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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辙看都不看，道：“丑。”
他无颜面面对姬凌，他不想出去。
希望立即天降大灾难，让他在这牢房中就地死亡。
太尉再不出去天下就大乱了！
太尉不惧成为天下的罪人，他害怕啊，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大理寺卿着急得眼含泪水，道：“再拆腰封就毁了，不能再重缝了啊。”
“求您了太尉，出去吧，出去后无论您想怎样欺辱草民，草民都甘之如饴，绝无怨言。”
第56章 失败
“距离酉时百姓起义还有一个半时辰, 不急。”萧璟辙道。
“您不急百姓急啊，此时百姓满腔愤怒不得发泄，极易发生意外。”
算了,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该面对的终要面对。是他活该，谁让他欺骗了姬凌的感情，还把大魏国搅得一团乱呢？
姬凌绝对不会放过他，既然活不了, 那就放飞自我吧。
萧璟辙道：“更衣，穿官服。”
“呃……好勒。”大理寺卿愣愣地看着手中腰封，迅速放下, 拿起官府快步走上前为萧太尉更衣。
更衣洗漱完毕，萧璟辙跟在大理寺卿身后，英勇赴义般走出牢房，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走廊两旁的牢房里住满了犯人，粗木柱围成的墙面毫无保留地把犯人们展现在萧璟辙的视线中，他们或躺在地上的稻草上, 或依靠着墙坐着, 或三五成群地依偎在一起……见萧太尉和大理寺卿带着一群人经过, 他们纷纷跪下行礼，流露出或恐惧、或祈求、或懊悔的目光。
若是平时, 萧璟辙会以此为鉴，警告自己必须遵纪守法，不然后悔莫及。但此时直觉告诉他姬凌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萧璟辙脑海中放映的全是他在激昂的乐声中慷慨赴义的画面，无暇关注其他事。
英勇就义之前, 他要说什么？
反派临死之前总要来一段情绪激烈的演讲，来体现他那自成一派的扭曲价值观，顺便拉拉仇恨。
被仇人蒙蔽，喜欢上了仇人，姬凌现在的心情也不平静吧，估摸着会懊恼自己太过愚蠢，和楚公子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竟看不出他就是萧太尉。
但姬凌是主角，是皇帝，天下在他心中排首位，他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怎样制止京城百万百姓谋反。
不想面对的总是来的很快，萧璟辙刚想好了演讲稿的思路，大理寺卿便在皇上面前停了下来，弯腰行礼道：“参见皇上，微臣幸不辱命。”
“免礼。”
姬凌看向萧璟辙，他努力扬起唇角笑了笑，“都退下，我与皇上有要事相商。”
方才他结合自己和原主的经历——主要是他的经历，给自己想了一个扭曲到离谱的难以启齿的价值观，人太多他说不出口。
姬凌挥了挥手，所有人快速后退至听不到他们谈话的距离。
萧璟辙踌躇向前，道：“我错了，不该骗你，不该胡乱颁布吏法。”
“我罪大恶极，但我无悔，我会弥补这一切过错。”
“萧太尉怎会有错？要错也是朕的错，是朕眼瞎，是朕识人不清。颁布免税法更为民谋福，乃万万百姓之幸。”姬凌转过身边走边道：“事态紧急，先去朱雀门昭告京城百姓，你已被无罪释放。”
“哦。”萧璟辙乖乖跟在姬凌后面，“您没错，是我演技太好，天下百姓，满朝文武官员、乃至我的心腹手下都搞错了我和楚慕，您看不出很正常。”
“我错了，不该骗您，我会弥补您的，天下兵权我都给您，声望我也不要了，从此以后我配合您逐步恢复税收，可以吗？”
“是吗？”姬凌一直快步往前走，看都不看萧璟辙，显然不信他的话。
“真的，以前的萧太尉是我演的，现在的楚公子才是真实的我，权势与我而言如粪土。”
姬凌这才瞥了他一眼，道：“太尉这演技，不去当戏子屈才了。”
说到这事他就有说不完的话，萧璟辙叹气道：“姬兄说得对，简直太屈才了，都怪我那重文轻武的父亲，非逼我读书考科举，还没启蒙就安排了一堆经学博士看管我读书，耽误了我学艺的黄金时期，若是当时他直接把我送进戏班子，我绝不止现在的成就。”
认真说起来，他和原主的境遇很相似，原主喜欢舞刀弄枪、带兵打仗，他父亲萧丞相非逼他考科举。而他的梦想是当偶像演员明星，他那个大商人父亲非逼他从政，若是从小就如他愿把他送进剧组磨炼，他的成就肯定更高。
