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灿深吸一口气,咬牙握拳,“那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泽汐被逼入角落,难以承受时灿一再强势的进攻。
他轻舔嘴唇,只好祭出最后的武器,“你口口声声说不能为我付出,那我什么想法又何必告诉你。
你不能为我做任何事,连让我清净的和其他人相处都不行吗。”
此言一出,必定效果极佳。
秦泽汐伤人伤己,以时灿的话为剑,也以他的话为盾。
“无法付出”四个字,是时灿面对这段感情最难以启齿的卑微,是他不惜剖开伤痛也要展露的坦诚,是只要触碰必定将两人炸碎的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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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没什么话想说了。”
秦泽汐笑了一下,甚至有些失望,“还以为你会狡辩,现在不一样了。”
“……”
“要是没什么想说的,就快些回去吧。”
秦泽汐眼神示意,天快黑了。
时灿站着不动,双眼含着热泪。
忽然,一滴泪水顺着白皙细腻的皮肤滑下。
像珍珠一样,美得让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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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现在说‘不一样了’,可以吗。”
第54章 《细微的生命》ⅠⅠ
修改了一下,是小秦读《简爱》的几句话。
你和我,算了吧*。
几个月之前,时灿对秦泽汐说了这六个字。
刺骨,残忍。
然而,这并非时灿第一次如是开口。
他几年之前,说过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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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灿与林仰的感情以画作开始,一副《Seamas》奠定了两人之间的开始。
这段爱情之中,时灿为了林仰改变,他听从对方的要求,遵从对方的喜好,顺从对方的习惯,活成了对方向往的样子。
愿打愿挨,无可厚非。
奈何情侣之间的相处不比艺术,而灵感也有枯竭重复的一天。
随着林仰越发偏执压抑,他的艺术创作也进入了瓶颈。
无数副半成品被他弄得支离破碎,就像他对两人生活做的那些事一样。
屋漏偏逢连阴雨。
两人处在低气压的状况里,时灿的母亲还意外发现了他的性向,紧接着看到了裸体画像。
随即,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打响。
时灿腹背受敌,状态亦越来越差。
身体中,那些被林仰关进“监狱”的东西不断哀嚎,一度形成摧枯拉朽之势。
时灿咬牙切齿,认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否则为什么不能帮住林仰走出创作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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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是我不够好。
我妈的事情是不是打扰了你创作的心情,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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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关你的事。”
林仰搂着时灿,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说。
他帮时灿整理头发,为他裹上睡衣,“对不起,我把你变成这样却不能为你做更多。”
“你不用为我付出任何东西。”
时灿唯一的想法与念头,是保护林仰的创作。
那是两人贫瘠痛苦的生活中仅存的乐园,不能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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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没有因为时灿的不求回报而有所好转,林仰甚至难以完整的创作任何作品。
不止是以“丁乙”为姓名的人像画,就连原本称心称手的景物都难以让他再感满意。
林仰陷入自己的世界,总是对着画布发呆,自言自语,缺少的是新鲜灵感。
“要不……你和我,算了吧。”
时灿倾尽所有,不知还能为林仰做什么,“如果没有我,你可以去寻找新的创作灵感。”
听闻时灿的话,林仰猛然惊醒,“你说什么。
小灿,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许是时灿这声“算了”响彻心扉,亦或者面对失去太过刻骨,林仰终于意识到他所带来的“灾难”已然压垮了时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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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中一直在付出的那一方难以继续坚持,即将迎来的不是改变就是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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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仰进行了一场仪式感极强的旅行。
他独自一人,自驾走过几个省市。
“你等我回来。”
林仰离开前亲吻时灿的嘴唇,接着将他揽入怀中,“等我。”
林仰一连走了好多天,而时灿依照他的吩咐。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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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电话响起。
来电显示——林仰。
电话中,林仰说他快回来了。
时灿等待了许久,终是心中欢喜,“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准备。
或者想洗个热水澡?我帮你放水。”
林仰在电话那端抬高声音,很是亢奋,听起来不像从前,“……我要和你去游乐场,去旅行、去约会、去享受生活,和你去我们不会去的地方。”
林仰做出承诺,给时灿构建完全不同的未来。
“你怎么了?”时灿打断他,接着又追问,“你的创作怎么办?这些和你想要的创作完全不同,和你的生活完全不同。”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林仰反问,而后说:“这段时间,我去看日出日落,去看森林湖泊。
我想去寻找新的创作灵感,可满脑子能想到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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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仰说,我能想到的,都是生活的点滴。
不是我的生活,是我们的。
我原本以为创作是人生里最重要的事,支持着我的生活。
可其实本末倒置,生活支持着创作。
而你,支持着生活。
林仰说,强加在你身上的东西,让你不快乐,让你难以负荷,把我们的生活推向死胡同。
我愿为你放弃过往,我曾以为自己贫瘠荒凉,难以为你付出,但其实你早已将一颗种子放在我的心里。
小灿,我翻看所有以你为模特的画,思绪最终都落在了《Seamas》上。
不是发表了的那部分,是另一半,是被我抛弃的,最初的你。
那就是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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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有眼无珠。
