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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渺僵直。
他睁开眼，拼命想把头拧回来，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侧头，往下看去。
女人茫然地睁着眼，额头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
白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却有一股冰寒从他脚底升起，一寸寸冻结了他的心脏。
房间支离破碎，一个巨大的漆黑旋涡在女人身下出现，拖着她往下。
白渺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甩手挣脱。
女人枯瘦如柴的手却像是铁钳，死死钳着白渺的手臂不放。
巨大的拉力扯着白渺手臂，呼啸坠入黑暗。
狂风呼啸，白渺咬牙抓着左手臂，却挣脱不得。
黑暗尽头有什么东西，不断撕扯着他的手臂。
肉眼可见地，他的左手上的皮肤开始干枯发皱，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得干瘪无力。
白渺右手并指成刀，猛地挥向左手。
他的左手臂竟真的被他砍断！
那条干枯的手臂眨眼消失在黑暗的前方，然而撕扯感还在。
他左半边身体也开始干枯，血肉依旧在不断被汲取。
生命流逝的感觉清晰得可怕。
白渺捂住满是肋骨的胸口，艰难地大口喘息。
他目光一厉，注视着拉力的来源，右手抬起，屏息等待。
突然，一道黑影呼啸而来，拦在他身前。
被大力扯着飞身往前的白渺猛地一停，差点砸在前面的黑影身上。
眼前如迷雾般的黑暗骤然散开。
白渺这才发现周围满是无边星辰，无数细长的线在这片星海里纵横交错，前后不知通往何方。
其中一根血红的线被悬浮着的黑影抓在手里，一端就连在他被斩断的左臂上。
黑影回过身。
白渺一怔，并紧的右手微微松了松。
是朔沉。
一片昏暗之中，唯有一双熟悉的浅金色眼瞳和苍冷沉静的面容，是此间唯一的亮色。
朔沉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抬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白渺捂着胸口的右手手指不由微微蜷缩，顿时摸到了一个圆圆硬硬的东西。
一阵暖意从那个东西上迸发而出，白渺意识瞬间模糊……
……
黑暗之中，白渺猛地自床上翻身而起。
嘶了一声，他又捂着脑袋倒回床上。
忍过那阵尖锐的头疼，他迅速摸摸左手，又摸摸胸口。
掌下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是充满饱满血肉的躯体。
白渺大松一口气，脱力地瘫在床上。
原来是梦。
这个梦做的比他跟人打群架还累。
这个梦耗了白渺太多精力，还没等他细想，眼皮便开始打架。
他用仅剩的力气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血玉平安扣，闭上眼睛。
这次入睡后，再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第二天醒来，白渺依旧清晰地记得昨晚的梦。
因为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在回居委会上班的时候，他顺嘴跟青丘提了起来。
说完，他便注意到青丘奇异的表情。
白渺：“怎么了？”
青丘微微一笑：“没事，就是有点意外……”
眼见着白渺就要和蓬头鬼出去鬼口普查，青丘仿佛不经意地开口说：“梦境总是带着些奇异的力量，白先生不妨琢磨琢磨。”
白渺回头看了青丘一眼，应了一声。
他对这个诡异的梦又多了几分警惕。
第26章 割肉还债？
今天的山海社区一如往常。
白渺对面前瑟瑟发抖的鬼说：“你叫什么，怎么死的，现在住哪里？”
这鬼讨好地说：“两位大人，在下已经登记过了，就叫李云，您看看记录？”
一身骚粉的蓬头鬼把玉简递给白渺，白渺扫了一眼，确实已经登记了一个叫李文的鬼。
