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豢养死士了,那为何从林家出事到最后那些死士都未曾出现过?还是说早已被齐策先发制人了?
林司衍想不通,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父亲都不会谋反!
林司衍疲倦地睁开眼,外边已是漆黑一片了,唯有他这几根小小的蜡烛挣扎地燃烧着,林家一事,齐策肯定参与其中了,若不然案子不会这么快了结,可笑他那时被父亲得以昭雪的喜悦冲昏了脑,竟听信了齐策的说辞。
但齐策既然肯让自己参与调查,就肯定不会让自己知道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想要知道真相,唯有从苏格入手。
苏格......
苏泊云......
苏泊云送他的花灯和陶笛还被他压在宝箱中,如果伤了苏格,苏泊云会怎样?他还会对自己那么好吗?
林司衍左右为难。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将窗推到最大,冷冽的寒风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呼呼地猛烈灌进来,吹得林司衍脸皮有些发疼,苏格当初既然选择了弃父亲保自家,就该想到将来有一天会受到报复。
既然种下了那个因,便得承受那个果,林司衍清冷的双眸中慢慢泛起寒意,他不会放过苏格,即便——苏格是苏泊云的父亲!
可是如果他利用苏泊云套取真相,那他与当年苏格的背叛又有何异?
林司衍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狐裘大氅,看向远处的黑暗中,也不知道十一什么时候会过来。
第71章
次日休沐,林司衍去大理寺归还宗卷,顺便又在那翻看了一个时辰,待看到外面天色差不多了,想着齐策今夜应该会召自己过去,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大理寺主薄出来相送他,林司衍目前算是齐策眼前的红人了,多与皇上跟前的人打好关系总不会错。
“不知大人知否十年前御史大夫苏格苏大人交出的那几纸证书在何处?”一路走到大理寺门口,林司衍才故作好奇地问道。
当年苏格递出的那些含有谋逆的书信也是失踪的的东西之一。
“证书?”出来送林司衍的主薄是几年前才调上来的,并不清楚十年前那桩案子的事,只好陪着笑如实道,“还请公公见谅,所有的宗卷都归集在铁卷阁了,若是不在,下官也不知在何处了。”
林家当年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当今圣上那位宠爱的宦官是当年的林家三公子,因此主薄虽然奇怪面前形貌昳丽的宦官突然要调查十年前的事,却没有多想。
“无妨,是我唐突了。”林司衍拱了拱手道。
两人正说着,突然前方起了一些小喧嚣,只见一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色长袍的官员自轿子上下来,官员面容清瘦,莫约三十岁左右,鹰眼长须,绯色长袍胸膛处绣着一栩栩如生的孔雀,腰间系着方形的玉带板,他甫一下轿,便被一圈人围在了中间。
林司衍顺着喧嚣处随意看过去,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心头一震,他强忍着心中的惊讶,故作疑惑地开口道:“那位是......”
一同看过去的主薄很快便接了话:“那位是新来的大理寺卿詹槟,原先是大理寺正,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请辞去京外历练,几月前方被调回来担任大理寺卿的。哦,对了,十年前林家那一案的监斩官就是他。”
“你说什么?”林司衍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他机械一般地转过头,不可置信一般,艰涩地重复了一遍:“当年那案的监斩官......是他?”
声音缓慢而又干涩,仿佛是其主人废了全身力气才一字一句地吐出来一般。
“是啊!”主薄一回头便看到林司衍惨白的一张脸,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去扶林司衍,“公公这是怎么了?不舒服的话缓缓再回宫也不迟。”
林司衍酿跄地后退了几步,他没有接受主薄的搀扶,自己用手撑在墙上。
本朝律令,凡五品以上官、爵之人犯罪应处斩时,须由大理寺正担任监斩官,他知道詹槟那时是大理寺正,但大理寺正有好几个,如果当年的监斩官是詹槟的话......
如果是詹槟的话,那......
“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承蒙先生不弃,收留子明,子明虽不姓林,身心却皆属林家。”
“哎呦,让詹叔叔抱抱,看看我们小司衍又重了多少。”
“先生,子明愿为先生横刀立马,愿为林家鞠躬尽瘁!”
“先生,让子明去刑部吧!世间太多冤假错案,子明心有不忍,愿尽己力!”
“先生!您怎么会......先生放心,子明定会为先生讨回清白!”