“幸好，我反抗了，在我高中状元我父亲最春风得意时，我瞒着他一旨奏疏直接向先帝表明我要去领兵平乱。当时外戚掌权，天下混乱，无数流民起义，派去平乱的将领全部有去无回，所有武官皆拒绝去平乱，先帝见我主动请缨，直接就同意了。”
原主在他父亲最得意时让他绝望，现实中他没原主做的绝，他直接把他父亲的念想掐死在萌芽中，让他无机会得意。
那时是高一，他再也无法忍受父亲对他的控制安排，和他吵了一架。他父亲气急之下把他赶出家门，他当时兴奋极了，卖了一小部分他爷爷留给他的公司股份，套现了十几个亿，带资进军娱乐圈了。
“然后我平定了叛乱，消灭了外戚，手握重兵，权倾天下，再无人管得了我。本打算回归初心，追求梦想，去当戏子。”
“狄戎和匈奴却联合来犯，我便消灭了狄戎，杀光了匈奴所有骑兵。”
“天下兵权皆归我所有，这一次总没人能阻止我做戏子。你的兄长们却屡次谋害于我。”
“我和他们斗了一段时间。他们太弱了，三年不到就死了八个，还把除你以外的其余皇族男子都拖累死了，再这样斗下去我就成皇帝了，一旦登基为帝便很难成为戏子了。”
“我投降了，不斗了，观察考验了你两个月，觉得你能胜任皇帝，我就放心去做戏子了。”
“你却在我没有成为名满天下的戏子前，着急取我性命和我手中权势，对我步步紧逼。”
“大业未成身先死，我不甘心。我开疆扩土、整治吏治缔造了这太平盛世，愚昧无知的世人却皆盼望我死，我很愤怒。”
“我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于是我召集京城文人，撰写自传和小说弘扬功德，暗示我乃天上神邸。随后颁布免税法，给百姓以想都不敢想的利益。”
“百姓对我感恩戴德，真把我当神了，想推我上位维持免税法。”
“殊不知，我只想利用他们的贪婪愚昧，终结我一手缔造的太平盛世，让他们为我陪葬。”
“科考之后我成为了名满天下的戏子，心愿已了，便打算一死了之。”
“我死后，你无权势，却主张废除免税法，百姓不会信服你。我手下那几个不安分的无人约束，会自立为王，互相争斗。”
“乱象已定，我可以含笑九泉了，但你却在此时表明爱慕我，我犹豫了。”
“你多次不顾大局帮我，虽可能别有所图，但我动心了。”
“一念之差，地狱人间，我接受了你的爱慕，放过了你和你在意的天下百姓。”
“及时行乐，不违背自己意愿做事，至于以后，管它呢？”
“权势已经给你，性命你想取便取。”
“你是皇帝，天下百姓之代表，死于你手，赎清了我一身的罪责，也算死而无憾。”
姬凌脚步微顿，双手颤抖，想抬起却无力，低声喃喃道：“疯子。”
此时此刻，他终于确信了，楚公子和萧太尉是同一人。
萧太尉只是施行□□，滥杀官员，杀死十几万手无寸铁的俘虏，但他不想死，因此体恤百姓，没有对他们动手，没有与全天下为敌。
而楚公子是无所顾忌的太尉，隐藏在他虚伪弱小表面下的是极致的疯狂。不想活了，便要打破这太平盛世，让天下百姓为其陪葬。
有了牵挂，便又放弃他预谋已久、即将实现的大业。
一念之差，地狱天堂。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戏子，对民心的揣度无人能出其右。
若是萧璟辙知道此时姬凌心中想法，一定微笑着吐槽：过奖，过奖，太高看他了。
真相是，他输得一塌糊涂。
能玩弄民心是因为他来自未来，知道古代百姓所思所想。这是无数史学家、政治家对比外国史研究整个封建历史得出的结果，都隐晦写在课本上，明确发表在网络、期刊上了，后世学对政治历史感兴趣的人都知道。
姬凌不知道只是他生活环境的局限性，导致了他目光狭隘，就像未来人会比现代人看得更高更远一样。
但他看清了天下百姓，却看不清姬凌，以致节节败退，败局提前了一年多。
这能说吗？
说了不就是承认他手握天下大权，见识比姬凌高远，背靠天下百姓，玩权谋还输给了姬凌吗。
输得一塌糊涂，一败涂地，妄他还掌握剧情，知道姬凌所有底细，却比被蒙在鼓里的原主死得还快。
简直太愚蠢弱智了。
还不如直接说他任性疯狂，肆意行事，死亡便是他的目的。
还能保住人设，给姬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以后姬凌想起他，满满都是震撼，而不是唇角微扬嘲笑他是个笑话。
第57章 行刑
朱雀门外时不时有百姓路过, 每每抬头看到城楼上的萧太尉，皆欲言又止，想问问萧太尉近况如何, 却因胆怯开不了口，迅速跑开了。
姬凌和萧璟辙并肩站在城楼上，遥望远处建筑和稀稀落落的行人，相对无言，从红日当头到暮色苍茫。