白渺问道：“什么时候，在哪被查的？”
李文鬼：“就上周，北山一……不，二街。”
白渺目光从玉简上移开，落在了这个叫李文的鬼身上：“究竟是北山一街还是二街？”
李文鬼的眼珠子咕噜噜转，连忙道：“我记混了，是北山二街没错。”
白渺：“同行的都有谁？”
“这……”李文鬼一时语塞。
白渺轻描淡写地说：“这都忘记了？回家要跪搓衣板啊。”
察觉到蓬头鬼虎视眈眈的视线，李文鬼一慌，硬着头皮说：“跟，跟我家婆娘一起……”
白渺闻言，把玉简抛回蓬头鬼手里：“哪来的婆娘？登记。”
蓬头鬼配合地一瞪眼：“还想蒙骗我们？再不说实话就吃罚单！”
这个同名同姓的李文鬼满头大汗，这才一脸绝望地报出了自己的信息。
蓬头鬼埋头登记，突然咦了一声：“你在这里待了快一百年了？”
李文鬼条件反射地抱紧自己的脑袋，喃喃地说：“我还没发狂，我还没发狂！别杀我，别杀我……”
直到白渺和蓬头鬼登记完离开，李文鬼依旧抱住头喃喃着别杀我。
白渺收回视线，问道：“他怎么回事？”
蓬头鬼大大咧咧地说：“没有普通鬼能在山海社区里活超过一百年，全都因为耐不住煞气侵蚀，被清理掉了。”
白渺：“那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蓬头鬼：“要是离开，照样活不到一百年……”
蓬头鬼话还没说完，天边猛地飞来一道阴影。
蓬头鬼眼疾手快地抓着白渺飞离。
“嘭！”
“噼里啪啦——”“哐当——”
那阴影狠狠地砸下来，砸塌了两间店铺的遮阳棚，连同棚下的货物滚在一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高空抛物吗？”
白渺挣开蓬头鬼的爪子，迅速扫视一眼，发现棚下没有砸到人，才看向砸下来的东西。
砸在破烂棚子和货物上的是一个巨大浑圆的猪，它四足乱挥，挣扎着昂起猪头，清晰又急促的“呜哇呜哇”嚎哭声响起。
这不是蠪蚳吗？那嚎的，看着像是被打哭了一样。
临街商铺里的人纷纷跑出来探头探脑，妖魔鬼怪们看得啧啧有声，而毫不知情的人类瞬间震惊了。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话音一落，这些人类们唰唰地掏出手机，对着蠪蚳一顿拍。
白渺：“……”
然后白渺就看着蓬头鬼一下飞跳而起，一脚踏上蠪蚳的脑袋，凶狠地将它扬起的脑袋踩在地上。
它踩着猪头，挥舞双手说：“快善后！”
人类周围的妖魔鬼怪当即若无其事地交头接耳：“那山海智能公司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仿真模型？”
“这是个什么玩意啊，看着还挺真实的。”
蠪蚳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全程安安静静地瘫在地上装死。
很快有几个人跑出来，点头哈腰地对受惊的店主赔罪，承诺会赔偿相应的损失，然后毫不客气地拖着蠪蚳走了。
白渺：“……”
原来那个智能机器人公司是这个用途的吗！
居委会的审讯堂内，敖主任坐在上首，青丘和毕方分坐左右侧，白渺和蓬头鬼坐在青丘下手，几个鬼手持长戟，凶神恶煞地盯着堂内的蠪蚳和山魈。
居委会审讯堂开堂审理需要主任和至少两名副主任，不过被抓回来凑数的毕方显然不太高兴。
“我在天上飞得好好的，非得把我抓下来……”
敖主任瞥了毕方一眼，“审讯就一会功夫，等下让你飞个够。”
毕方往椅背上一靠，仰着头不知道放空到哪里去了。
蠪蚳和肇事者两只山魈老老实实地蹲在堂内。
“说吧，怎么回事？”
敖主任笑呵呵地问道。
蠪蚳迅速扬起脑袋，一阵急促的“呜哇呜哇”声不断响起。
蓬头鬼一脸凶狠地嚷道：“说人话！主任问的是事情经过，而不是让你辩解。”
蠪蚳再开口就是人话了。
“大人们明鉴啊，我这不是宅在家里有点闷，所以出来散散心。谁知道这两个山魈突然冒出来打劫，还要抢了我的房子……”
那只大一点的山魈一听，当即跳起来吱吱哇哇地不停叫。
山魈还不会说人话，蓬头鬼忠实地翻译道：“它说它们没去伤害人类，这只猪不在居委会禁止范围内。而且成王败寇，败者就该奉献一切给胜者。”
白渺不由瞥了山魈一眼。
没想到这两只看着像是还未开化，居然还会钻空子。
“成王败寇，还砸烂了人类的店铺，破了蠪蚳隐身术差点在人类面前暴露。”敖主任眯着眼说着，又瞥向蠪蚳：“你呢，刚刚去哪了？”