“……”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林司衍突然感到心口剧痛,喉中涌上一股腥甜,他另一手捂着心脏的地方,四肢冰凉,像是被泡在冷水中一般。
一旁的主薄被林司衍这反应吓坏了,直询问着林司衍要不要找来大夫,这人要是在自己这里出事了可就麻烦了。
林司衍强忍着口中的恶心感,咽下那口的腥甜,他快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后与主薄匆匆说了几句便告辞。途径詹槟时,林司衍还是没能忍住目光,冷冷地瞥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的人。
众人中正谈笑的詹槟似有所感,略微蹙了一下眉头,朝林司衍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个清瘦却直挺的背影,像棵饱受风沙却依旧不屈的小白杨。
第72章
今日是腊月里难得的大晴天,一轮烈日当空照,万里无云,御花园里冬梅开得艳艳的,娇艳夺目,小道两旁的碧草也似乎有抬头的痕迹,若不留心,还以为是春回了。
如此好天气,宜赏梅,宜出行,可御书房里却......
“皇、皇上......”
林司衍一手拽紧了身上仅剩的一件里衣,一手抵在齐策的胸膛,有些尴尬道。
“嗯?”齐策面不改色,连眉梢都没动一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缓片刻,拨开林司衍拽着衣襟的手,不紧不慢道:“怎么了?”
林司衍面上有些惊慌,见抵抗不了,便急急向后退,想要避开,却不想齐策长臂一揽,又给勾了回来。
“现在还是白日......”林司衍提醒他。
林司衍察觉到,自从他回来之后,齐策似乎对他更加有兴趣了些,几乎是夜夜将他召去乾清宫,即便不做那事,也要同他共寝,有几次甚至屈尊降贵地来他那小地方共寝。
是后宫妃子无颜色了,还是他睡起来毫无压力?
林司衍还曾隐晦地劝过齐策几次,毕竟皇帝侍寝这事,不单单关乎到皇家子嗣,还联系着前朝各家族,先帝中年虽荒淫无道、纵情歌酒,但却雨露均沾,巧妙地维系牵制好了前朝各大臣的关系,齐策头脑精明,怎么在这事上却连他父亲半点都不及?
林司衍暗自纳闷,齐策正值壮年,精力旺盛,夜夜承欢他身体吃不消,后面又有喜来频频催促,便寻了几次机会隐晦地劝齐策要雨露均沾,齐策听后初时只是笑笑,按着他的肚子戏谑道,自己许了他这么多皇子皇孙,这么一个也不见出来,白白浪费了他的辛苦耕耘,后来齐策再听,便不说话了,只是掐着他的腰一番顶撞,累得他腿脚酸软,第二日几乎下不来床。
林司衍本着好意规劝齐策,却吃力不好讨,生了把自己的气,没再管齐策露不露均沾了。
夜里只要齐策不故意作弄自己,林司衍只当自己是个死人,随齐策怎么折腾,反正听过累死的牛,还没听过耕坏的田,只是现在青天白日的......
“白日又如何?”齐策眉梢一挑,素来深沉的黑眸中显出几分邪气,一张脸都明艳了不少,似乌云消散,看着不像是心机深沉的年轻天子,倒像是寻花问柳惯了的风流少爷,“朕是天子,便是白日宣淫了,谁又敢多说一句?”
嚣张又狂妄。
却也说得无错。
林司衍奇怪齐策平日里端正威严,公私分明,若他办事有误,齐策的脸也是该沉便沉,断不会因为他夜里还要召他暖床而放宽半分,但今日却退了下人,弃了折子,只为与他欢好。
林司衍与齐策僵持了一会,见齐策动作温柔却强势,知道齐策这会是铁了心要荒唐一回了,便半推半就地慢慢放弃了抵抗。
齐策满意地亲了亲林司衍的嘴角,将人剥地一干二净的,也不去里间的床榻,袖子一拂,将红木桌上的折子拂到一边,而后将人一把提了上来就开始压着欺负。
不一会,御书房里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呜咽声。
御书房外的几个侍卫宦官好似聋了一般,面不改色地照常守在门外。
另一厢,皇宫大道上。
苏泊云不紧不慢地跟在喜来身后,他一袭藏青色朝服,显然是还未出得了宫门,便被叫住了。
前头御书房的宫角隐隐可见,苏泊云按下心中的疑惑,温和地开口问喜来,道:“公公可知皇上突然召唤臣,所谓何事?”
