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山笑着问:“淮宝,这个家,到底谁是主人?”
姜淮模仿表情包,双手合十:“贫僧没有这种世俗的愿望。”
丛山问:“那都由我来决定了?”
姜淮说好。
丛山又问:“淮宝,你遇到大事就容易焦虑吗?”
姜淮恹恹地说:“有一点点。”
丛山笑了,拥他在怀里,说:“淮宝,你脸都白了,真到婚礼那一天,宾客会以为你是我抢来的压寨夫人。”
姜淮笑了,说:“婚礼那么多,幸福的夫妇那么少,我有点不安。”
丛山说:“那些夫妇,打架或者吵架,就是他们的表达方式。他们也是幸福的。”
姜淮“扑哧”一声笑了。
丛山说:“婚礼上的东西,我们慢慢来,一天选一样,结婚的时候就都选好了,好不好?”
姜淮点头。
丛山打开笔记本电脑,说:“先选婚礼歌曲,挑一个喜欢的歌手。”
姜淮看了列表,说:“这个歌手很好,但觉得他很可惜的。”
丛山问:“怎么可惜了?”
姜淮说:“他一开始很自由不羁,愿意敞开心扉。后来,他迫于外界压力,改变瑕疵。反而被束缚住了,再也唱不出早年那种感觉来了。”
丛山说:“一个人很难做自己的裁判,需要外界的参照。”
姜淮说:“我不需要。”
丛山笑了,问:“那要怎么定下标准的?”
姜淮说:“时间就是标准呀。人的判断,包括我自己的判断,都会错得离谱。太多人叫嚣得厉害,其实没什么价值。”
丛山笑了,说:“我的淮宝发疯了。”
“……”
丛山问:“那就选这个歌手早年的歌曲当婚礼伴奏,好不好?”
姜淮说好。
丛山合上电脑,调侃:“选一首歌都这样曲折,婚礼果然是个浩大的工程。”
姜淮说:“现在取消还来得及。”
丛山笑着,亮出钻戒,说:“淮宝,我已经被你套牢了,你欠我一个隆重的仪式。小麻雀也要说话算话的。”
姜淮“扑哧”笑了。
晚上九点,岳峰来敲门,他有一颗八卦心,意图打探姜淮的底细。
丛山来开门。
岳峰说:“老大,晚上一起打牌吗?我开了一桌麻将。”
丛山微微一笑,说好。
岳峰说:“那我和小林老董在楼下酒吧等您。”
丛山点头。
姜淮听见了,没打算去。
他不会打牌,下午又累着了,腰酸腿软,不想下楼。
丛山说:“去吧,送上门的零花钱。”
姜淮笑了。
他们在楼下棋牌室汇合,一共五个人,姜淮不上桌,坐在一旁,安静地给丛山当背景板。
坐下没多久,落地窗外的雪下起来了,静静飘过对面商场的蓝色小灯索,让人忍不住看了一会。
重庆难得遇见下雪天。
岳峰洗牌,丛山坐得漫不经心,看着手上的牌,眼睛带笑。
姜淮知道他又在想招数了,跟上次和尚晨打牌一样。
丛山很喜欢运筹帷幄,凡事掌控其中的感觉。
草草打了十几局,有输有赢,岳峰觉得很寻常。
后面渐渐不对劲了,赌注小的牌局,他赢得很轻松,一到赌注翻番得惊人的时候,总输得落花流水。
姜淮替丛山摸牌,他摸什么牌,丛山打什么牌。赢牌也好,输牌也好,丛山脸上都没什么情绪。最后的点睛之笔,往往是姜淮替他摸的牌。
岳峰终于意识到撞上高手了,老大在替自己老婆立威呢……
又一局歇下来,他忙伸手按着桌上的牌,低声哀求:“今晚咱们先这样了,老大,您高抬贵手。”
小林和老董正冤着呢,岳峰下楼前哄他们,说什么老大带着拖油瓶上场,铁定是输。
还说什么情场得意,赌场必然失意,不趁机敲老大一笔,下次就没这机会了。
丛山嘴角上扬,看看手表,说:“才玩了半个钟头,我还以为你们要通宵。”
岳峰说:“千万别!玩通宵,我底裤都得输给您。”
丛山笑了,说:“那先玩到这,你们谁算数快,咱们清个账吧。”
几个下属头皮发麻,这牌打的有点大,损失惨重。
姜淮忽然说:“饿了。”
丛山微微一笑,对岳峰说:“算了,请吃晚饭吧。”
岳峰连连说好。
小林和老董算看出来了,姜淮在替他们解围,而老大很听老婆的话。
他们收了牌局,去餐厅吃饭。
难得遇见下雪天,他们点了一个火锅,又点了一瓶高粱酒。
火锅是鸳鸯锅,姜淮吃白汤,涮贡菜吃,觉得清脆爽口。
酒热好后端上来,姜淮分了一小杯,抿一口,辣红了脸。
雪天围炉,喝点热酒,十分应景。
他们吃了饭,喝了酒,说说笑笑,姜淮觉得这倒春寒的晚上,暖和起来。
吃完饭,他们回到房间,姜淮看电视,看到戏曲频道,一会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会唱“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丛山陪他看,问他:“淮宝,想不想去听戏?”