京城百姓起义领头们见萧太尉完好无损地站在城楼上, 早已取消了围攻皇宫计划。
远处房屋中升起袅袅炊烟，街头小巷里的行人逐渐减少，危险消除, 皇宫保住了。
“带萧太尉回镇北王府。”
徐公公拱手弯腰道：“是。”
萧璟辙临走之前看了姬凌一眼，再次道：“接下来一切事物皆听你安排。”
姬凌直视远方，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萧璟辙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姬凌吩咐心腹侍卫道：“在萧太尉身边加派人手，严禁他与外界联络。”
若是以前，萧太尉答应的事, 几乎不会反悔, 但现如今, 他也摸不透萧太尉的行事风格了。
想了想，姬凌补充道：“若有异动, 杀。”
萧璟辙来到镇北王府，大致观察了一番。
侍卫多到离谱，姬凌这是不信任他啊。
这也实属正常，任谁受到了如此大的愚弄欺骗，都不会再相信他。
萧璟辙乖乖待在府中寝室里, 后花园里的桃花开得正茂，他都没兴趣去赏。
整日里，他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手持一本兵书，里面真实内容是他和姬凌的绯闻小说，看的不分昼夜，迷迷糊糊。
看完了，便亲自出门去买一本，顺便告诉百姓他还活着，很自由。
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姬凌从未出现，他也没理由去见姬凌。
姬凌每次消失，皆是在筹划对付他的行动。
上一次消失这么久后，给他送来了一壶毒药。
但他在最后一刻打翻了毒酒，可能是因为看出了破绽。
这几天他想了很久，演戏方面他没问题，唯一称得上破绽的，只有姬凌最后看了一眼的字体了。
毕竟，原主苦练书法十来年，他一接触毛笔字才半年的现代人，很难与他的字体完全相像。
夜幕降临，萧璟辙躺在床上，不敢闭眼。
因为闭上眼睛，前方就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悬崖峭壁，万丈悬崖下是数不清的豺狼虎豹，个个眼睛充满恨意，就像姬凌在大理寺牢房外看他一样。
这一次，他留个全尸的希望渺茫。
两天后的午后，阳光明媚，萧璟辙正在窗边木榻上小憩，兵书盖在了脸上，替他遮挡刺目的阳光。
姬凌带领两名太监走来，没有吵醒他。
这几天，他无丝毫异动，难道真的任他处置？
姬凌抬脚踢了踢木榻：“该醒了。”
萧璟辙缓缓睁开眼，脸上书籍因为他起身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姬凌端起酒樽，亲自为他到了一杯酒，递给他：“喝了。”
这是，要死了。
没想到最后姬凌还是心软了，给了他一个痛快。
自穿书以来，他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死得痛快些。
他这也算是人生目标达成，圆满了。
萧璟辙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他和姬凌在一起玩乐时的点点滴滴。
放弃滔天的权势成为戏子，他无憾、无悔。
因为他很了解自己，他感情用事，绝不委屈自己，不是做掌权者的那块料。
大魏在他的手中，不到三年必定灭国。
…………
“楚慕进来，其余都退下。”姬凌道。
楚慕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双膝跪地道：“草民参见皇上。”
“即日起，你便是镇北王萧太尉。”姬凌道，“乖乖待在府中，没朕的命令，禁止出去走动。”
姬凌默默看向萧璟辙，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玩弄于他，把天下搞得岌岌可危，目的达成了便一走了之，哪有这么好的事？
…………
翌日晌午，微风和煦，阳光照射嫩绿的大地，一派欣欣向荣。
头好晕，好困。
有知觉！
难道他没有死？
他回到现实世界了。
萧璟辙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
雕梁画栋的屋顶，木质的床……
他不会来到天堂了吧？
原来天堂里的建筑是古代风的？希望这里有手机和网络。
“起来。”姬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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