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严肃地问道:“是所有恐怖片都要有那种情节吗?”
虞少淳忍着笑追问:“什么情节?”
“就是......咳。”
冯周将目光移开,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算了,不重要。”
第103章
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冯周算了下时间,不动声色道:“饿了吗?”
虞少淳问他:“你要请我吃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中央大道不比之前市中心那个“圆润美”的广场,还有告示牌立在扶梯旁边, 显然考虑了一些人的路痴属性,格外人性化。
别人不知道满不满意, 冯周自己是很满意的。
他瞥了看着楼下发呆的虞少淳一眼, 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准备行动。”
虞少爷浑然未觉阴谋的味道,下了扶梯刚走没两步, 就被人从身后蒙住了眼睛。
他本人也是个内心戏相当足的,当即就给自己编排了一出寻仇的戏码:“我靠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给我爸打电话他电话是——”
绑架他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交代了什么, 不为所动, 继续推着他向前走。
“冯周呢?”他又喊,“你们把冯周放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冯周在一旁无奈地笑了笑, 暗示两位“绑匪”下手轻点。
一行四人就这么以奇怪的姿势走进了前面的一家店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到底在干什么。
虞少淳虽然刚开始确实慌得一批, 但仔细一想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可能出这种事,所以嘴上开着玩笑, 心里也多少怀疑过是冯周给自己的生日惊喜,可这份怀疑刚探出头就被另一份怀疑淹没了。
依着自己的了解, 冯周真的会懂这些所谓“惊喜”的东西吗?
他觉得自己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才被放开。蒙着眼睛的布被揭下来后,面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连冯周都不见了踪影。
虞少淳正要摸手机,房间里的灯忽地全部亮了起来, 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过于欢快的歌声好几重奏在身后响起, 声音参差不齐,有些折磨人的耳朵: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亲爱的亲爱的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永远——”
他被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正对上海底捞服务员灿烂的笑脸和手上巨大的灯牌。
灯牌用荧光赤橙黄绿写的字,一闪一烁,土得格外精彩。
而在海底捞服务员身后,是之前以“没时间”拒绝他邀请的众人,纷纷带着“想不到吧”的表情得意地看着他。
他还真就没想到。
虞少淳愣在原地,唱着海底捞式生日快乐歌的众人慢慢走近,给他戴上了一顶造型奇特的生日帽。
黎国豪欢呼:“虞总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事事顺心!”
“你们不是没空吗?”他有些迷茫,“怎么都......”
唐谦把蛋糕从海底捞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捧到他面前:“冯学霸和我们商量着想给你一个惊喜,让我们都说自己没空,然后他把你带到这里来,怎么样?surprise吧?”
黎国豪在另一边勾住他的肩:“如何?是不是特惊喜特意外?”
确实很惊喜很意外。
蛋糕两层,浅黄色的,上面用糖霜画着一幅巨大的向日葵。
是梵高的《向日葵》。
彩色的灯牌在身后闪烁,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腾腾的蒸汽打着旋没入灯光里。
最好的朋友们正陪在身边庆祝自己的生日,不远处就是......
他似有所觉地抬头,看见心里想的那个人正站在不远处调着照相机。
“这是本店特别提供的相机,”工作人员在一旁介绍道,“专门给订购寿星包厢的客人使用的,拍完照立刻联网修图打印,特别及时。”
冯周听着他要把照相机夸出花的话,笑了笑,抬头道:“站好了,照个相。”
“贵宾,我们这边是可以替您拍照的。”
“不用,”他拒绝了,“我拍就好。”
路小南皱眉:“冯学霸你怎么不来一起照?”
冯周摇头,将照相机举到眼前。唐谦和黎国豪早有准备,一左一右地在大家面前拉了条横幅。
横幅是熟悉的红底黄字黑体,土得掉渣:
“祝全世界最好的虞总生日快乐!”
虞少淳哭笑不得:“你们这审美真是没救了。”
陈驷冷笑:“你当时给冯宝订横幅的时候可没觉得土啊。”
给冯周订横幅的时候?
虞少淳恍然大悟这一切为什么有一丝的眼熟,又看向那个拿相机的人,正想问他为什么不来一起照相,可话到嘴边又怕过于刻意,只能咽了回去。
“陈驷你稍微低一点,挡着后面了,”冯周指挥道,“低大概五厘米吧。”
陈驷愁眉苦脸:“我上哪算五厘米啊主公?我眼里没装直尺。”
唐谦叹气:“哎那我踮一下脚。”
邰枚挤眉弄眼:“别挡住我,我为了今天特意做的头型!”
明明没几个人,但闹腾得很,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看着他们笑,那首欢乐的“和所有烦恼说拜拜”依旧回荡在空气中。
三二一,闪光灯亮了一下,定格住少年们尚显青涩的脸庞。
金黄的向日葵在虞少淳手中绽放着,莫名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寿星快许愿切蛋糕!”
虞少淳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冯周把照相机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刚凑过来,就被人突然抹了下脸。
他愣了一下,抬头去看,就见虞少淳手指上沾了奶油,看着他笑得很灿烂。
“幼稚。”冯周眯起眼,毫不客气地也回敬了他一抹奶油。
工作人员们撤了出去,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他们。一群十七八的人像小孩子一样,上蹿下跳地非要往别人脸上身上抹奶油,一片鸡飞狗跳。
寿星本人带了个不太好的头,但似乎毫无愧疚之心,笑眯眯地给冯周切了块蛋糕。
“心情不错?”