姜淮想到程松,问:“听什么呢?”
丛山说:“听因缘际会。”
姜淮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玄妙,不说话了。
丛山说:“淮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可以用戏文唱出来。”
姜淮问:“什么?”
丛山说:“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
姜淮抿着嘴笑。
丛山又说:“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姜淮说:“我猜不出来。”
丛山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姜淮听明白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第五十三章 开水白菜
第二天,做结婚礼服的裁缝来了,是一对快七十岁的老夫妇,阵仗大,带了三个助理过来,说是学徒。
阿姨戴着眼镜,眼神尖,用软尺给姜淮量身段,肩宽、腰身、手臂,从上到下,拿个本子记得清清楚楚。
丛山在旁边椅子上坐着,看热闹,轮到他了,老裁缝给他量的仔仔细细的。
阿姨说:“你们预算宽绰,刺绣可以请成都那边做,纯手工的中式礼服一般提前半年,但赶赶工也可以了。”
丛山说好。
老阿姨又说:“西式的礼服,我们代理了一个大品牌,拗口,叫什么来着?”
助理小姑娘忙接话,说:“Vera Wang。”
老阿姨说:“就是这个洋牌子,美国的,王薇薇。”
姜淮笑了。
老阿姨有傲气,对西式婚服很不屑。
但老阿姨还是很专业的,说:“中西式礼服外,还有一套晚礼服,用外国大牌子的高级定制,挺好的。婚礼之外,参加什么重要场合,也可以穿。这一套,我们家做不来,得去上海或者香港做了。”
丛山听得很耐心,老阿姨让姜淮先选中式礼服版型。
姜淮看大红礼服都是大同小异,随手一指图样。
裁缝阿姨说:“这个带了样子来,新郎先试试。”
助理们不是白来的,好几个大行李箱打开,翻出明晃晃的红衣金线礼袍。
姜淮心一惊,扭头对丛山说:“我们就做一套西式婚礼服,好不好?”
老阿姨笑了,说:“新郎怎么脑子瓜了?结婚么,做三套礼服不算多。龙凤衣服配金猪、配钻石、配翡翠,正好三套。花团锦簇的,多洋气!”
丛山笑着对姜淮说:“淮宝,你先试试,我看看。”
助理小姑娘拿上那套明清样子的礼服,陪姜淮进里间试了。
姜淮穿好了出来,不大自在。
丛山凝视他半晌,微微一笑,说:“淮宝,你转一圈看看。”
姜淮转一圈给他看,感觉厚厚的缎子布料,加了金线刺绣,很吃重。
丛山说:“好看。”
姜淮脸上有点泛红。
老阿姨抬起眼镜,细细看,夸奖说:“可以做我们店的招牌喽。”
姜淮猜想老阿姨对每对新人都这么说。
裁缝阿姨给姜淮选定礼服款式,细节太多,又要选材质,配饰用银线刺绣,还是珍珠、钻石,繁琐的不得了。
丛山坐在旁边看姜淮发懵的样子,解围说:“越简洁越好。”
裁缝阿姨说:“你很懂行,越简洁,越费工。”
丛山笑了,姜淮也笑了,这叫误打误撞。
姜淮又试了一套晚礼服,用来婚宴后酬谢宾客时穿。
助理小姐帮他穿,他觉得有点累。
只是一件婚服,就能这样催眠人。
丛山见他半天不出来,进来了。
姜淮转过身看他,对他微微一笑。
丛山心上泛着涟漪,刹那温柔起来,没有说话。
姜淮问:“这件好吗?”
