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又气又笑,两个人追逐打闹,还跟小孩子一样,走到了街口,丛山抓住姜淮的手,说:“别闹。”
姜淮安静一点,丛山站到低一级台阶,说:“上来,我背你回酒店。”
姜淮很高兴,趴到他背上。
丛山背起他,两个人都很开心,带着酒意回去了。
第四十九章 百合莲子瘦肉汤
第二天上午,丛山带部下出门去谈生意,接触几个有意向的投资商。
姜淮在房间里看猫和老鼠,看得津津有味。丛山回来了,站着看了一会,问:“淮宝,猫是不是因为爱和老鼠玩,才不抓它,还扮蠢逗它笑?”
姜淮觉得是,忍笑点头。
丛山又说:“淮宝,我们晚上有一个宴会。”
姜淮问:“是和谁的呢?”
丛山说:“一个老先生,和祖父有些交情。”
姜淮点头应好。
晚餐是比较正式的场合,丛山和姜淮出来匆忙,没准备正式的衣服,正好去逛街购物。
衣服不难买,两人不要质地太簇新,显得过分殷勤,最后挑了低调一点的颜色。
姜淮穿着衣服回酒店,后颈莫名其妙起了一片红色小疹子。
丛山让他把衣服脱下来,用小剪子挑断衣标的线头,细心地拆走了,笑着问:“淮宝,你是哪家的小少爷?是不是晚上睡觉时,能感觉出床垫下的豌豆?”
姜淮不理会他的揶揄,后知后觉很痒,说:“我受不了那东西。”
丛山去厕所拧一张湿毛巾,把姜淮搂在怀里,毛巾轻轻敷上去,问:“淮宝,晚上泡牛奶浴怎么样?换季干燥,肌肤更要保养。”
姜淮痒得难受,不理他了。
晚上出门前,红疹没有消退,但是不痒了。姜淮买了一个粉饼,让丛山帮他遮住后颈的红疹。
他们站在镜子前,姜淮乖顺地低着头,露出脖颈,暖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丛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磨蹭他的颈侧,蹭掉一块粉底。
姜淮照了照镜子,嗔他一眼,说:“又要重新涂。”
丛山亲了亲他的耳垂,说:“淮宝,我再帮你涂一次。”
他用画画的手法补涂,轻轻柔柔的,姜淮觉得痒,往后缩脖子,整个人自投罗网躲进丛山的怀里。
两个人抱着亲昵了好久,终于出门了。
晚宴是在高档酒楼包厢,老先生做东,没有陪客。
老先生早年在香港起家,跟着邵逸夫做影视,后来独立出来,漂亮人物见的不少,见了丛山和姜淮一对璧人,心里仍然喜欢。
长得好是一方面,眼睛里透着聪明,态度又恰到好处,人物带出底蕴来了。
稍作寒暄,老先生谈了生意,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愿意出资,但是请吃饭有私人的原因。
丛山心里早有准备,不影响公事,别的要求都可以退让。
老先生说:“我底下有三个儿子,两个跟我做生意,做的马马虎虎,一对扶不起的阿斗。只有一个老三,很聪明,从小读书好,今年刚毕业。我想,他要是跟着我,难保不像他大哥二哥一样,被公司里的人捧坏了,不如去你们公司那锻炼几年。”
姜淮听明白了,老先生是要往投资公司塞资源型人才。
跟李欣欣一样,都是“带资进组”的人。
这不算少见。
丛山答应得干脆,说:“没有问题。只不过本地比我们规模大的投资公司很多,送到我那,您就不能天天见着儿子了。”
老先生笑着说:“正是不能留在本地,他那群狐朋狗友不成器,花天酒地,他跟着应酬,准不学好。”
姜淮听了半天,老先生这谨慎的思路,简直像托孤了。
他和丛山同时笑了。
事情算定下来了,以老先生的人脉和资本,丛山没理由拒绝。
老先生很满意。
两人当晚签订协议,丛山请老先生保密半个月,老先生也答应了。
正事谈完,两人也不再耽搁,当晚回了江城。
春季倒春寒,姜淮感冒了,犯了咽炎,嗓子疼得说不话,没有去上班,躺在家里蔫蔫的,安心地当个病人。
丛山下班回家,发现暖气开着。他把加湿器打开,脱了外套,站在空调前吹了会热风去除寒气,才去卧室抱姜淮。
姜淮正裹着羊毛毯,躺在床上看纪录片,看小企鹅歪歪扭扭地在冰川上走路。
丛山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了,他放下心。
丛山问他:“淮宝,嗓子还疼吗?”
