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落下不少学校的课程,最近得好好修学分。”
秦泽汐拿起桌子上的合影,是上次团建拍的。
当初蓝离给他准备这张桌子,主要是放些合同与杂物。
秦泽汐是兼职助理,不怎么需要空间,因此东西很少,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我走了,刚才已经和其他人道过别。”
时灿“嗯”了一声,不自主迈步,随秦泽汐一齐往大门口去。
走出几步,秦泽汐回过头与时灿四目相对。
他说,“对了,我仔细认真的思考过了,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算了。”
“什么。”
时灿愣住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关于两人之间,秦泽汐一直都是“咄咄相逼”的那一方。
隋海海出事之后,这个话题就被搁置了。
秦泽汐需要时间消化伤痛,需要调整自我。
可时灿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秦泽汐刻意拉开了距离。
他逐渐减少与时灿的联系,这几天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时灿打给他的,偶尔能通,大多数时候皆是无人接听。
若不是蓝离通知时灿,他甚至不知秦泽汐已经结束了助理合约。
.
“你最近好好休息,别想这些。”
时灿抓住秦泽汐的手臂,微微用力说,“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秦泽汐摇头,推开他修长的手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他平静开口,明显经过了深思熟虑,绝非一时兴起,“就这样,没别的了。”
秦泽汐的语气很规矩,既不是表演茶技,也没有欲擒故纵。
简而言之一句话,我要跟你断了。
时灿的心里咯噔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接着撕开一道口子,瞬间溃不成军,所有情绪都泄了、漏了。
疼,难以言喻,钻心的疼。
时灿下意识又向秦泽汐伸手,“你不理智。”
秦泽汐心意已决,“怎么,现在你舍不得跟我算了吗?”
“我,我们……”
秦泽汐没等他想出应对之词,又决绝果断的道:“其实‘算了’这个词用的不准确,从没开始,谈什么算了。
你和我,从来没有我们。”
时灿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胸口挤压的疼痛像是要将他碾碎,“理由呢?你的决定总应该有个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理由。”
秦泽汐移开视线,吞咽口水道:“你就当我追着你太久了,很累,不想继续了。
或者,我喜欢上别人。”
.
时灿忽然想起,秦泽汐曾经说,你就不怕我哪天真的彻底不搭理你了。
你就不怕,我决定试试和其他人相处。
一语成谶,倒是变成了现在的借口。
“我不信。”
时灿当然不信,怎么可能相信。
对话还在继续,显然超过了秦泽汐设想的篇幅与长度。
他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问时灿:“怎么,你觉得只要喜欢你就必须是一辈子的事情吗?我厌了、倦了,不正常吗。
别这么自以为是,人是会改变的。”
时灿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泽汐轻声叹气,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对你来说,我就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追求者罢了,因为买了你去世前男友的画,所以你多看了我几眼。
对我来说,你就是青春期的一个符号,代表被困在医院里的我也可以拥有求生欲望。
说到底,我们对于彼此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非要执着的理由。”
话已至此,时灿应给予最后的体面,可他却不死心,再次抓住秦泽汐的手臂,“到底是为什么。”
“我先走了。”
秦泽汐用力推开他的手,转头不再留恋。
.
看着秦泽汐走出大门,时灿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蓝离来到时灿身边,“怎么又……”一边说话,蓝离一边取纸巾,塞进时灿手里,“那臭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你等着,我——”
“没有。”
时灿深吸一口气,没让更多的泪水划过脸颊。
他转头望向蓝离,“他还能怎么欺负我。”
蓝离弄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可挡不住他心疼时灿,“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这样,这次还这样。
你说你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人,怎么还闷闷不乐的,能不能跟正常人一样好好谈恋爱。”
时灿沉默许久,吐出几个字,“他说算了。”
“啊?你俩不是和好了吗,前段时间你妈住院,阿姨还跟我说小秦去看她——”
没等蓝离的话说完,时灿闭上眼睛转身,不想再听下去。
他握紧双拳咬牙,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
时灿调整片刻回家,进屋后将视线落在门口的几个箱子上。
里面装有秦泽汐的东西。
自从时灿说“算了”之后,这几个箱子便被收拾出来,堆在一处再没动过。
落了灰,贴着的胶带也翘起了角。
时灿绕着箱子走了几圈,转身拉开大门,想一股脑全部都扔出去。
和秦泽汐有关的一切,都扔了。
他抱起最上面的纸箱,忽然听到里面晃动的声音。
这个箱子里,装的应该是各种画笔文具,以及秦泽汐用了一半的速写本。
上面画的都是时灿。
搬到门外,时灿愣了许久。
转念,他又将箱子抱进门,快速撕开所有的胶带。
时灿席地而坐,一页一页翻看秦泽汐留下的速写。
它们按照时间排序,映入眼帘第一张中写着几个字——细微的生命*。
速写本里描绘着秦泽汐看到的时灿,他的眼睛浪漫非凡,他画出的时灿便光彩夺目。
秦泽汐曾说:通过笔触可以看出作画者的性格和感情**。
时灿当年没瞧出林仰含蓄的心声,此时却将秦泽汐的性灵看得真真切切。
每一笔都是对生命的赞誉,对爱情的期盼。
那是从少年时期一直揣在心里,经历过时间的发酵,沉沉的、浓浓的爱恋。
.
时灿深吸一口气——
东西,扔不掉。
人,算不了。
.
求仁得仁,这样不是挺好吗?
