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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高看他了,这么多护城军中的随便一人,他都打不过。
萧璟辙挥剑斩断腰封,赤色锦缎绣金腰封和长剑一同掉落在地。
“既然来了这大理寺牢房,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这囚服我还是换了比较好。”
姬凌召他前来此,却未出现,估摸着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
明日便要落幕了,现如今他最后保命的底牌都交了出去,可以说是任由姬凌宰割,他毫无还手之力。
还未进门,便受了如此侮辱,估摸着更大的磨难还在后面,为了少受些折磨,他还是不招惹事端的好。
他那套红色囚犯太招摇,容易激怒姬凌,不能穿。
囚服太脏又太薄,贴身穿他实在是做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穿在中衣外面。
大理寺卿见萧太尉更换好囚服,后退一步道:“上手镣,脚镣。”
两名狱卒拿着手镣,脚镣,战战兢兢地来到萧璟辙面前。
“萧太尉,得罪了,这是上面的意思,小的也很无奈。”
萧璟辙笑了笑,道:“囚犯是我,你们无需紧张。”
萧璟辙伸出双手,任由狱卒们为他戴上沉重的镣铐。
身为即将要死的囚犯,还要安慰正在为难他的狱卒,这囚犯当得真不容易。
戴上这特地为其定制的镣铐,任其有再大的武力,也无法施展。
大理寺卿上前几步,再次恢复了嚣张的气焰,欧指气使道:“一入我这大理寺牢房,不管是多么尊贵的身份,都只有任我宰割的份。我若我高兴了,你便少受些屈辱和皮肉之苦,我若不高兴了,你便多受些侮辱和皮肉之苦。”
萧璟辙和颜悦色地道:“我明白了,即刻起一定谨言慎行。”
“算你识相,别傻站着了,进来吧。”
萧璟辙跟随大理寺卿进入牢房,大理寺牢房位于地面以上,通风做的还不错,几乎没什么异味,比未重建前的天牢好多了。
大理寺卿在水牢旁的房间停了下来:“萧太尉,请吧。”
此间牢房在整座牢房中最是阴冷潮湿,两侧墙面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是用来关押犯了大错不肯供出同伙的死囚犯的,很适合太尉。
萧璟辙进入牢房,观察了一番四周。
都来了这间牢房了,皮肉之苦是少不了了。
自小到大,他还从未被人打过,所受过的最痛的皮肉之苦就是打预防针。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忍住,不能丢太尉的脸。
第55章 铺垫
萧璟辙在牢房中间站了很久很久, 腿站得异常酸痛,天色都晚了,姬凌还未出现。
狱卒从门口的缝隙里快速放入一碗水, 又扔进来两个发霉的馒头,迅速跑开了。
牢房走廊的一面由粗壮的木桩排列构成,冷冷的风从那里吹进来,萧璟辙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
饥饿和寒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前世的冬天, 他经常穿着薄薄的西装空腹走红毯,早已习惯了寒冷和饥饿。
他害怕的是两侧墙上挂着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任何一件使用在他身上, 他都经受不住。
萧璟辙自铁架上拿下一个布满黑丝碳灰的铁盆,把里面的木炭倒出来,倒着放置在墙角,弯腰坐在铁盆上依靠着墙角, 双手抱膝闭上眼睛。
睡吧,睡着了就不胡思乱想了,也就不怕了, 也不冷不饿了。
与此间牢房仅有一墙之隔的隔壁牢房中, 姬凌右手紧攥淡蓝色兰花锦帕, 正一动不动地坐着,双目无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他此刻脑中一片乱麻, 弱小、善良、风度翩翩、见了死人都会害怕的楚公子怎会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杀伐果断的萧太尉是同一人?
他们一个看不起倡人,一个看不起官员;一个只爱舞刀弄枪,一个只爱唱曲跳舞;一个才华横溢,曾高中状元,一个科考卷轴上的字都认不全……不仅言行举止、爱好、性格、学识毫不相干, 连字体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
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人呢?
怎么可能呢?