丛山眼睛带着笑意,点头,这是词不达意的时候,漫不经心都消失了,因为思绪断裂了。
姜淮说:“那就这件了。”
他们选礼服这样快,裁缝阿姨说:“没见过这么省事的新人。至少还要试两次,做好了改一次,结婚前再改一次。新人婚礼前压力大,都会瘦。”
姜淮觉得折腾,问丛山:“干脆回江城做礼服吧,省时省力。”
丛山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多来逛逛,当旅游了。”
姜淮微微一笑。
裁缝们收拾阵仗走了,房间静下来了。
丛山坐在床上,拉着姜淮坐在他怀里。
姜淮笑盈盈望着他。
丛山忽然说:“天上掉下个姜妹妹。”
姜淮笑了。
下午,雪小了一点,他们打车去磁器口玩。
他们避开人群,走在千百年前存在的青石小道上。
姜淮哼歌:“乌云乌云快走开,你可知道我不曾带把伞。”
丛山告诉他:“淮宝,磁器口以前叫龙隐镇。”
姜淮问:“为什么呢?”
丛山说:“明朝的建文皇帝,被自己的亲叔叔篡权,逃到这里的一座寺庙,这座寺庙因此得名龙隐寺,这座镇因此得名龙隐镇。”
姜淮崇拜地看着他:“你知道的好多。”
丛山微微一笑,说:“淮宝,我们进来的地方有介绍,你当时馋小麻花,没有仔细看。”
姜淮脸上有些烫。
他转开话题,问丛山:“我们待会去哪呢?”
丛山说:“宋庆龄故居和白公馆,你想不想去?”
姜淮点头,说想去。
一座古城往往是虚实相间的,实的是眼前所见,虚的是意中所想。一个有典故的地方,多出一半乐趣。
傍晚,他们去听川剧。街上晕黄路灯里,柳树的线条那样单薄,雨雪霏霏。
姜淮有点置身事外了。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呢,不真实的感觉加重了。
丛山叫了他一声。
姜淮回神,说:“真好。”
丛山说:“淮宝,以后我们一起去更多地方。”
姜淮“嗯”了一声。
他们去了一家厅堂式的戏院,座位很少,进场关了手机,坐下饮茶。茶桌花瓶里斜插几枝水仙,透明的淡白,香气若有若无。戏约一个半钟,演员没用麦克风,纯靠嗓子唱,繁复雅丽的曲词,辛酸泼辣的世态,巨细无遗,引人心头震颤。
姜淮偶尔望向丛山的侧脸,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天,一行人做完正事,从重庆回来。
写字楼下的停车场,李家太子爷扒拉着丛山的车门。
“程松他不肯见我。”
“然后呢?”
“你们不是多年朋友么?”
“想怎么样,直说。”
“你让他见我。”
“他不收徒。”
丛山直接拒绝。
太子爷说:“我不管,今天见不到程松我不走。”
丛山笑了,觉得他异想天开,问:“李少,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我想见我老婆,天经地义。”
他们僵持良久,丛山说:“他回寺庙去了。”
“谢了,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满意了?滚远点。”
“好好好,我现在就滚。”
太子爷松手,替丛山关上车门,亲切地招手说再见。
丛山根本不想理这活宝。
姜淮坐在一边,看笑了。
他用手机商业新闻,一家贸易公司卖过期进口牛奶,在仓库偷偷修改保质期,投入市场,被监管查出,十多人被判刑。
背后的投资系,虽然不用担刑责,被人诟病。
投资商正是丛越。
丛山说:“食品类公司黑天鹅事件多,如果不是手上没项目,精力没处去,根本没必要做这一块。”
姜淮“嗯”了一声。
丛山说:“丛家现在人心散漫,要鲸吞丛家的股份,现在就是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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