姜淮说:“疼,消炎药不管用。”
丛山心疼,说:“待会给你煲百合莲子瘦肉汤,止咳润肺。”
姜淮说好。
丛山想亲他,被姜淮躲过去了,说:“你最近不要亲我了。”
丛山说:“淮宝,你怕传染给我吗?”
姜淮不想说话,他迷信,觉得坏事说出口就会灵验。
丛山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一个感冒而已。”
姜淮急得不行,去捂他的嘴:“你不要再说了。”
丛山笑了,亲了亲他的掌心。
丛山给他冲了一杯桔梗甘草茶,姜淮喝完有些困意上头,迷迷糊糊地想睡觉。
丛山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睡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他的声音令人安心,姜淮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睡了一个小时,身上发了汗,脑子清醒了不少,裹着毛毯下床,去厨房看丛山做饭。
丛山看他走进来,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姜淮捧在手里,站在一边安静地看。
百合洗净放在一边,干莲子浸泡在热水里。丛山把瘦肉洗净切块,下沸水锅中焯去血水,再捞出洗净。
姜淮忽然出声问他:“那个太子爷,怎么样啊?”
丛山将锅烧热加入油,炒香葱、姜,问他:“谁?”
姜淮清了清嗓子,说:“带资进组的三少爷。”
丛山反应过来,笑了下,说:“一个活宝。”
姜淮来了兴趣:“怎么回事呢?他把公司掀了吗?”
丛山加入肉块炒,烹八料酒,炒至水干,说:“那倒不至于。你猜他为什么来报道?老先生说的什么最聪明的儿子,学了四年商科,做生意一窍不通。”
姜淮笑了,说:“这也是父母常有的幻觉,自己的孩子总是格外出众。”
丛山注入肉汤,加入盐、味精、莲子、百合,猛火烧沸,撇去浮沫,慢火炖肉熟烂,拣去葱、姜,慢慢熬煮。
丛山说:“淮宝,你对富二代总是了解不够深。”
姜淮说:“难不成他想篡权夺位?”
丛山说:“他想当画家。”
姜淮吃了一惊。
他张嘴,又闭上,良久,才说:“那他,画得怎么样?”
丛山笑了,说:“画得还不如你的牛肉丸。”
姜淮笑了,伸手作势要打他。
丛山说:“他答应过来,不过是知道我认识业界的行家,想让我为他引荐,捧他做画坛的新秀。”
姜淮说:“不愧是太子爷,想一出是一出。”
姜淮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丛山神神秘秘一笑,说:“如他所愿。”
姜淮不解。
丛山说:“我认识艺术家不假,艺术家性格乖张也不假。”
姜淮笑了。
说话间汤已经煲好,丛山舀一小碗,让姜淮尝尝味道。
姜淮尝了一口,汤鲜而味美,肉片滑嫩,百合片和莲子口感清润怡人。
他觉得刚刚好,两人去餐厅吃饭。
吃完饭,丛山煎药给他喝,姜淮喝一碗,觉得自己的味觉已经麻木了。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丛山,好不可怜。
丛山喂他吃蜜饯,橘红色的柿子饼,清甜的,他觉得好了一点。
喝了药,他精神好了些,睡不着,拉着丛山下楼散步。
春天了,老人们归家时间延迟,姜淮和丛山混迹其中,忽然有些感慨。
姜淮说到来江城前的生活,工作像收藏癖,堆积得越多越好,什么都想包揽下来,来了这一年才消停了不少,反正都要归于虚无,取一样就够了,也能触类旁通。
他话里难得有禅意,丛山笑了,说:“淮宝,你是得偿所愿,现在想清净了,许多人还没有,怎么只取一瓢饮呢?”
姜淮说:“那为什么丛医生一开始就避世求清静?”
丛山说:“淮宝,人生不是逛玉米地,三分之一路程看,三分之一选中摘取,三分之一攀比得失。”
姜淮纳罕,说:“可是满世界的俗人都这么想的。”
丛山认真地说:“我想不是那样的。应是选一棵顺眼的青玉米,让青玉米陪着走路,看它结穗子,数它的玉米粒,和它一起消磨烦闷,别的青玉米也许更漂亮,但没一起和我走过漫长岁月。我不想要。”
姜淮抓错重点,问:“我是青玉米?”