从此不相往来,阳关道、独木桥,再无瓜葛。
奈何,时灿心中蹦出的皆是相反的念头。
强烈,冲动,不计后果。
秦泽汐因隋海海自杀而受到打击,说出“算了”二字必定是钻进牛角尖。
时灿担心他,心中执念皆是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会不会做傻事。
一瞬,时灿的心口又绞在一起,痛的难以呼吸。
可在伤痕之中,还滋生起震震怒火。
很细微,却很持久,很执着。
除了情意与缠绵,时灿想在秦泽汐身上寻求更多,其中最为瞩目的是信任与依赖。
当初时灿自己说出“算了”的时候,秦泽汐便是这样的感觉吧。
程度比他更重,怒火比他更甚。
设身处地,方知曾经的伤害多么酸楚。
时过境迁,时灿此时承受的,只能落个“该”字。
活该。
他拿出电话,毫不犹豫拨通秦泽汐的号码。
嘟……嘟……嘟……
.
无人接听。
.
时灿屋里满是秦泽汐的痕迹与味道,直至几个月后的现在依然无法消退。
很长一段时间里时灿都有个错觉,秦泽汐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可直到这一刻,秦泽汐消失的彻彻底底——
电话无人接听;公寓始终黑着灯;去学校碰不上秦泽汐上课的班级。
若不是每周固定时间的直播课还在继续,时灿真的要怀疑他是否曾经出现过。
.
“你是不是还找不到他。”
时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电话那端的蓝离叹气说道:“我现在可以想象,当初他为了能不留痕迹和我‘巧遇’,花了多少功夫。”
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时灿穷途末路,被逼在了死胡同里。
他不能回头放弃,可眼前却看不到出路。
“行了,我救你。”
蓝离说,几个圈内很有名气的画室要联合举办活动,其中包括潮汐。
蓝离手下的模特与几个工作室有合作,因此也受到了邀请,“我觉得秦泽汐肯定会去。”
“具体地点在哪里。
什么活动。”
“在咱们上次团建的山上。
庆祝新开业的现代艺术馆营业顺利。”
“知道了,那你把时间发给我。
谢谢。”
蓝离“嗯”了一声,沉默片刻说:“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看到你为了谁这么上心。”
没到这一步,时灿也想不到。
.
拿着请柬,时灿站在现在艺术馆门口。
他身材修长,样貌精致动人,走在人群中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上次来这里还是电线短路的试营业阶段,而此时已经是步入轨道、一片繁华的景象。
时灿顺着走廊进入大厅,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搜索。
不远处,时灿看到了秦泽汐。
他一直是他的助理,而他知道他耀眼,却从没想会如此光芒万丈。
秦泽汐身上的休闲款西装是定制的,从剪裁到布料,都赋予了他绝对主角的气场。
微微蓄起的头发落在耳根后,充满了艺术家气息。
时灿看着他,只觉心口的想念与担心都溢了出来。
他朝着秦泽汐迈步,越发坚定。
许是时灿目光过于炽热,秦泽汐下意识回头,两人随即四目相对。
一方惊讶闪躲,一方迎头追击。
两人的过招好似从一开始就已写定了剧本。
只是过往时灿不断闪躲,而此时两人却换了位置。
“我们谈谈可以吗。”
时灿拉住秦泽汐的手腕,不让他逃走。
秦泽汐没料想会遇到时灿,视线无处安放,身体都忽然紧绷,“你怎么会来。”
“因为找不到你。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两人周围环绕好些个艺术圈大佬,秦泽汐不好明着拒绝,“抱歉,我们马上有致辞环节。”
说完,秦泽汐礼貌的笑了一下,神情慌促,转身便拿出手机。
.
几分钟后,致辞环节正式开始。
秦泽汐作为整个现代建筑项目的负责人,率先上台发言。
他以一个简短的玩笑开场,而后深入浅出介绍了整个项目的前景与设想,概括了从立项以来这几年经历过的困难与艰辛。
除过艺术展览营收,现代美术馆还致力于为年轻学生提供机会,为小孩子的艺术教育贡献力量。
台下有媒体提问,“为什么会着重强调小孩子的艺术普及教育?”
秦泽汐说,艺术丰盈了精神世界,可能一张画,一件艺术品就可以改变一个孩子的人生。
提问环节结束,接着是几位联合投资人进行发言。
致辞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紧随其后是各种剪裁以及投资表彰环节,最终则进入酒会。
.
时灿在大厅里徘徊了两圈,喝掉了三杯红酒。
他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秦泽汐,以及秦泽汐身边那位酒会伴侣。
不知什么时候,秦泽汐身边多了一个人,面相有些脸熟,可能是某个十八线小明星,笑起来像一朵娇滴滴的水仙花。
第一轮是客套寒暄,第二轮则是工事洽谈。
时灿不想打扰秦泽汐的工作,因此始终等在他身边不远处。
如同隐形,存在感却及其强烈。
.
“可以说话了吗。”
时灿终于在晚宴之前找到了时机,他走到秦泽汐面前,注视这对方的眼睛,“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秦泽汐无法忽视时灿的存在,索性深吸一口气为他介绍身边人,“这位是我……”
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站在秦泽汐身边?关于水仙的种种,甚至包括他的名字,时灿一概不想分神,“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跟我直说。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开口,那我有话对你说。”
“为什么这么执着?”秦泽汐与时灿对视,眼中是百转千回的情绪,有一些冉冉升起,有一些岌岌可危,还有一些隐忍迷惑,更别提那痛苦折磨,“我不懂,以前我们朝夕相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说说不完的话。
但那又如何,到最后我们还是对彼此说‘算了’。
为什么你现在又非要和我谈谈?能改变什么?”
“因为我担心你。”
“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说完,秦泽汐忽然伸手楼主水仙的肩膀,将他拉进怀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水仙吓了一跳,呆愣在争吵的两人之间,一动不敢动。
41/51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