翌日早晨,朝堂上,姬凌面前摆放着几百张布匹,每张布匹上都有人名或手印一万个以上,皆是要求放过太尉。
左相满脸愤怒,嘲讽道:“万指人数众多,自古以来的万民书从未有超过万人的,臣这还是第一次见万人以上的万民书,还一次见到这么多份,真是大开眼界。”
“杀人无数,手中白骨累累、屡犯谋逆之罪的太尉,竟因一个荒谬至极的免税法,瞬间扭转乾坤,从人人得而诛之变得人人崇拜,实乃讽刺至极啊。”
“这还只是京畿之地百姓递上来的,其余地方的万民书还在来的路上。由此可见,百姓甚是崇拜爱戴太尉,微臣请求皇上立即处决太尉,拖下去必生变故。”
“容朕想想。”
姬凌昨夜在萧璟辙隔壁的牢房坐了一夜,满身疲惫,看上去竟比在天牢的萧璟辙还憔悴。
群臣全部跪下请求道:“臣请皇上立即处决太尉。”
仅过了三天时间,坚持拥护太尉的官员皆已被姬凌外放、贬官或免职,朝堂上已无一人拥护太尉。
姬凌站起身,拿起几张万民书,紧攥着道:“你们在逼朕与天下作对吗?”
“昨日上午公布太尉罪名,下午邸报抄发消息,今天清晨便已收到几百份万民书。”
“京城及京城附近地区总人口才几百万,他们全部拥护太尉。”
“以如今太尉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别说朕处决太尉了,只要今儿晚上的邸报上没太尉被无罪释放的消息,不出两个时辰,百万百姓便会包围皇宫。”
“皇宫现在只有两千兵力,一盏茶的时间都守不住。”
左相出列道:“我们孤注一掷才扳倒太尉,决不能放了。”
“京城百姓曾最是恐惧太尉,如今都如此拥护他,其余地区几万万百姓必定更狂热,只要放了太尉,不到一天时间他便能组建一支百万军队。”
“百姓的盲目拥戴,绝对的实力碾压,弹指间便可颠覆社稷,改朝换代。”
“到时再无人能扳倒太尉,那荒唐至极的免税法便无法废除,不出三年国库无钱、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为了天下百姓,决不能放了太尉。”
“臣请立即诛杀太尉,太尉死了,百姓便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姬凌怒极反笑:“你们看看左边武官的位置,总共八十二位五品以上武官,只来了十三位,去除这十三位和五十二位被关押的武官,还剩十七位至今下落不明。”
“只要太尉逝世,这十七位将军便会立即打着太尉的旗号自立为王,他们将会在杀了我们以后互相争斗,天下自此陷入割据混战的局面。”
“楚公子和萧太尉长相一模一样,曾代替萧太尉上朝未被发现,可偷偷处决太尉,让楚公子暂代一段时间。”
“楚公子三天前已启程去雍州,快马加鞭追回至少需两天时间,百姓等不了。”
“难道就这样放了太尉?”
“不仅放,还要加官进爵。”
“传朕旨意,太尉贤良恭俭,朕误会太尉了,乃朕之错,自即日起,朕闭门思过两月,萧太尉无罪释放,并赐萧太尉镇北王爵位,东华门对面的府邸改为镇北王府,赐予萧太尉。”
他赌萧太尉或楚公子仍旧对权势不感兴趣。
“大理寺卿和朕一同去迎接太尉,退朝。”
群臣着急忙慌地弯腰行礼道:“微臣告退。”
太尉一出牢房,朝堂势力便会重新洗牌,参与对付太尉的一个都别想活,他们是逃不了了,得赶紧回去通知家眷离开京城。
大理寺卿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仅一晚时间,太尉什么也没有做,局势怎么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好还好,他昨天看到太尉时突然胆怯,未敢遵从皇上的吩咐,对萧太尉严刑拷打。
大理寺卿手持圣旨,战战兢兢地跟随在皇帝身后。
姬凌也同样神色不愉,他终于想通了,楚公子和萧太尉是同一人。
楚公子虽看起来胆小懦弱,但其做事甚是疯狂,自己不想活了便要天下陪葬,其行事之疯狂,普天之下只有曾一夜之间斩杀十几万匈奴俘虏的太尉能做得出来。
“请吧。”到了大理寺大牢门前,姬凌停下来命令大理寺卿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萧太尉和皇上他都得罪不起。
大理寺卿非常不情愿地往前移步,道:“微臣遵旨,此行若有不测,烦请皇上好好安顿微臣的家眷。”
“朕答应你,去吧。”
“那微臣去了。”
大理寺卿异常缓慢地向前移步。
“方才朕接到密保,若是酉时还不见太尉被释放,城中百万百姓便群起围攻皇宫,现在距离酉时还有两个时辰,爱卿越是在这里耽误时间,朕的处境便越危险,你的家眷更危险。”