“小冯同学你可以啊,”他低声道,“都学会给人惊喜了。”
冯周接过蛋糕:“和你学的。”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学过如何对一个人好。因为父母和亲戚的关系,从未真正地理解“爱”之一字,就连对竹马竹马长大的陈驷,也是别扭着把冯青青那套管孩子的严厉方法在他身上试了个遍。
唯独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从来不知道如果想发设法地对一个人好,会这么温柔。
“少爷啊,”冯周问,“刚刚许了什么愿?”
虞少淳小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冯周从来不信这些:“没事,你说给我听不会不灵的。”
“我想想啊。”
他面上带了几分为难的神色,犹豫半晌才慢慢道:“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贫困县的小朋友都能吃上五常大米饭。”
冯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要照搬我说过的话来糊弄我好吗?”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虞某人拍了拍他的肩,“有双人力量加持,明年就全面脱贫了。”
两人坐在海底捞的皮沙发上,看着旁边猴儿一样仍然打打闹闹的几人,觉得他们真是精力格外旺盛。
“真有活力,”虞少淳说,“年轻人精力真好。”
冯周看了他一眼:“能不能别用一副老父亲的语气和我讲话?”
“我还没问你,刚刚拍照为什么不来一起拍?”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埋怨,“咱俩都没几张合照的。”
冯周垂下眼:“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没和我一起照相。”
虞少淳愣了一下:“靠,这你都记仇?”
“我可没记仇,”冯周说,“这样以后你看照片总能想起来少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哎?”
虞少淳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人,一时间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
都说平时不说情话的人说起来情话最撩人,他现在深有感触,那颗刚平复下躁动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可这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情话,一脸的正儿八经,倒显得他思想有些龌龊。
一群人聚在一起闹到四五点,本来还想续到午夜场,但冯周推了推眼镜,挨个儿叮嘱假期一定要认真学习好好写作业以迎接下学期即将到来的摸底考试和高三生活。
顿时哀嚎声一片,刚刚还精神抖擞的人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找了借口说自己这回是真的有事,灰溜溜地走人跑路。
一时间偌大的包厢里有些冷清。
虞少淳看着冯周,心中升起一丝不舍:“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冯周捡起被扔在沙发上的横幅,细细地叠起来:“开学吧。”
“真的吗?”
冯周转头看他:“不然呢?”
“我......”
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堵得他有些难受。
“其实有个事我之前没和你说,”冯周慢条斯理道,“我外婆听说你帮她垫医药费之后,说什么都要再见你一面。”
“啊?”
虞少淳没听明白这个转折,有些迷茫。
“所以你愿不愿意来我外婆家住几天再回去?”
冯周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想来也没关系,我......”
虞少淳连忙应下:“想去啊,怎么不想去!”
第104章
冯周外婆家离市区不算近, 坐大巴车得要三个多小时。
两人赶的是最后一班车,车上没有多少人,都是趁着周末去看望家人的社畜,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抱着手里的包,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虞少淳带着几分浮夸地小声惊叹:“哇,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巴车吗?”
“少装, ”冯周说,“之前艺术节的时候你明明坐过。”
“不一样。”
他和冯周咬耳朵:“这是去见家长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向远方, 夕阳沉在地平线以后,深蓝色的幕布与橙粉色的相接, 晕染出一片不清不楚的杂色。
虞少淳看了半晌, 忽然伸手给他比划:“你看这个构图,是不是特好看?”
冯周不懂所谓“构图”, 但他说好看就是好看,于是点点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看着小学霸眼里写得分明的“懵懂”, 笑了笑,放下手。
冯周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从哪能学到这些?”
“什么?”
“我的意思是, ”他又重复道,“从哪能学到构图?”
虞少淳看着他:“你怎么这么逗。”
冯周一脸严肃:“我认真的。”
“这个不是在哪学, ”他说,“这是艺术,得悟, 悟透了你就懂了。”
这么多学科冯周没一个偏科的, 唯独“艺术”这个加点上基本加了个寂寞。
他歪头看了半天夕阳,也没琢磨出“构图”到底美在哪,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叹气干什么?”
“我看不明白, ”冯周说,“有点难受。”
虞少淳伸手揉了把他的头:“不难受,有什么可难受的?”
“因为出现了我知识储备以外的东西,所以有点难受。”
他从小就是个不愿意打无准备仗的人,如果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和掌控的范围,就一定会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虞少淳思考片刻,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有强迫症和洁癖吗?”
“可能因为我妈……冯青青吧,”他说,“她是个强迫症加洁癖,所以我也是。”
虞少淳摇头:“不光是因为这个。”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严格了,”他说,“所以你才会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这才是你的病灶。”
冯周垂下眼:“或许吧。”
他看着眼前人柔顺的黑发:“一直高度绷紧神经不累吗?多少休息一下吧。”
冯周不说话,把目光也投向窗外。
飞鸟从地平线上掠过,留下一排墨色的影子。晚风从半开的车窗中吹进来,发丝拂在脸上,有些痒。
半晌,他才轻声说:“我也想休息,但是停不下来。”
高强度的生活早就把他的神经挤压再挤压,直到蕴含了极大张力的一小段,堪堪系着将断未断的理智。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着放松,”虞少淳说,“你这样下去高三会更累的,到时候可没有我给你做心理辅导。”
“嗯?”
冯周捕捉到最后一句话,微微眯起眼:“为什么不能做?”
虞少淳看着他的眼睛,忽地想把家里的打算和他说了,可话到嘴边又是一滞,只化作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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