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常规的选项,丛山问他:“为什么?”
姜淮笑了下,有些腼腆,说:“因为我想当太空人。”
丛山笑了。
姜淮问他:“你呢?”
丛山说:“我喜欢画土豆。”
姜淮问:“为什么呢?”
丛山说:“土豆花是很好画的。”
他用手机找照片,给姜淮看。
伞形的花序,有一点像复瓣水仙。颜色是白的、浅紫色的。紫色的花有的偏红,有的偏蓝,当中一点黄心,像一个小窝窝头。
丛山说:“达芬奇画鸡蛋,我是画土豆。土豆花画够了,就画茎块。茎块更容易画,我画完就扔进火盆里,烤熟了吃。”
姜淮觉得有趣,听着发笑。
火升起来,姜淮要去拿土豆,丛山叮嘱他小心点,不要跌进地窖里,姜淮不解。
丛山说:“淮宝,你听没听过华北的山歌?”
姜淮说:“什么?”
丛山说:“想哥哥想得迷了窍, 抱柴禾跌在山药窖。”
姜淮听明白了,红了脸,跑开了。
烤土豆工序简单,洗净削皮穿成串,放在铁网上,撒盐烤至表皮微焦。老板娘给他们另做了一道菜,是夹沙肉。
夹沙肉是川菜,选肥多瘦少的带皮臀尖肉,整块煮到六七成熟,捞出晾凉,切成厚片,中间夹馅料,上锅蒸熟。这道菜带糖,很甜,肥肉已经脱油,吃起来甜而不腻。姜淮很喜欢,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吃撑。
晚饭后,两人坐在庭院里聊天,姜淮看着晚霞中腾升的白烟,山下有人家在做法事,也不知是祭祖还是祈福。
姜淮突然说:“风烟里的大人物都消失不见了。”
丛山听见他的感慨,问:“淮宝,你知道长生不老的烦恼吗?”
姜淮说:“一个人长生不老,是太寂寥了。”
丛山说:“淮宝,晚上不该带你出门,胆小,爱胡思乱想,我们现在回家。”
姜淮吃得太多,不想走,哼哼着不愿意动弹。
丛山拿出手机,问:“淮宝,你想不想看木偶戏?我手机还有很多流量。”
姜淮笑了,觉得他很富有,用他手机上网,看木偶打架冒险。
丛山看他兴致勃勃,问:“淮宝,你现在在看什么?”
姜淮头也不抬,说:“骑士打败恶龙,拯救公主。”
丛山说:“你这么入迷,是不是有什么感悟?”
姜淮想了想,点头说:“恶龙对骑士太好了,根本没有为难他,骑士却一心想着公主。果然,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丛山笑了,说:“淮宝,你和恶龙共情了。”
姜淮想了想,的确是,他点头承认。
丛山说:“好巧,我是一个不爱公主爱恶龙的骑士。淮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生龙蛋?”
姜淮笑了,不理他。
丛山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蜂蜜水。
姜淮玩着手机,稍微转过头看他,心里描摹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地位寻常,没人追捧更好。
这样丛山就变成他独一无二的领略了。
晚上,睡觉时,丛山抱着他,还轻轻摇他,姜淮问他是不是把他当小孩了。
丛山低声说:“你就是六十岁,我也要给你唱摇篮曲。”
姜淮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总为丛山说的闲话笑,总要丛山多陪他,本身就是一种依恋。
因为丛山的平静,他不往爱情上想。
他以为动心的眼神一定是炽热的,停驻的,却不知道丛山对他的关切,是将他放在心上,又止步不前,因为不想庸人自扰。
第四十八章 芝士焗蟹盒
丛老爷子没有直接让丛山返回丛家,而是让他负责一家独立的投资公司。
集团里现在都是丛越的人,丛山空降惹人眼红,也不能服众。
姜淮第一次发现,丛山是个工作狂。
他不能打扰,一个人默默在客厅看电影。
下午,丛山休息,陪姜淮坐在沙发看电影,外国犯罪片。
丛山说:“犯罪片的逻辑统一,凶手小时候很不幸,成年后靠杀人排解。”
姜淮说:“丛医生,我们合伙去当连环杀手怎么样?”
丛山笑了,说:“如果长大后幸福,还可以挽回。”
姜淮“哦”了一声,说:“你不加班,我就觉得幸福。”
丛山说:“淮宝,以后我上班,带你在身边,好不好?”
