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半,一群村子里的小哥哥姐姐路过这里,他们发现了我,过家家似的教我说话,写字和读书,那一天他们在破庙玩得很晚才回家,过桥得时候,我看到索命的水鬼,我砸中了鬼,喊他们快逃。
从那晚开始,他们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四岁,村民开始不会顿顿送饭了,我需要自己采摘野果,下那条有鬼地河捉鱼。
四岁半我趁着夜晚潜入村庄,从垃圾堆里翻找破旧衣服穿,通过房屋夜话,我终于知道哥哥姐姐为什么再也没有来找我。
那天他们落水受到惊吓,回去后高烧不醒,神婆说,我是不详之人,可以招来鬼怪,是我害了他们。
我开始明白,我是不详之人,我活该如此命运,这都是我的错。
但我还是很羡慕其他小孩子。
我开始明白见鬼不是一件可以说出来的事情,我假装看不见鬼,似乎这样我就是正常的人。
五岁,我的生活每天除了生存,就是学习写字和画画。
五岁零一个月,窗户对面的土地坍塌,露出一口棺材,村子里的人去看了一趟,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于是把棺材一把火烧毁。
我看见大火过后,像是裂开什么枷锁,重重锁链悬在那片土地,一把生锈的铁剑孤零零埋在泥地里,只露出一个漆黑的刀柄。
白天,锁链消失的时候,我拔出了剑。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能够看见大树的阴影下坐着一个少年。
我默默关注着少年半年,有一天,他来到我窗前河边的梧桐树下。
我用木炭在捡来的画纸上画他,落笔之时,听见窗外很近的清澈男声问,“好看吗?”
我压住画纸,眼神放空,假装没有看见他。
少年注视我很久很久,终于离开,回到了梧桐树下。
我关上窗,在画纸上写。
“被赶到这座废弃的屋子里住很久了,大家都很恐惧讨厌我,但这个大哥哥没有讨厌我,还问我好看吗?好看好看!特别好看!天下第一好看∩_∩!但我不敢说,因为他是鬼。”
我和他保持着人鬼殊途的界限,六岁的时候,我摘野果的时候遇见一个村子里的男孩,他是当年带头教导我说话学习的孩子。
他在坟地边的野塘里陷入鬼打墙,地上冒出许许多多人类看不见的狂舞得白骨手爪。
我拉着他离开鬼打墙。
村民发现了我,他们推倒咒骂我,带走了浑浑噩噩的男孩。
那一刻,我明白了委屈。
我被绑在梧桐树上,村民围成一个圈,这一刻,没有人再对我施舍善意,他们仇恨我,因为那个男孩死了。
我看着大火点燃梧桐树,也看着被锁链锁住的男孩魂魄,他正被黑白鬼带着消失在雾中。
少年在白天出现了,他斩断了梧桐树,冲村名露出阴冷诡异的笑,所有人都看见了他。
脚上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当村民逃离这块区域使时,他脚上锁链就崩得笔直,无法再前进。
我才知道,原来他不害怕太阳,对火的恐惧也不强烈。
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我积攒下来越来越多关于他的画,我不敢让他发现我的喜欢,因为我是不详。
十三岁,我终于被他揭破看不见鬼的真相,也在那一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尉迟晴。
我在一次捕猎的途中迷路见恶鬼,青衣道长救下我,他夸我体质特殊,是修炼的天才,要收我为徒,带去道观。
我想了想留在村子里的尉迟晴,拒绝了。
青衣道长教导我一周,并送我几本道术,指引回家的路,道了声有缘再见便离开。
我开始自己修炼道术,并成功施展防鬼结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孤魂野鬼半夜敲床板。
我在尉迟晴在的那片荒野种上梧桐树,因为他似乎特别喜欢梧桐树,总是站在离窗户不远的梧桐树下,但是他从来不过河。
十六岁,木屋倒塌了,尉迟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铁木,帮助我建造新木屋,外头用普通木头遮挡,他说,“这样看起来就不像异类了。”
我情窦初开,笑着说:“是啊。”
这是尉迟晴第一次过河,他越过了我们默认的线,他开始常常来我家做客,我再次撤销了防御鬼的结界,因为我知道,有他在,没有鬼再敢登门造成。
十八岁,村子里的人陆续结婚,尉迟晴每次注视那边敲锣打鼓,会问我,“你也会结婚会离开家乡吗?”