丛山笑了,说:“你要多喝黑芝麻,不然穗子掉光了,秃了不好看。”
姜淮笑着“哦”了一声。
他们又逛了一会,走到小区门口,碰见卖竹编和木制品的小贩。
姜淮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一个小竹凳。
他让丛山放在车里,改天可以在路边烤烧烤时用。
丛山问:“淮宝,我为什么要在路边烤烧烤?”
姜淮说:“万一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大饥荒,我们就摆个烧烤摊,把橙玉生烤了,发一笔灾难财。”
丛山笑了,说:“择日不如撞日。”
姜淮也笑了,说:“我们回去吧,橙玉生还没有吃晚饭。”
丛山说:“淮宝,你才说要把它烤来吃。”
姜淮说:“丛医生,医者仁心呐。”
他们回到家,姜淮去喂橙玉生,一回头,发现丛山站在他的身后。
姜淮站起来,仰着头看他,神色浮浮的,映在水面上,仿佛他的脸是丛山的倒影。
丛山低头,用手背贴着他的脸,良久才放开。
刚才人多,都是历经大风大浪的老人,姜淮黏人的情绪太小气,不敢外放,回到家,才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他忽然有羞怯的情绪,回家的路上东拉西扯,有多少刻意的漫不经心,都不是他的本意。
他想到丛家老宅画金钟形状的彩绘窗户,一百年前,哪个心血来潮的人,设计了这样一个园林窗户,在一个古旧有底蕴的宅子里。
他迷恋一切生活的无用的细节,正如他对丛山的痴情。
他觉得很快乐,哪怕别人看来他们是水中月镜中花,他也知道这是良辰美景。
第五十一章 南糖
周末,天气好,蔚蓝长天,姜淮在家种花,不想出门。
他找到一种新的藤蔓,叫红萼龙吐珠,挂一串串花蕊,没开浅白色,半开粉红色,盛开是红色,谢了是紫红色。
丛山在书房,看他的文件,偶尔抬头,看姜淮在外面乐滋滋。
他的露台,有花,有草,有浴缸,有大白鹅,比庭院还热闹。
丛山隔着绿窗纱,对姜淮说:“淮宝,你上辈子是不是花变的?”
姜淮顺着他的话,说:“是的呀。”
他忙活一阵,种好了,又去给其他的盆栽浇水,有些骄傲,对丛山说:“我以为《楚辞》里那些香草,《红楼梦》蘅芜苑里那些藤蔓,都是虚写。现在看来都是有的。”
丛山说:“淮宝,今年夏天,我带你去植物园逛逛,好东西很多。”
姜淮转头,问:“有哪些好东西?”
丛山说:“禾雀花,翡翠葛,金花茶。”
姜淮听了心动,问:“能种家里吗?”
丛山说:“能种,我买给你。”
姜淮笑了。
丛山说:“淮宝,你之前是不是买了一樽湖石?”
姜淮说是。
丛山说:“下午带上,我们去拜访一位朋友。”
姜淮说:“是那位‘寻隐者不遇’的朋友吗?”
丛山说是,又说:“他得了好茶,我们去讨两杯喝。”
姜淮说好,觉得对方应该是一个有趣的人。
下午,两人带上湖石和字帖,出门访友。
他们去了程松在南山上的家,很清静,外边街上种满花树。
风景都有个极致的时候,下细雨的时候,最好看。
程家小小巧巧,正门内种芭蕉,攒了一簇新绿。进门是小楼,苏式庭院的做派,不用乌瓦,用的岭南绿瓦,很别致。
小径边一尊石佛、一汪石泉和一片小琴丝竹。
竹林那边,隐着小池塘,一畔大树,树影中央,摆石桌石凳,有个年轻人在看闲书。
大树上一溜鸟笼子,有黄莺,八哥,画眉,鹦鹉。
这情景太幽静,让人有点恍惚,明明外面还是车水马龙的闹市,转眼已经是古画。
竹林下一口大缸,斜埋进泥土里。
姜淮问:“这缸拿来干嘛?”
丛山说:“他平时心情不好,要对着大缸大喊大叫出气。”
姜淮笑了,说:“他住这样的地方,还会心情不好吗?”
丛山说:“他比较小气,一点小事都生气很久。”
这话被程松听见了,自打丛山推门进来,他就看见了。
简直当他这个主人是死的,连招呼都不打,这会还说他小气。
程松不看书了,问丛山:“你怎么知道我刚弄了一小罐新茶?”
丛山笑了,带着姜淮坐在石桌边,随手翻翻程松看过的几本书,问:“这是什么?古城地图?昆曲工尺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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