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尚晨不是认识挺多有钱人吗?你男朋友不就是他介绍的吗?怎么样,有钱吗?”
姜淮想说“我男朋友只是一个中医”,转念一想到回春堂里的宣统钟,他心虚地闭上嘴。
师姐又和他聊了两句,姜淮收拾好东西,开着律所的车去赴约。
对方远在一家高档咖啡厅,价格和私密性成正比,只有私人包厢。
姜淮对前台说“程小姐”,服务员核对信息,领他过去。
师姐给他发消息,问他“到了没”,他正准备回复,突然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姜淮?”
姜淮抬头,是秦时。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秦时若无其事地说:“没想到律所派来的人是你。”
姜淮说:“没想到程小姐的未婚夫是你。”
秦时说:“进来坐着说吧。”
姜淮走进去,坐到他对面。
服务员递上菜单,秦时问姜淮:“喝什么?”
菜单上是用意大利语写的,姜淮不认识,伸手指了一个最贵的。
服务员应好,秦时插嘴道:“给他换一杯,这个太苦。”
姜淮婉拒:“没事,这个就好。”
秦时没有坚持,点了一杯和他一样的,弹舌音很漂亮。
服务员去下单,不一会就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一小笼糕点过来。
秦时打量他半晌,说:“你最近过得很好。”
姜淮不言语,拿一个蔓越莓马卡龙,就着咖啡慢慢吃。
秦时说:“你似乎和之前一样,似乎又有点不一样。”
他们大学毕业后就在一起,认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
秦时的这个问题太深奥,姜淮忍不住去思索。
秦时说:“姜淮,我要结婚了。”
姜淮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礼貌性地祝福:“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秦时挑眉:“我以为你会吃醋?”
姜淮差点被咖啡呛住,惊恐地看着秦时。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去审视眼前人,觉得陌生无比。
秦时似乎也改变不少,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姜淮回忆,他大学时就是被秦时身上那种不可多得的少年意气所吸引,飞蛾扑火地喜欢上他,一发不可收拾。
姜淮斟酌再三,说:“我不会做这种无理取闹的事。”
秦时笑,懒洋洋地靠坐在椅背上:“你果然没变,还是那么不屑一顾。”
姜淮对他的形容感到费解。
秦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娶程媛媛吗?”
姜淮不感兴趣,可眼前之人是他的客户,他没办法拒绝白花花的银子:“请讲。”
“因为她比你更会来事,”秦时毫不留情地说,“她会哭会闹,会撒娇会吃醋,比你更像个人。”
“你脾气太倔,被我赶出家,也不知道说句好话来求我。”
“程媛媛蠢,但是好哄,买两个包就能解决,省心省力。”
他的话难听,姜淮由衷感叹:“你也依然没变。”
还是那么混蛋。
姜淮在心里默默否认之前的定论。
秦时身上所谓的少年意气,不过是纨绔子弟的骄纵任性。
他没见过世面,错把败絮当金玉。
秦时被他突然而来的评价噎住,半晌说不出话。
姜淮心满意足,撕开一包白砂糖,倒进咖啡里,小银勺轻轻搅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转呀转,姜淮被转走注意力,忽略秦时,重新开心起来。
他们沉默地坐一会,程媛媛娇笑着赶来,和秦时接了一个甜蜜的吻。
姜淮无动于衷,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秦时跋扈,程媛媛任性,丛云娇纵。可不管是秦时,还是程媛媛,亦或是丛云,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相似的特性。
一种与生俱来,顺风顺水的底气。
这是姜淮陌生的世界。
他熟悉的世界,是清早的一碗温粥,黄昏的一杯醇酒,夜半的一轮弯月。
这个世界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丛山”。
姜淮急不可耐,迫切地想要见他。
姜淮听他们讲好各自需求,草拟一份协议,给他们过目。
程媛媛仔细看,秦时说:“我送姜律师回律所吧。”
姜淮婉拒:“我开了车。”
秦时没有坚持,姜淮给二人道谢,起身离开。
他走到大厅,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姜律师?”