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我开始在外乡接除恶鬼的活,生活有了改善,同时,我买到了更多道术的书,甚至,我怀着莫名的心思多方打听购买养鬼术。
我开始在圈内声名远播,生活越来越好,但是我仍然没有离开村庄。
23岁,村庄里的人大多外出打工,只留下一些老人和孩子留守。
24岁,干旱,民不聊生,国家赈灾引水,人工降雨不起任何作用,我受邀参加除魔卫道行动,离开村庄,除魔路上巧遇当初救我性命,送我修炼法术的道长。
25岁是多事之秋,各路妖魔齐聚y市,国家各地降妖除魔势力蜂拥而至,揭出今天大事,魁拔。
26岁,魁拔终于被斩杀,我拖着一身疲惫身躯与好友青衣道长道别,出门在外两年,才觉我对尉迟晴的想念。
但我已不在是少女,而尉迟晴仍旧是少年。
多年的陪伴,少女时期的悸动,在这几年见识到的风风雨雨中被掩埋,我开始意识到我对尉迟晴别有用心,但同时,我清楚的知道,即便我修习道术,寿命能够延长,容颜能保持年轻,但总有一天我会死亡。
我把这份爱恋藏在心底,马不停蹄返回村庄,我想告诉尉迟晴,我修为与以前天差地别,我能够斩断他脚腕的束缚。
正值中午,村庄静的出奇,白晃晃的阳光下,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疑惑的注视四周,还是打算先回家再说。
道术…鬼气…
这是我来到木屋附近看到的景象。
二十几年来,我的家从破庙变成木屋,从一个人变成一人一鬼,我们在这个世界生存与否,对其他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将这里永远的定义为禁地,不详之地。
但是现在,对这里谈之色变的村民齐聚这里,他们拿着铁锹或扫把,神情愤怒又激动。
“杀了他!”
“杀了他!”
村民在呐喊。
我看见木屋后,我和尉迟晴一起种下的梧桐树被大火烧灼,遍地焦黑,道士和和尚徘徊在外,那片黑色的土地上方,摇摆着冲天黑气凝聚得锁链,它们具有强大的攻击力,同时,也束缚着尉迟晴。
无论他多么强大,此刻的他都是待宰的羔羊。
我突然记起外出这几年调查的事情,这里在一千年前是繁华都城,将军府曾坐落在这里。
前朝暴政,国内怨声载道,无数英豪揭竿而起,国家动荡,战乱四起。
皇家灭门,尉迟将军拿自己三岁的儿子和皇子替换,多年以后,真皇子表面上听从尉迟将军的话复兴前朝,私下里调查到尉迟晴仍然在世,被收养于镖局。
为了抹除黑历史收去将军的兵权,登基前夕他捉拿尉迟晴和将军,广而告之所有人,自己是这对父子的傀儡皇帝,他隐忍多年受尽折磨,终于大仇得报。
十八岁一无所知出落的阳光英俊的尉迟晴和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父亲一起命丧此地。
我曾推测,尉迟晴会变成鬼被锁链所困,是皇帝的手笔,我想变强以后斩断他的束缚,但是我没有想到,见到得是他被围攻的场面。
我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我很清楚,如果我和尉迟晴站在一起,一定会一同命丧在此。
我决意“背叛”尉迟晴。
我站在道士和和尚这边。
村民虽然对我态度很差,但我沈心的名声在这数年已经打响,圈内人全部选择信任我。
我背对着被暂时封印的尉迟晴,在他难以置信和伤痛的目光下对大家缓缓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鬼名为食尸鬼,靠吃人类增长修为,他被这么多锁链镇压,仍旧拥有强大战斗力,不是我们能够战胜的,我提议大家先等一等,我通知好友青叶道长协助斩杀。”
这一等就是三天,这三天里我充分感受到尉迟晴的愤怒,但我无能无力,身而为人,仍旧很难生存。
我私下里告知了青叶道长我的计划,我说我拿命来赌我们的友情。
那之后,我们联合所有村民和道长和尚在那片焦黑的土地挖地洞,做阵法。
我偷偷在阵法里动了手脚。
那是一个雨天,我告诉青叶,我违背天道,对鬼产生爱情,欺骗整个世界换取他的强大和自由,如果我遭受天谴,请把我封印在木屋,我不想失去神智成为鬼,或者转世轮回。
青叶只问了一句:“你可想好了,成为他的同类,和他在一起,哪怕有一天他醒来向你索命。”
我笑了:“如果你能及时从他手里救下我,我会向他表白,如果没有好结果,请将我们一起永久封印。”
“你不想转生?”
