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不动声色地问道:“此话怎讲?”
李文鬼:“想拿着家里所有钱跑路的是她才是!”
一句话石破天惊,充当背景板的蠪蚳不由咋舌,叹为观止般地瞄了李文鬼几眼。
李文鬼嗬嗬一笑:“她倒是省了我的事,我直接一拿她收拾好的钱就可以走了。我也是才发现家里原来还有那么多钱,那个死婆娘居然还私藏了那么多想着跑路回娘家,早知道当初就该再翻一遍她的东西……”
白渺笔尖点了点桌面,说:“那你后来……”
李文鬼抢白道:“我当然去死婆娘家里找人了,你不知道,那些捧高踩低见钱眼开的家伙不知道有多……”
白渺把后面的话补完:“那你后来还有再赌吗?”
李文鬼嘲讽夸张的表情一顿,才带着被打断的不快说:“问这个干什么?”
白渺说:“你曾经赌瘾这么强,赚到了钱不去赌?你的家业没被你输光?”
李文鬼阴着脸:“你这是审问犯人吗?”
白渺耸耸肩:“那聊聊别的?”
李文鬼:“你还想问什么?”
白渺仿佛没有察觉李文鬼的戒备,继续问:“你回去找过她们母子三人吗?”
李文鬼盯着白渺许久,才开口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找到他们……”
白渺:“我是问在你离开到因绝后而回来之间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回去找过。”
李文鬼飞快回答:“没有。”
气氛微微一变。
白渺看着李文鬼,双手指尖相对,似笑非笑地说:“我建议你不要撒谎,毕竟事关你能不能找到儿子。”
李文鬼的脸色诡异地僵冷起来。
“……这么多年,不记得了。”他低下头,避开了白渺的视线。
“不记得了?”白渺定定地注视着李文鬼:“我帮你回忆一下?”
“当年你带着钱跑路,却被同窗骗去做苦力。你不信邪,想靠赌博翻盘,身上剩下的那点钱却也很快赌光。”
李文鬼低着头,拳头捏紧。
“你偷偷逃跑,灰溜溜地回到故乡,然而你妻子已经回了娘家,直接把你赶出家门,两个儿子更是连父亲都不认。”
李文鬼唰地抬头。
白渺看着李文鬼的双眼漆黑深邃,似有冷光闪过:“当年沿海城市鬼神之道盛行,你恨他们翻脸不认人,于是把妻子和两个儿子骗了出来,用不知道哪里得知的方法把她们杀了献祭邪神,再骗妻子的娘家人说她跟其他男人跑了。”
李文鬼僵硬的脸皮抖了一下,眼里露出满满的惊恐茫然:“你在说什么?你,你疯了吗?”
白渺顿时了然。
他继续说:“祭拜邪神后,没想到邪神居然真的给了回应。你回到那座沿海城市后,果然机遇不断,成功扳倒同窗。这个同窗估计也被你喂了邪神,让你更进一步,还重新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妻子。”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李文鬼骤然咆哮出声,一个纵身朝白渺扑来!
蠪蚳一个激灵,迅速扑上,把李文鬼牢牢摁在桌上。
“但是你还是戒不了赌,赚的家业很快散了大半,于是你把屠刀挥向了你的新任妻子。”
白渺眼眸低垂,盯着桌上浑身颤抖起来的李文鬼,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据说一个人命中的子女皆有定数,你说你有两子,然而你眼周青黑,左眼下面那颗痣正正点在绝后之上……”
李文鬼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
“我没说错吧?你的历任妻子和苦苦寻觅的儿子,早就被你杀了,尸体被你拿去填补无底的欲望,连个魂魄都没有留下。”
“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你胡说……”
李文鬼喃喃地说着,手指神经质地在桌上用力抠弄着。
白渺摇摇头:“你的儿子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了,我们无法继续提供服务。蠪蚳,去拿清魂露,准备结案。”
蠪蚳拎着李文鬼甩到角落里,目光惊异地看向白渺:“白先生,这你都能猜出来?”
白渺低头记录,头也不抬。
“见多了。”
蠪蚳摸摸脑袋,怎么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呢?