姜淮转头,发现是丛越。
他旁边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着西装的高瘦男人,看样子是中年男人的助理。
丛越走过来:“姜律师来找大哥?”
姜淮含糊说:“工作而已。”
丛越对着中年男人,说:“正好碰见姜律师,我来介绍一下。”
姜淮想走,抬腕看看表,按捺住脾气礼貌微笑。
“这位是马总,大哥的客人,”丛越看向姜淮,“马总,这位是姜淮姜律师,大哥的枕边人。”
他的语气暧昧,姜淮一阵恶寒,马总却明白丛越的意思。
马总的助理察言观色,递上一个小礼盒,打开盖子,里面一个圆润剔透的小玉壶。
姜淮在心里笑,土财主附庸风雅,不送金银,送批发的玉壶。
助理说:“初次见面,还请姜律师笑纳。”
姜淮拒绝,马总执意让他收下。
丛越站在一边看好戏。
姜淮进退两难,正巧碰见程媛媛和秦时走出包厢。他连忙喊:“程小姐。”
“姜律师?”程媛媛挽着秦时走过来,“您还在这?”
姜淮说:“正准备走,程小姐去哪?我送你。”
程媛媛和秦时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淮在找说辞离开。
马总拦不住他,姜淮跟在程媛媛身边,逃离咖啡厅。
秦时斜睨他一眼,问:“姜律师的朋友?”
姜淮摇头,说:“男朋友的弟弟和客人。”
秦时轻哼一声。
姜淮走到车边,打开车,礼貌道别:“下次见。”
程媛媛回他一个微笑:“辛苦姜律师了。”
秦时扭头就走。
傍晚,姜淮难得准点下班,丛山没有开车,站在律所门口等他。
他穿着黑衣黑裤,站在路边,微微低头,似乎在想事情。
天还没黑透,橘黄的暖光照在他身上,引得律所的小姑娘偷偷尖叫。
姜淮有些骄傲,走过去,自然地牵住丛山的手。
“久等啦。”
丛山看见他,一瞬间笑起来,回握住他的手:“不久,等你刚刚好。”
天边红霞漫布,火烧云缓慢游移,姜淮的脸也烧起来,是快乐的颜色。
他们肩并肩,沿着公路慢慢走,去地铁站。
姜淮给他讲工作中的趣事,师姐在街上捡了一只流浪猫,偷偷养在茶水间里,被人挠下巴,会舒服得喵喵叫。
丛山说:“我今天也碰到一只小猫,在咖啡厅里。”
姜淮好奇,让他仔细说。
“那只小猫很可爱,不怕人,有人用玉壶逗他,被他挠了一爪。”
姜淮明白过来,丛山在说他。
他心想,丛越是个大嘴巴。
他说:“丛越……告诉你的?”
丛山还没说话,姜淮连忙补充:“我是去见客户。”
丛山没有否认,说:“他还说你碰见一只花蝴蝶,一直在看你。”
他说的秦时,可是姜淮没注意。
他有些心虚:“那是秦时,我的……前男友——但我们现在只是单纯的客户关系!”
丛山笑了一下,没说话。
隔了一会,姜淮听见丛山平静地说:“秦家是做证券的,折腾他们很容易。”
姜淮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瞪大眼睛看着他,想到宣统钟,又觉得他是个隐蔽的富豪,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姜淮憋着笑,问他:“你要怎么折腾?”
丛山说:“资本谋求暴利,找两个会计查账,总会有漏洞。”
姜淮忍不住,笑出来:“丛医生今天真幼稚。”
丛山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们路过拐角,丛山突然叹一口气,轻轻一拉,将姜淮抱进怀里。
姜淮不备,踉跄一下,被丛山抱得紧紧的。
他们在来来去去的人流中相拥,皮肤亲密相贴,盛夏的夜晚蒸出一身薄汗。
丛山低声说:“淮宝,我吃醋了。”
姜淮闷在他怀里,轻声笑。
丛山感受到了,想要挠他的咯吱窝,没舍得,最后只是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尖。
姜淮安慰他:“我们只是冰冷的雇佣关系。”
丛山说:“但他是你的前男友。”
姜淮说:“我是律师,这是我的工作。”
丛山说:“姜律师心系苍生,却忘了眼前人。”
姜淮憋笑,故作严肃:“我们胸怀大爱,不为小情小爱所困。”
他难得牙尖嘴利,丛山又叹一口气。
姜淮试探着问他:“丛医生后悔了?”
