人的话题还是回到流浪身上。
苏骄直接道:“我是没办法了。除非找到他的本体,我还可能有办法。”
连奚思索半晌,道:“我或许可以试试。”
“啥?怎么试?”
微微晃动手臂,连奚抬起左手,露出了那条系在手腕上的红色细线和上面的青铜铃铛。
“这么试。”
***
下午三点,苏城园区。
某高级公寓的顶层复式楼里,染着黄毛的年轻主播正收行李,准备离开。
通往园区的某高架桥上,两个老警察一边闲聊,一边开车前往今天凌晨他们曾去过的地方。
而另一边,隔了一整片景独湖的某小区里。
灿烂的阳光从客厅窗户照射入内,照亮了坐在沙发上渐渐变得虚散的魂魄,和站在他面前,一步步走近的两个年轻人。
苏骄颇为犹豫:“弄死了怎么办。”
连奚神色平静,语气淡定:“死马当活马医。”
流浪一脸傻笑:“嘿嘿,签约吗?”
连奚瞥了他一眼,伸出左手。
只见那只白皙削瘦的手腕上,系着一颗古朴老旧的青铜铃铛。它不晃不动,乍一看似乎不起眼,但只要注意了,便无法将视线从它身上移开。仅是注视,便觉神清气明,天庭开阔,郁结于心的诸多结症,也疏散许多。
换言之。
心,静了。
右手缓缓按在了铃铛上。
连奚抬目看向面前失魂落魄的灵魂,他轻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流浪。”
言随口出,手指猛地拨动铃铛!
“嗡!”
这一刻,虚幻的鬼魂突然止住傻笑,一旁好奇围观的矮子室友也倏地双目圆睁,在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连奚再喊出他的名字:“流浪!”
手拨铃铛。
“嗡!”
鬼魂张大嘴巴,眼神中渐有光彩。
矮子室友心神震荡,卡了整整半年的境界竟在此刻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时,连奚喊出了第三声:“流浪!”
悠扬绵长的击钟声蔓延深远,穿过波光粼粼的景独湖,穿过人来人往的苏城大道,穿过钢筋铁骨的现代森林。
轰!
来到那栋高级公寓的顶层复式楼。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黄毛主播已经快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
穿着西装、表情僵硬的男人则坐在书房,他的脖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他的身体艰难地喘着气,脸被勒得发红。
披头散发的女鬼骑在他的脖子上,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眼看就要将他的脖子扭断!
然而就在这一刻!
一道似乎从上古而来的深远钟声,嗡的一下,震开女鬼!
“啊啊啊啊!”女鬼被震到一旁,凄厉惨叫。
男人被这股力道扯得向后一倒,椅子撞落在地。
氢气正在收拾最后几件衣服,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轰隆巨响,他赶忙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浪哥,怎么了。”
跑到一半,门铃又突然响了。他正好走到客厅,就先去开了门。
氢气:“啊?警察?额,还有什么事吗,昨晚上的小偷抓到啦?”
吴队和老李看了他一眼,又往屋子里看了看:“徐浪呢。”
氢气这才想起来:“哦对,浪哥好像在书房摔倒了。”
吴队目光一凛:“走!”
三人一起走进书房,吴队目光如鹰,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徐浪,并看到了他脖子上那发红发紫的手指掐痕。他立刻走上前,摸了摸徐浪的脉搏,松了口气,转首对老同事道:“打120。”
氢气看见这情景,惊吓道:“这是怎么了?浪哥没事吧?”说着,他就要跑上去。
却被吴队一把拦下。
吴队:“这个房子里现在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是吧?”
氢气:“额,对。”
吴队冷笑一声:“那就走一趟吧!”
氢气当场吓傻了:“啊?”
“咔哒”一声,一副手铐就拷上了他的双手。
与此同时,隔了一片湖的小区里。
连奚拨动了三次青铜铃铛。
第一响,流浪的鬼魂不再傻笑。
第二响,流浪的鬼魂有了神智。
第三响,流浪的鬼魂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走向大门!
连奚目光一紧:“跟上他!”
三道钟声,源远流长,还在一点点地震荡蔓延。
它不仅在世间传荡,这古朴深沉的钟声,还穿透了阴阳两界的限制,嗡的一声,传荡到了阴间。
但是,没有人能听到这钟声。
它抚过缓缓流淌的忘川黄泉,无人发现,忘川之水停息了一瞬。
它穿越阎罗十殿,越过十八层地狱。
一路往下。
最终,来到一片虚无之地。
无尽漫长的黑,浸染这片无形无影的空间。
万物都是无,万物都是空。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这个地方也不应该有任何东西,更不应该有任何生灵。
此时此刻,钟声传荡到此地,却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涟漪在无边的虚无中,一点点消散,即将殆尽。
……忽然。
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抓住了这片涟漪。
仿佛化为一道指引前进的光亮,手的主人拽住了这片涟漪,顺着它,一步步地向上攀爬。他的手骨上流出汩汩黑色的血,却始终没有松开竭尽全力才抓住的这道光。
寻光而上,破空而行。
终于,在涟漪消散的最后一瞬,他脱离地府,来到阳间!
阴阳两界轰然激荡,整个地府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地府鬼神纷纷出殿。
“怎么了?”
“如何?”
“发生何事?”
这时,站在奈何桥上看守的一个鬼差看向被亘古不变的忘川黄泉,忽然,惊恐地睁大眼。
“夭寿啦!忘川断流啦!”
作者有话要说:
全华夏玄修:苏城黑白无常,俩死兔子,我呸!