姜淮说好。
看完电影,丛山打开音响,放了一首靡靡的英文歌。
女歌手在唱,我体会过夏天的阳光,在你每次走进我家门的时候。
姜淮说:“这首歌适合用来表白。”
丛山叫他:“淮宝。”
姜淮说:“怎么了?”
丛山说:“我也爱你。”
姜淮笑了,说:“你怎么犯规啊?”
丛山也笑了,说:“那你来。”
于是姜淮叫他:“丛医生。”
丛山说:“我爱你。”
还是不按顺序出牌。
他犯规犯上瘾,姜淮拿他没办法,只好笑着应下来。
周一,投资公司开会。
丛山组建了新的项目团队,核心人物里有他过去的下属,也有丛老爷子直接从丛家集团拨过来的。
姜淮没资历,很自觉,知道自己是去蹭课的,开会坐在席末,跟听课一样。
他认人,一位叫岳峰的风格比较激进,在会议上提议买壳上市,丛山持保留意见。
他们商量了一阵,无果,丛山突然问姜淮:“姜律师,你的意见呢?”
姜淮没做过政策法律审计,但是比较敏感,知道空壳不一定能成功买下来,需要人脉背景。
他斟酌了一下,说:“我觉得还需要考虑一下。”
更何况岳峰追求效率,细节上容易出问题。
丛山同意,让他们回去再考虑。
散会后,岳峰和同事嘀咕:“今天开会坐最后面的那个律师是谁啊?长得也不像我们公司的法务。”
同事笑了,说:“他呀,就是害咱老大被集团解除职务的蓝颜祸水,老大交往过密的他司男职员。”
岳峰惊讶,说:“这也宠的太过火了吧?老大怎么还带小情人到会议室里来?”
同事笑着说:“还有更过火的呢!听说两人是新婚呢!”
岳峰咂舌,说:“结婚了?老大真被美色冲昏头了!”
同事笑而不语。
下午,丛山要去广州出差,带上姜淮。
司机开车去机场,同行的有助理,有两位部下。他们商量着借壳重组的事,一会要寻求第三方赞助,一会又不需要。
讨论完正事,车上闷,姜淮想起丛山开会时说的话,在他耳边说小话:“任何一种关系,只要牵涉三方及以上,很容易陷入无休止的纠纷。处理问题,尽量把关系控制在一对一的范畴里,简单,可控。”
他轻声问丛山:“所以你不会出轨的,对不对?”
丛山笑了,低声说:“淮宝,我和你是永恒的一对一,好不好?”
姜淮干脆地点头。
丛山凑近他耳朵,碰了碰,气息拂过来,笑着说:“淮宝,你越来越会顺着我的话,反将我一军了。”
姜淮耳朵发烫,手臂上起细细的颤栗,身体轻轻避开一点。
丛山看见他脸上一片红晕,笑了。
两人坐在一处,总有无声的亲密,幸好同车的人都识相地睡着了。
到了广州,入住了酒店,丛山不让助理跟着,带着姜淮去坐双层巴士。
天色渐晚,落日在高楼大厦的一线天里倾下余晖。
他们是不上行也不下落的游客,像是要环游世界。
丛山说:“明年可以来看艺术展。”
姜淮问:“买一幅带斑点的红色大南瓜吗?”
丛山笑了,说:“那是波普艺术。”
姜淮说:“我一向不能理解前卫的风格。当然我也知道,有人能理解,为之一掷千金。他们一定是很喜欢那个红色大南瓜,我很羡慕。”
丛山问:“羡慕什么?”
姜淮想了想,说:“我羡慕他们可以感觉到那个南瓜。”
虽然每个人都长了眼睛鼻子耳朵,但用起来,都是受限的。
丛山微微笑了下,说:“明年一定要来了,亲眼看一看,才知道结果如何。”
姜淮说好,看看双层巴士外的人潮,衣饰面孔饱含相似的气息,是众生的意思。
姜淮笑着问:“晚饭吃什么?”
丛山说:“本地的老字号怎么样?我在一家餐厅订了位子。”
姜淮说好,他们坐到站,下车了。
两个人到站下车,不着急吃饭,先逛唱片店,门口一尊铜佛,一盆绿叶野芋头,一个盛水大陶钵。
中阮,吉他,琵琶,胡琴,墙上挂住好多乐器。
除了买唱片,还可以喝咖啡,吃蛋糕。
不说话的老板最讨喜,顾客尽情挑选喜爱的东西,再商量一个合适的价格,默契地成交。
丛山什么也没买,只问姜淮想要什么。
店里电台沙沙的,里面有电台女主播独白,爱是一种需要,一种缺乏,爱和被爱都是一种喜悦。
姜淮隔着唱片架看他,有点明白,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和眼前这个男人。
丛山没有抬头看他,却问:“淮宝,你在看什么?”