“不可能……儿子……我的儿子……”
李文鬼颤抖的瞳孔落在了自己青筋暴起的手上。
“啊——!!”
“不是我,不是我!是魔鬼,是魔鬼操控了我的身体,对,我没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角落的李文鬼用力扒着眼睛下方的皮,竟然生生把脸上的皮扒了下来!
正准备出门的蠪蚳吓了一跳,连忙拦在白渺身前。
白渺也皱眉后退两步。
“我没有杀他们……我没有杀他们!!”
猩红的光如血一般在李文鬼眼里泛起。
他嘶吼一声,浓郁的黑气翻涌而起,直接发狂了!
“我没有杀他们!魔鬼……你们都是害死他们的魔鬼!”
蠪蚳一边艰难地拦截李文鬼疯狂的攻击,一边慌慌张张地嚷道:“怎么办怎么办?白先生你看他还能被拯救吗?”
“你说呢?”白渺抽出桃木剑。
蠪蚳:“我我我觉得不能——”
白渺都快被它气笑了,只想照那锃光瓦亮的脑门来一下:“那还不快叫山魈?”
蠪蚳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山魈,救驾——!”
“嘭”地一声脆响,大门轰然而开。
一道黑影唰地窜入,一下把扑来的李文鬼踹翻在地。
冲进来的小山魈桀桀一笑,凶狠地挥舞利爪扑向李文鬼。
缠斗一阵,李文鬼便被小山魈大力撕成几瓣,黑色的煞气呼呼四散。
小山魈神气活现地喷了喷气,转身跳到白渺面前,眼睛亮闪闪的吱吱哇哇。
白渺:“……”
他听不懂。
但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会记下来,月底给你算绩效。”
小山魈嘴一咧,笑得心满意足。
看这瘦瘦小小的山魈,白渺不由瞥了眼看似壮硕,实则中看不中用的蠪蚳。
怪不得打不过山魈。
提到绩效,蠪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白先生,这李文鬼发狂死了,那我的绩效……”
白渺:“服务失败,哪来的绩效?”
蠪蚳只觉得冤枉,委屈道:“可是这明明是那李文鬼的原因,怎么能扣了我的绩效呢……”
白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现在什么绩不绩效都是假的,被他们抓来当典型的李文鬼发狂死了,其他鬼怪会怎么看待心理咨询室?
岂不是会更加避如蛇蝎?
轻轻“叮铃铃”一声,什么东西在地上一弹。
白渺余光扫过,瞳孔登时微微一缩。
“山魈,拦住它!”
小山魈伸手一捞,那金属球却穿过它的手,一下砸在白渺的胸口上。
“白先生!”
金属球又从白渺胸口掉落,山魈飞快吧唧一脚,那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金属圆球登时踩扁碎裂。
“白先生,你没事吧?”
白渺摸摸胸口:“没事。”
蠪蚳探头看地上被踩扁的金属球,疑惑道:“这什么东西?”
白渺不答,只低头拨通敖主任的通讯。
他没想到居然李文鬼身上也有这个圆球,这个东西到底渗透了多少的鬼?
敖主任和青丘很快赶到。
在详细问了情况后,青丘双眸微微一眯,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被那玩意害得发狂的可怜虫。”
白渺一怔。
他开口问道:“那个东西还会导致鬼怪发狂?”
他只知道金属圆球会让发狂的鬼怪难以对付。
敖主任解释道:“我们大概在近几年发现这东西,它似乎是一种标记,拥有汲取寄体力量的能力,这股力量还会导致鬼怪体内煞气失衡,从而发狂。”
白渺眼帘微垂。
敖主任笑眯眯地说:“白先生不用担心,这里就先交给我们吧……”
白渺突然开口:“我觉得……李文鬼不是因为那个球发狂的。”
“什么?”
这话一出,青丘和敖主任都唰地转头看向白渺。
顶着众人的视线,白渺面无表情地说:“我猜的。”
敖主任瞪着眼睛看着白渺。
青丘倒是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白先生有何高见?”
白渺说:“他发狂的情形和汗衫男鬼不同……就是上次牢房里那个男鬼。”
敖主任:“有何不同?”