即将成为白无常的CC:……
即将上任的黑无常捩总:……
捩总:记住我的名字怎么念,好好学中文。
第十章
连奚和苏骄跟着流浪的魂魄,一路来到园区医院。
医院、墓地、火葬场。
这是人间阴气最盛的地方。
但是也不该重成这样!
还没靠近这家医院,连奚就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寒意。他眉头微皱,转首对苏骄道:“这家医院的阴气似乎格外重。”
苏骄也凝重了神色:“有恶鬼作祟?”
两人本来以为这个流浪魂魄出窍,只是单纯地受了伤,不小心丢了一魄。现在看来,情况并不简单。
苏骄:“这个人的肉身应该就在这家医院里,距离够近,可以施法让魂魄归位了。”顿了顿,他问:“连奚,你来还是我来?”
真路人假玄修连奚十分谦让:“请。”
苏骄嘿嘿一笑,摸着脑袋:“那我就不客气了。”
医院花园昏暗的角落里,凉风瑟瑟,树随风动。
一缕虚散不实的魂魄站在黑暗中,目光迷茫,只痴痴地抬头,看着医院大楼。
连奚非常好奇这苏骄把会用什么方法,把流浪的魂魄送回去。
之前苏骄一直误会连奚,以为他也是个“同道中人”,是个玄修。但只有连奚自己知道。
他什么都不是。
连奚从小就有一双阴阳眼。
小时候,他无法分辨鬼和人,总是将那些鬼当成人。他会说“阿姨你要撞到叔叔了”,还会问躲在墙角哭泣的白裙小女孩为什么这么伤心,于是周围所有人都将他当作怪胎。唯有父亲和爷爷,从来都不怪他。
父亲还告诉他:“你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孩子。”
然而很快,他就没了爸爸,又没了爷爷。
连奚低下头,看向手腕上的青铜铃铛。
一直陪伴他的,只剩下这颗铃铛了。
父亲说,这颗铃铛是他出生时,一个老护士送给他的礼物,是个不会响的哑巴铃铛。起初只是当饰品带在手上,后来有一次,连奚遇到一只想要找替死鬼的恶鬼,他走投无路之际,这只铃铛突然发出一声脆响,那只恶鬼被打得魂飞魄散。
这时,连奚这才发现铃铛的妙用,此后也渐渐熟悉了这只铃铛,只是仍旧不知道它真正的用法。
然而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遇事不要慌,摇铃铛!
虽然连奚不知道铃铛有什么用,但一定能救命!
就像这次,连苏骄都对流浪的鬼魂束手无策,连奚死马当活马医,直接摇铃铛,就奏效了。
宝贝铃铛相当给力,一下就让流浪的魂魄有了意识,自己找到了身体。
当然,这次是起了正面效果,谁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铃铛一响,直接就给流浪的魂魄打散了。
连奚摸着铃铛,看见苏骄翻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
这是一支白玉为身、蟠龙绕柱的细长毛笔。
笔头是一丛白色的细毛,看不出质地,但一根根笔毛柔滑细顺,随风飘逸。
苏骄右手执笔,目光凝肃。他在口袋里掏了掏,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找了一会儿,他忽然脸色大变,低呼:“艹,居然忘带了!”
连奚蹙眉,正要说“实在不行我来摇铃铛”,却见苏骄心一狠牙一咬,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拇指,然后……
一口咬了下去!
矮子室友疼得眼泪汪汪,但不想浪费这新鲜的血,立刻用毛笔蘸起指尖流出的血。他信笔挥毫,在空中写下两个大字,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混元江边玩,金刚列两旁。千里魂灵至,急急入窍上!”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一阵阴风从地而起,卷住了流浪的魂魄。
流浪的魂魄慢慢张开嘴,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似乎还想挣扎。
矮子室友目光一凛,沾着血的手掌向前一拍,将自己在空中写的那两个血字拍向流浪。这两个字黏到流浪身上的那一刻起,他顿时不再挣扎,乖巧地低着头,跟着风一路向上飞,飞到医院病房的某个窗口,嗖的一下钻了进去。
过了几秒,苏骄面露喜色,得意地转头:“怎么样,成了,牛逼吧!”
连奚没有吭声,默默地看着他的身后。
苏骄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只见两个血色大字从空中飘了回来,正巧落在苏骄的脑袋两边。
左边一个从。
右边一个心。
连奚:“……”
好一个从心大法!
苏骄:“……”
苏骄:“咳咳咳咳!!!”
他赶紧挥挥手,把这两个字驱散,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连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连奚轻轻点头:“没事,万事从心,我懂。”
苏骄:“……”
“这个我真能解释啊啊啊!!!”
连奚对从心大法毫无意见,但苏骄却不肯罢休,两人一边向医院外走去,苏骄一边解释。
“刚才那两个字,不是你想的意思!”
“我想的什么意思?”
“怂啊!”
“哦,那就是吧。”
“……”
苏骄:“我真的不怂!!!”
苏骄悲愤欲绝。
他们这一派长居山东曲阜,是整个华夏少有的几个露在明面上的玄修门派。他们这一派的修士,修炼的是一个“字书人间”。每个修士先得修炼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本命之字,等修炼出来后,再以此为起点,开始“字书人间”,将自己这一生的所见所闻书于心上,便真正修成了大法。
然而……
为什么他的本命字是个怂啊!
苏骄极其认真地向连奚解释,连奚一脸平静,似乎根本没往心里去,但实际上却竖起了耳朵。
吃瓜。
嘎呲嘎呲……
美滋滋。
原来还有这样的修炼方法啊。
两人走到医院停车场,连奚点点头:“我懂了,你不用解释了。”
苏骄:“……”
苏骄:“你在笑我。”
连奚:“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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