蠪蚳瞬间缩起猪头，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去河里游了个泳……”
青丘饶有兴致地说：“游个泳，游得好几个人类梦魇落水？”
蠪蚳小声地说：“是他们自己非要凑过来，被梦魇住了也不能怪我……”
青丘笑了：“活了这么多年，连自己的能力都管不住？”
蠪蚳目光游移起来。
青丘弯起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居委会的钱尽败在给你们这些蠢货擦屁股了。现在倒好，欠债还没还上，又整出新的幺蛾子。”
蠪蚳还在试图狡辩：“我们也是……”
“你们以为现在是何等时代？非要掀了居委会的屋顶才消停吗？想早点死便直说。”
敖主任嘴角板直，厉声道。
整个居委会噤若寒蝉。
蠪蚳一身肥肉颤抖着，唰地把猪头砸在地上。
两个山魈下意识地看了眼居委会屋顶，而后深深地低下头。
白渺下意识地跟着山魈晦暗的视线向上看，意外发现屋顶的壁画上不知何时多了两只一大一小的山魈。
敖主任冷淡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既已入了山海社区，就要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蠪蚳累得人类落水，虽无人伤亡，但也罚五百灵珠，闭门思过三年。山魈蓄意挑事，破坏人类物品，暴露蠪蚳，罚三百灵珠，闭门思过两年。鉴于山魈没有住处，改为居委会牢狱执行……”
一片死寂中，那只小山魈突然扬起头，愤怒地呜呜哇哇一阵叫。
大山魈连忙捂住小山魈的嘴巴，然而忠实的翻译机蓬头鬼已经把它的话翻译过来了。
“它说别装模作样了，你们就是吸血虫，要像耳鼠那样榨干我们的价值唔唔——”
白渺几乎瞬间就知道它们说的是哪个耳鼠，当初鬼口普查他还普查到它。
敖主任不辨喜怒，漠然地说：“当真是冥顽不灵，难道还是我指使你们做下错事？”
小山魈挣脱大山魈的手，大吼大叫。
蓬头鬼又翻译道：“它说它们根本还不上罚款，我们就是在逼死它们。”
青丘撑着额头，笑眯眯地说：“我估计你们也还不上了，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如也学耳鼠一般割肉还债？”
“……”
两只山魈瞬间哽住。
白渺撸毛的动作一顿，怀里舒舒服服的小狐狸顿时扬起脑袋看他。
耳鼠肉，可解百毒。
那只兔头鹿身的耳鼠骨瘦如柴，浑身纵横交错的新旧疤痕，当时确实是在摆摊卖些小小块的腊肉。
突然，白渺想起什么。
“听说蠪蚳肉可以破除梦魇？”
“……”
整个审讯堂顿时像是被冷风刮过。
两只山魈愕然地转头看着白渺。
蠪蚳不抖了，两眼发黑，整只猪僵成了一块冰雕。
第27章 心理咨询室
对上众鬼怪惊疑的视线，白渺咳了一声，说：“你们继续。”
敖主任喝了口茶，不冷不热地继续对蠪蚳它们说：“你们自己说说，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你们从头到脚可有一点用处？”
青丘勾起嘴角：“看看那一身肉，除了割肉还债你们还能怎么办？”
蠪蚳缩成庞大的一团：“可我们也没有什么进项，实在……”
白渺突然又开口问道：“蠪蚳有让人陷入梦魇的能力？跟它能破除梦魇的肉有关吗？”
“……”
蠪蚳两眼翻白，灵魂都出窍了一半。
它只觉得自己这身肥膘像是被人拿着刀子比划着，泛着一阵阵的冷意。
一旁百无聊赖的毕方突然来了兴致，直起身来：“白先生别看蠪蚳那一身肥腻，实则肉质肥瘦匀称，入口劲道弹滑，若以蠪蚳肉给玉膏酒下酒，那真是飘飘欲仙，忘却一切烦忧……”
蠪蚳：“……”
它死了。
大只的山魈突然一个激灵，哇哇大叫起来。
一脸呆滞的蓬头鬼忠实地翻译：“它说……它们身上没几两肉，吃起来又老又柴又酸，也没有任何功效……”
白渺云淡风轻地说：“没说要吃。”
毕方暗示：“也不是不可以尝尝。”
敖主任警告地瞥了毕方一眼，向白渺解释道：“蠪蚳拥有操纵噩梦的能力，肉食的力量亦是来自于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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