“我不想,因为他是我一生中永远的光,哪怕光灭了,但他曾经治愈我,我知道我曾幸福过。”
午夜,我告诉所有人,这只食尸鬼杀人无数,只要把他关进佛洞,他就会魂飞魄散。
没有人知道那只是我欺骗世界开辟的庇护所,也没有人知道我在封印他的一瞬间砍断了锁链。
只有我和青叶知道,在那里,尉迟晴可以安心修炼,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他,直到有一天他变得足够强大,破除封印来向我索命。
只是我没有想到,当夜天谴横死以后,我那么寂寞。
这些年空寂的想念崩毁了我所有的冷静,我变得多愁善感,日日注视封印地,直到神明发布的全球海啸。
尉迟晴他…提前解除封印了。
看着他对木屋布下结界困住我,看着他不来找我,看着他抽死人的骨头做鬼骨,看着他捉人在我的窗前表演杀人。
他怎么那么幼稚呢?坏人不会急着表现自己,仿佛在邀功大喊:沈心,我要在你面前杀人,我要告诉你我是货真价实的食尸鬼!
我想哭也想笑,忽然就觉得,如果这样的自己回到一百年前,也许不会那么冷静的做出这一系列计划,而是情绪化坚定的站在尉迟晴身边,一起走向灰飞烟灭。
但我还是要庆幸当初的理智,这让我们都活了下来。
也庆幸现在的不理智,因为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我想你。”
第28章 休整
盛宴终于做完这一场梦,他睁开双眼,浑浑噩噩地擦拭眼角,外头天已经亮了。
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很多人,有的半梦半醒说着梦话,有的呼噜震天。
屋子中间燃烧着一团篝火,火焰熊熊燃烧,看来一直有人为它添柴。
御封在他的左侧靠墙而睡,乔思安几人都在他的附近休息。
盛宴透过那扇腐朽的窗观察外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空碧如水洗。
盛宴眯眼适应白昼的光芒,歇了片刻,推开房门,走出院子,一眼望过去,天高水阔。
外头坐着两个人,老赵和青衣男人。
他细细打量青叶道长,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已经活了将近一百五十岁。
“青叶道长,周哥,早上好。”盛宴打招呼
老周说:“旁边有水,洗把脸簌簌口,篝火上温着蔬菜粥。”
盛宴:“谢谢。”
房间里,御封苏醒了,他下意识往旁边看,见原本睡在自己旁边的人消失,立刻起身快步跑出。
“盛宴!”他单手扶着门框,身体露出一半,陡然看见正在端着碗吃饭的盛宴。
他这才平静下来,悄悄松了口气,做冷漠脸,站直了身躯,端端正正一如往常。
盛宴回头:“醒了?过来洗漱吃饭。”
老周笑着说:“你们是醒得最早的一批。”
御封这才发现有别人在:“中午好。”
老周:“哈哈,中午好,快去吃饭吧。”
他们都饿惨了,三碗饭下肚以后才缓过神。
把碗清洗干净,盛宴来到青叶道长身边坐下,“道长,沈心和尉迟晴怎么样了?”
虽然他已经清醒,还是没能从沈心视觉的人生中走出。
青叶转头看他:“你果然和她产生了共鸣,这是上身的后遗症,这一段时间你的魂魄和身体比较脆弱,这个护身符带在身上,以防吸引别的东西上身,这两天好好休息。”
他转头对御封道:“这事也有我的责任,是我来迟了,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山里狩猎,给你的朋友补一补。”
御封:“好。”
青叶道长取出一个白瓷瓶道:“盛宴,跟我走一趟。”
他们来到旁边一座废弃坍塌的屋子,站在阴影下。
青叶念咒,拔开瓶塞,两缕青烟飘出。
沈心一身民国素衣出现在盛宴的眼前。
她披散着及腰长发,一身灰色布衣,皮肤是灵异病态的白,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和沉静如水的气质。
尉迟晴也在烟中勾勒出人形,他的身高和容貌较昨晚相比有了些变化。
他仍旧是一身侠客打扮,腰跨生锈的铁剑。
他酷酷地站着,直勾勾盯着盛宴,眼里有那么一丝防备。
沈心握住尉迟晴的手,温软地笑着,眼睛弯成月牙,仰头看他,“哎呀,别那么凶。”
尉迟晴改成盯着沈心,催促道,“早点说完。”
沈心:“知道了,醋缸子。”
尉迟晴脸色一阵青红交加,竟然直接化烟飘进白瓷瓶。
沈心无声微笑,片刻后,对盛宴道,“谢谢你的协助,如果你拒绝我上身,我大概坚持不到青叶到来。”
盛宴:“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恶意。”
沈心:“你很理智,你的朋友也很理智,他昨晚发现你被附身,没有选择攻击我,而是守在身边,你们是很好的伙伴。”
盛宴:“谢谢,我们的却是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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