“微臣这就去。”大理寺卿迅速跑进牢房。
他的命注定要没了,他的妻儿们绝不能有事。
萧璟辙还在睡,坐着睡觉太艰难,再加上夜黑风高,门口的两个火盆里的火随风摇曳,时大时小,士兵的影子晃来晃去。
萧璟辙想到这是大理寺用来审问重刑犯的牢房,里面死过许多人,
太可怕了,一整晚萧璟辙都战战兢兢的缩在墙角,根本无法入睡,只在实在睁不开眼时睡了一会儿,片刻后一阵风吹来便又被惊醒了。
直到天大亮时,他才放心睡下。
大理寺卿打开牢房,颤声道:“微臣参见萧太尉。”
萧璟辙依旧沉睡,毫无所觉,一动不动。
大理寺卿大义凛然地来到太尉面前,砰的一声跪下,双手捧着圣旨,举过头顶,大声道:“微臣昨日以下犯上,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今来认罪,求太尉看在罪臣非常识相的份上,饶过罪臣家眷。”
好吵。
萧璟辙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牢房中间仅有的几束阳光,满满的安全感溢满心头,内心感慨道:阳光真好,鬼怕太阳,只要有阳光,鬼就不来找他。
对于大理寺卿的到来,萧璟辙早有预料。
观大理寺卿这姿态,他应是暂且逃过一劫了。
萧璟辙漫不经心地拿起圣旨,缓缓打开。
满篇文言文,许多生僻字,他只看懂了最后一句话,翻译成白话文是封他为镇北王并赐镇北王府邸。
“呵呵。”萧璟辙把圣旨随意丢在一旁,“这牢房很好,吾不想出去。”
大理寺卿哭丧着脸道:“太尉求您了,赶紧出去吧,若是在酉时之前看不到您,京城百万百姓便会谋反啊。”
百万百姓为救他集体谋逆?
看来他以前的谋划起作用了。
但是,他现在的目标变了,他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萧璟辙淡淡道:“此事应由皇上处理,与我无关?”
“与您有关啊太尉,皇上的决策是颁布罪己诏,无罪释放您,并赐您一等王爷爵位,以平息民愤。”
“一等王爵?”萧璟辙低声嗤笑,嘲讽道:“仅一个王爷爵位便能抵消得了我这些天在牢房里受的屈辱?”
屈辱!?
这可是活阎罗萧太尉,就算他无权无势、无一兵一卒,也没人敢真正欺负他啊。
大理寺卿忙抬起头,着急忙慌解释道:“天牢改建的比皇宫豪华奢靡,这么暖和的天气还用稀缺军用物资猛火油取暖。昨日皇帝命令下官对您严刑拷打,一根手指头下官都不敢动您的,迫于无奈之下只让您换件囚服以便向皇上交差。”
“您真没受欺辱。”
这话说的,他都不好意思为难他了。
但他的人设不能崩,他昨晚上的罪不能白受。
“你,立即辞官。”萧璟辙道。
大理寺卿笑得面目狰狞,接连叩首道:“好,好,我马上辞官。”
谢天谢地,不是以死谢罪,以后他定烧香拜佛,感谢天地饶他一命。
“还不快服侍我更衣,不穿这件太尉官服,穿昨日那件红衣。”
“草民领命。”大理寺卿连忙站起身,找了一圈后没看到衣服,忙道:“草民糊涂,忘了衣服在隔壁。”
“来人呐,快把太尉的衣服送过来。”
片刻后,那件异常华贵的红色锦衣被送了进来,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昨日被他一刀划断的腰封正完好无损地放在上面。
萧璟辙拿起腰封,看了一眼上面缝的针整整齐齐的针线。
为了请他出天牢,准备得还挺齐全。
萧璟辙扬手把腰封扔在大理寺卿身上,道:“拆了重新缝,我要看你亲自缝。”
他从没碰过针线,哪会这个呀?
大理寺卿迅速道:“好,我缝,我缝。”
“来人呐,送针线剪刀。”
大理寺卿拿起剪刀,用他拆装古籍时的认真把针线拆除。然后磕磕绊绊地穿针引线,依照着旧针眼痕迹慎之又慎地缝补。但不论怎么努力,被扎了多少次,最终缝的那是乱七八糟,零零散散,不忍直视。
“缝,缝好了。”大理寺卿犹豫着递上前。
萧璟辙看了一眼,道:“太丑,拆了重缝。”
“草民领命。”
大理寺卿再次拆线重缝,这次比上次更加认真努力,缝补的比上次要好一些,但还是凌乱得不忍直视。
“丑,重缝。”
“这就去。”
大理寺卿再一次拆线重新缝补,这回又比上次稍微好看些。
“重缝。”
“是。”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卿小心翼翼道:“您看这次缝的怎么样?”
这已经是第十二次拆除重新缝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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