姜淮色迷心窍,说:“丛医生,我迷上你了。”
丛山微微一笑,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逛够了,他们十指相扣,在人潮中步行,华灯初上。
他们去了附近大厦,四楼的粤菜餐厅。
丛山负责点菜,姜淮负责吃。
点了三道菜,芝士焗蟹盒、豉酒鹅和剁椒酱蒸鳊鱼。
芝士焗蟹盒小小巧巧,蟹肉剁碎铺在红色蟹壳上,铺一层芝士碎用火烤熟,最后放上鱼子酱。入口焦香带甜,有一股厚重的浓香。
豉酒鹅汤汁粘稠且晶亮,品相完整,肉质软烂,肥瘦适中,表皮微脆,带着冰片糖的甜香,有一股甘蔗的香味,甘草去腥有回甘,味道更有层次。
鳊鱼切块蒸熟,盘成小圈,围着鱼头摆成向心状,剁椒酱均匀地淋上去。鱼肉鲜嫩弹牙,剁椒酱香辣,开胃下饭。
姜淮很快乐,他喜欢这样的氛围,热的烟火气,没有秩序,只有味觉冲击感。
吃完饭,两人拦了一辆的士,去酒吧看球赛。
酒吧里很亮,姜淮定睛一看,看见一个熟人。
丛越也看见了他们,走过来,叫了一声大哥,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丛山点点头,没说话。
丛越开门见山,问:“大哥,集团里的股东都想你回去,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丛山微微一笑,平静地说:“今晚的打算是哄你大嫂玩得开心,你和秦家小姐什么时候结婚?”
丛越笑了,说:“刚订婚,再玩一年吧。”
丛山点头。
姜淮愣了一下,原来丛越和秦时的妹妹订婚了。
看来也是病急乱投医。
三个人都沉默,球赛也看不尽兴,丛山干脆起身,说:“那我和你大嫂先走了。”
丛越沉默。
丛山牵着姜淮的手,走了。
两个人出门,换了一家酒吧。
这是一家清吧,来喝酒的大多都是附近的金融精英。
旁边有一桌,喝醉了酒,有个男人喝到大舌头了,在那儿吹牛:“丛大少和家里那位,一定是声东击西,假装结婚放松丛二少警惕,然后回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其他人附和:“就是!像他这种有钱人,都是政治联姻的。”
姜淮笑着对丛山说:“原来,你和你家那位,是声东击西的假结婚啊。”
丛山忍俊不禁,看着姜淮使坏。
隔壁那桌还在添油加醋:“像丛生这种人,一定是家里的贤妻放家里,外边的靓仔天天换啦!现在很流行的,星期情人,一周七天不重样的啦!”
姜淮笑倒在丛山身上,戏瘾上来了,说:“丛大少今天带在身边的又是几号靓仔?”
丛山陪他玩:“姜老板这都有哪些靓仔?”
姜淮说:“清纯可人的学生仔,丛大少要不要?”
丛山说:“我喜欢成熟一点的。”
姜淮皱起眉头,说:“那就有点难办了。”
丛山说:“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姓姜的律师?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觊觎他好久了。”
姜淮笑了,轻轻打他一下,惩罚他不遵守游戏规则。
隔了一会,姜淮又突然问他:“姐夫,你说我们偷偷出来,我姐姐知不知道啊?”
他的声音不小,隔壁那桌都看过来,眼神兴味盎然。
丛山赶紧付钱带他走了。
两人走到冷清一点的街道,姜淮说:“原来我们是没有感情的婚姻买卖。”
丛山笑了,“嗯”一声,说:“那怎么办?我觉得我亏了。”
姜淮说:“这又是怎么了呢?”
丛山说:“我假戏真做了。”
姜淮说:“按照时兴的小说套路,我应该怀一个孩子,然后赶紧和你离婚,几年之后回来向你复仇。只是我不会生小孩。”
丛山今晚彻底放开了,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觉得姜律师说得很对,我们应该赶紧回去研究怎么生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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