走在前头的喜来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了,他转过头,脸上又堆起来惯常的笑容,眼角是经岁月割出的皱纹:“奴才也不知。”
“臣下终究是臣下,若是遇事,苏大人切莫冲动,三思而后行。”走了几步,喜来突然开口道。
苏泊云一愣,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展开了。
“好,多谢公公提点。”
苏泊云用宽大的袖子作遮挡,悄然递过一个钱袋子,却不想遇了阻碍,被喜来给悄然推了回来。
苏泊云也没再坚持,收回了钱袋子,只是心中疑云更甚,脸上也显过一抹凝重。
第73章
苏泊云被拒了后便没再开口,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安静地行至御书房。
却看见原本应该站在里头伺候的内侍宫女全都低着头在外面站着,而御书房的门扇紧闭着,苏泊云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哭腔,尾音颤颤的,还有些酥软,听着不像是受罚,倒像是......
苏泊云面上有些尴尬,他不是什么纯情少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
苏泊云轻咳了一声,以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转向喜来:“公公,若不然......”
“苏大人稍安勿躁,容奴才前去禀告皇上。”
苏泊云这才发现,喜来脸上虽仍堆着笑容,目光却是平静的。
“那便有劳公公了。”苏泊云没再说什么,向喜来微微拱了拱手。
喜来侧过身,避开了苏泊云这一小礼,朝他弯了弯身。
“皇上,苏大人到了!”喜来最后朝苏泊云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方才向前走了几步,附在门扇边上,轻声道。
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喜来话语落下几秒后,里边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正当苏泊云疑惑后宫何时有这么一个莽撞的妃子时,一声惊慌又熟悉的喊叫传进他的耳里:“唔呜——放开我!你......”
苏泊云愣了几秒,脑袋似乎反应不过来了,那声音是......!
然而下一秒,苏泊云就理智全失了,他快步踏上前,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推开了门。
苏泊云睚眦欲裂,见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宽敞的红木龙案上,他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正被禁锢着手腕压倒在其上,如玉似的人泪眼朦胧,衣衫散乱,白皙的胸膛大刺刺地敞开着,身上缀满了红果果的痕迹,而压在他身上的,正是要召见他的帝王!
唯一不同的是,林司衍衣不蔽体,而齐策除了衣襟凌乱了点,其他都还穿戴整齐。
“放肆!”
齐策原本就恼怒林司衍一听到喜来的传话就不管不顾地挣扎反抗,还没等他制住林司衍,门就被人推开了,他一边快速拽过散在一旁的外袍裹住林司衍,一边暴怒地呵斥道。
门被突然推开,里边的两人下意识地一齐朝门口处看去。
“啊——”
林司衍一看清来人便脸色煞白,脑海中犹如五雷轰顶,劈地他几欲昏倒,林司衍抱着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自从回宫后,苏泊云曾让小郭子传过几次话,但他因为苏格一事还是多多少少迁怒到了苏泊云身上,他怕见了面自己会控制不住责难苏泊云,惹得两人都不快,于是选择避而不见。
却没想到,两人回来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合。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齐策同样也看清了来人,他脸色一沉,将林司衍压在自己的胸口。
“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等朕请你们吗?”
齐策话虽然是对旁边的侍卫说的,但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苏泊云,幽深的瞳孔闪过一丝戾气。
被这一事故惊住的一干侍卫宦官这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连忙上前拉住苏泊云,将他往外拖。
“放开我!!!”苏泊云暴怒地大喝道,素来温和的面孔此时消失殆尽了,一时间竟把要抓他的侍卫给吓住了。
“苏大人难道要犯上不成?”
苏泊云甩开身边的侍卫,刚向前跨出了几步,却被喜来焦急尖锐的喊声叫住,那叫声尖锐刺耳,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将他冲冠的怒气给灭了个八九成。
犯上......
苏泊云终究是停下了步子,他阴沉着一张俊脸,拳头握得紧紧的,连指甲深深陷进掌肉中都未曾察觉。
苏泊云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荒唐,若不是多年来的君臣礼仪灌输与身为长子三思后行的禁锢,只怕他早便就此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前去。
他身后还有苏家,不能冲动……
他不能为了司衍拖累整个苏家,但他也不能为了苏家弃司衍不顾。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两厢皆想保全,却别无他法,唯有舍弃自己,他身为言官,直言进谏本就是他应做的,到时就算是齐策要怪罪,也连累不到苏家。
苏泊云不会井室里那些骂人的话语,口才却是一等一的好,盛京每一年都会在畅言楼举行大型的行酒令,凡文人骚客皆可参与,苏泊云曾接连三年夺得首榜,独领风骚,后来被人求着劝着才没去了。
而今他一袭藏青色的朝服,傲然而立,像是一颗不可摧折的松柏,他目光冷冷,无畏地直视着当今圣上:“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在殿内强辱他人,如此寡廉鲜耻,难道就是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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