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上可以有伤痕,我不会再那么苛刻的要求你。
只要是你,都是美的。
我想让你在画中笑,在我的身边笑……”
“小灿,这几年你过得辛苦了。
往后的时间,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意。
你带给我的所有东西,都会滋养我心中的种子。
小灿,你就是我的创作灵感,我愿意为了你重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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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年,时灿对过去的自己感到陌生。
时间没有将伤痛带走,却让他与部分的自己和解。
他不再执着于曾被林仰消磨扼杀的部分,脱变成为矛盾与自洽共融的冰美人。
关于“种子”二字,时灿始终无法想象那是何种心里转变。
直至,时灿与秦泽汐之间,亦出现“算了”二字。
难以付出的感觉是什么?是目之所及处皆为荒芜,干渴的土壤炙烤着脚心,每往前走一步都耗尽所有气力,难以负荷。
时灿摔倒在地,撕心裂肺的说“算了”。
随即,他低下头默默流泪。
泪水顺着土壤的缝隙往下钻,一溜烟不见了。
时灿定神仔细看,忽然就在遍体鳞伤,焦黑一片的树根处发现了什么**。
唤作,细微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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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在体无完肤之时,时灿却破茧而出。
以利刃割喉,以血肉滋养,以这细微的生命重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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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无法想象的转变,时灿亦经历了。
《Seamas》是林仰的种子。
《细微的生命》则是时灿的。
那日他坐在地板上望着秦泽汐留下的这幅画,心口一下就敞亮了。
时灿感觉到冲动,奋力奔向秦泽汐的冲动。
他亦感觉到释然,解除枷锁、坦荡挥别过去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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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口口声声说不能为我付出,那我什么想法又何必告诉你。”
秦泽汐的质问恰到好处,落在时灿最敏感温柔的地方——
那处曾满目荆榛、颓垣败壁,此时却郁郁葱葱、生机蓬勃。
秦泽汐神情失望,“要是没什么想说的,就快些回去吧。”
时灿的泪水顺着白皙细腻的皮肤滑下,他缓缓开口,“那我现在说‘不一样了’,可以吗。”
场面僵持,秦泽汐愣了许久才开口,“你……说什么?”
时灿靠近他一步,微微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为你付出。
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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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厅角落说话十分现眼,引来了不少宾客的侧目。
秦泽汐的助理见状,走到他面前说:“秦总,旁边的VIP会客室空着,您和咱们的客人可以进去说话。”
“什么改变了你。”
秦泽汐沉浸在与时灿的对话中,无暇顾及助理的话。
时灿深吸一口气,当着他人的面,大大方方对秦泽汐说,“因为‘爱’,因为我爱你,所以为你付出是让我幸福的事情。
因为我爱你,所以心里那些内疚纠结都烟消云散、不值一提。”
千言万语,太多心思难以名状,能说出口的话却甚是简单。
一个“爱”字,足矣囊括一起。
时灿爱过林仰,愿意付出自我。
林仰爱着时灿,决绝放弃过往。
秦泽汐爱着时灿,痕迹如满天繁星,数不过来。
“和你爱我一样,我也爱你。”
时灿冲着秦泽汐笑,前所未有的轻松。
喜欢是不断索取,爱则是倾尽付出。
时灿将“喜欢”排在所有情绪的最后,而他却不敢对“爱”有任何的怠慢,“我说的不对,是你爱我更深、更甚。
但往后的时间,我想都用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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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成蝶,爱是滋养心房的源泉。
秦泽汐不曾对时灿说“爱”,可他写在举止之间,刻在眉眼心头。
因此,时灿定要先他一步说出口,对他表已决心,对他展示态度。
时灿低头从口袋中拿出一幅画——《细微的生命》。
折叠的整整齐齐,时灿这些日一直装在身上,爱不释手,“它就是我。”
秦泽汐微微张开嘴,沉默片刻追问说,“《Seamas》呢?”
“那是以前的我,过去了。
它是现在的我,是爱你的我。”
时灿好像上了瘾,一遍一遍重复着“爱”字。
不知听在秦泽汐耳中是何种感受,可话说出口,时灿的五脏六腑都浸泡在暖意之中。
幸福,甜蜜,激荡性灵。
对秦泽汐表达爱意,是时灿的自我和解,是为他“重新活”的第一步,“对不起,明明相识最初你就把它放在了我面前,可我却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
“……”秦泽汐震惊失语,眼神里是忐忑与喜悦,是疑惑与欢愉。
时灿看着手里那幅《细微的生命》,低声又对秦泽汐道:“它真好看。
笔触里都是你对我的好,画里也全都是你。
浪漫的你,可爱的你,那天给我读小说的你。”
秦泽汐吞咽口水,声音里滋养了些委屈,“以前没觉得你那么喜欢这幅画。”
“我改。”
时灿笑了一下,道:“以前的我,有眼无珠。
从现在开始,你所有的画我都会细心保存。
只要是有关你的事情,我都不会错过。
你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想知道。
你与我之间,不能算了。”
“……”
“秦泽汐,让你独自爱我这么久,辛苦了。
往后换我对你好,你可以不对我说起你的想法,你可以没有一句解释就转身离开。
这些都没关系。
但你记住,我会一直追着你问为什么,会等你开口。
如果你厌了、倦了,不想再对我投入感情。
那……”
“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我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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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侣表白,是浪漫,是温情,是斗转星移之间永恒的一刻。
可当下是错的时间地点,更别提助理与水仙还站在两人身边。
“秦……秦总,”助理抬高声音,怕对话吸引更多人围观,“咱们进屋说吧。”
“嗯,”秦泽汐回过神,慌乱间连连点头。
进而,他伸手轻轻抓住时灿的袖子口,稍稍拉动,再不见刚才决绝说话的模样,“我们……去那边的会客室吧,可以吗。”
时灿将画收进口袋,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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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问题解决。
站在一旁的水仙亦轻松不少,连忙找借口,将私密空间留给两人:“我去一趟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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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往卫生间去,水仙忍不住想,今天这活儿也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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