白渺:“汗衫男鬼的发狂是渐进的,神智的丧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其他的鬼,更多是一种煞气积累已久,受某种契机爆发,瞬间进入发狂的状态。”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没见过几个发狂的鬼,所以都只是猜测。”
敖主任和青丘对视一眼。
他们还真没关注过那些鬼是怎么发狂的。
青丘眉头一挑:“照你这么说,那玩意寄生在这个鬼身上,一直克制着汲取力量的本能潜伏,直至鬼魂发狂被杀才暴露?”
敖主任:“若真是如此,清查有多少被寄生的鬼魂便有些困难……”
“也不是全无关系。”
白渺说:“我认为引动李文鬼发狂的事可能和那颗球有关。”
对上敖主任和青丘再次看来的视线,白渺吐出两个字:“献祭。”
白渺话音一落,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敖主任和青丘都没说话。
白渺:“你们想到了什么?”
敖主任咳了一声,青丘则微笑着说:“若说与献祭有关,那玩意恐怕就是有选择性地寄生在他们身上,从而以蝇头小利引导他们向邪神献祭。这可是个重大进展,但此事颇为危险,追查邪神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白渺敏锐地问道:“你们知道那个邪神?”
青丘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有点眉目。”
见白渺皱眉不语,敖主任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先生不必多想,这邪神必定很快伏诛。”
青丘他们不肯多说,白渺也没什么办法。
心理咨询室的咨询服务陷入僵局,他暂时也不想再抓个鬼来强行服务,干脆和蓬头鬼重新回去给鬼口普查收尾。
之前基本把山海社区里的鬼怪们普查一遍,现在就是补充部分尚未登记的人类家庭,同时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白渺套上工作牌,经过西山一街。
他脚步顿了一顿,突然向侧上方看去。
蓬头鬼:“白先生?”
白渺看向姜元住的那一栋七楼,眉头微皱。
这栋楼房的七楼绿色大铁门,曾经就因为他没有工作牌而吃了闭门羹。
白渺总觉得有点在意。
胸口仿佛隐隐一阵躁动,催促着他去看看。
他说:“走吧,这条街还没普查完。”
踏上七楼的楼梯,白渺不由皱了皱眉。
混在阴冷潮湿味里的是什么味?怎么这么腥臭?
越往上走,味道越大。
站上七楼,白渺眉头皱得更紧。
是血的味道。
源头就在……
那扇绿色大铁门后。
他仔细一看,发现那扇绿色大铁门居然开了一条小缝,没有关牢。
白渺直接唰地拉开铁门。
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白渺脸色一白,差点吐出来。
他捂着口鼻掏出手机拨通110,语速飞快地报警。
“是谁!是谁屠杀了这么多动物!我要弄死他!”
挂了电话,他就听到了蓬头鬼暴怒的尖叫声。
蓬头鬼一蹦三尺高,双眼圆瞪,那头刺猬头气得根根直竖。
白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所在的山海社区是个什么社区。
他握着手机沉默许久,才艰难地问道:“会是鬼怪做的吗?”
蓬头鬼恼火地呼哧呼哧喘气。
它双手不停抓握,尖声道:“我要找敖主任!我看谁敢在我蓬头鬼的地头干这种事……”
说完,蓬头鬼直接朝着外墙一冲,整个鬼穿墙消失不见。
白渺沉默地看着蓬头鬼消失的方向,目光重新转向绿色大铁门后。
绿色大铁门后是一片惨烈的地狱之景。
破旧的皮沙发和桌子都被移到了客厅周围,正中间空出来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
无数人类和动物的残肢内脏散乱地到处都是,白墙、皮沙发和桌子上溅满了大量的鲜血。
地上甚至积出一大片血洼。
白渺捂着口鼻站在门口数了数。
这里面恐怕死了有七八个人,死状惨烈,大量人和动物的尸体被肢解胡乱堆放。
一个人头滚在门口附近,他认出是之前开门的大汉。
突然,白渺的目光凝在了墙边一张桌子的神像上。
神像前还摆着丰盛的贡品,面容慈和的金色神像一手捂胸,一手向着下方的信众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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