丛山摇摇头,把他抱得更紧。
“我只是发现,你虽不囿于情爱,我却被你迷住了。”
他用最普通的语气,说最动听的情话,姜淮招架不住,红了脸。
隔一会,他认输道。
“下、下此见秦时,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第十九章 茄鲞
他们走到地铁站,买两张票,坐上地铁。
正赶上下班的高峰,地铁上人群拥挤,姜淮站在角落,四周都是汗味,他被挤得难受。
地铁到站,走下去一批人,换上另一批乘客。
姜淮被人流推搡,突然听见丛山喊他。
“淮宝。”
姜淮转头:“怎么了?”
丛山朝他招手:“过来。”
姜淮趁着人流的空隙,挤到丛山身边,堪堪站住脚。
下一刻,一只宽厚的手掌扶住他的腰。
丛山单手搂住他,微微侧身,将姜淮罩在身前,背对着地铁上的人群,用身体圈出一个独属姜淮的安全区。
汗液的酸臭一瞬散去,姜淮抽抽鼻子,闻到丛山身上的草木皂角味,干净清爽。
他的身体放松下来,丛山稳稳地撑住他。
姜淮小声说:“谢谢。”
丛山说:“应该的。”
他们又坐两站,随着人群下车。
地铁站外有一家便利店,透明的落地窗和长桌长椅,坐着吃泡面和关东煮的人。
姜淮闻见泡面的香气,觉得很饿,又想到第一次见丛山的场景。
他去相亲,因为大雨躲进便利店,偶遇相亲对象,还抢了对方的一把伞。
丛山也想到这件事,说:“淮宝第一次见到我时,在想什么?”
姜淮歪着头想了想,实话实说:“这人吃泡面加两个煎蛋,很有品味。”
丛山果然笑起来,姜淮有些羞赧。
丛山笑够了,说:“不愧是淮宝。”
姜淮问他:“那你呢?你第一次见到我,在想什么?”
丛山说:“这人抢我的伞,一点也不见外。”
姜淮有些失望:“就这样?”
丛山说:“后来你请我喝樱桃养乐多,我又想,这人品味不错,适合当男朋友,伞的事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姜淮知道丛山在故意哄他,但他很受用,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他嗔道:“一把伞你也记这么久?”
丛山笑,一件件翻旧账:“绿豆糕、百合面、狼牙土豆、南瓜盅、橙玉生……淮宝,你再接再厉,总有吃空我的一天。”
姜淮羞臊,伸手想要捂住丛山的嘴。
丛山握住他的手,摊开,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掌心。
“刚开始是因为一把伞,然后是夜市、戏院、花鸟市场,想到好玩好吃的,总想带你去……最后,只是单纯地想要见到姜淮这个人。”
姜淮很感动,眼眶有些发红。
他清清喉咙,转移话题:“真可惜,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来着……如果下了,我们就可以‘故地重游’。”
丛山安慰他:“没事,我们还有很多个雨天。”
丛山送他到家门口,姜淮恋恋不舍。
丛山说:“淮宝,早点休息。”
姜淮说:“好。”
丛山说:“淮宝,下次见。”
姜淮说:“嗯。”
丛山说:“淮宝,我走了。”
姜淮说:“注意安全。”
丛山笑:“淮宝,你拽着我的衣摆。”
姜淮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姜淮说:“你先走,我站在门口吹吹风。”
他是粘人精,小心思欲盖弥彰,丛山轻易看穿。
丛山看看腕表,说:“时间还早,淮宝觉得,我去哪打发时间?”
姜淮眼睛亮起来:“那你要不要进来喝杯养乐多?我学了一道新菜,比豆腐脑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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