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连忙摆手,怕怀酒听到心里去, “前几天不还是爆出了什么新闻,说私教借锻炼的名义揩教员的油……”
顾应楼浑然不在意,“那是女教员, 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怀酒:“……”
“大男人怎么就不能担心了,现在健身房可多gay了。”
张姨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新闻,说得头头是道,“还有些男人就为了约炮,专门去健身房,就盯那些长得好看又有肌肉线条的小鲜肉……”
怀酒一脸黑线,“我不请私教……”
“说起来,小少爷你也该好好锻炼锻炼。”张姨爱怜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瞧瞧这手臂上都没什么肌肉,年轻人不爱运动是正常的,可也不能完全不运动,对身体也不好。”
怀酒:“我……”
张姨突发奇想,“要不然小少爷你也去公司楼下的健身房跑步锻炼吧?大少爷要是没空,你跟着叶副总跑也好。那儿都是熟人,也安全一点。”
“……”怀酒头都大了,“不不不,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他不愿意就别让他来了。”
顾应楼放下报纸,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露出一双促狭的目光,“反正考完试也是要过来的,不差这么几天。”
“……”
感情在这儿挖了坑等他跳呢。
张姨糊涂了,“什么考完试?”
“我相信你不会言而无信的。”顾应楼拿起桌上的果汁盒子,走过去帮他续了一杯,在他耳边低声问,“对吧?”
有时候怀酒都在怀疑,顾应楼这货哪来的自信?明明都是魂穿,结果人家反客为主,变成了真·大爷,而他只能做一个可怜兮兮的洗脚婢。
说起来,要不是原主犯下的错,漏了把柄在顾应楼手上,他也不会任由对方拿捏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微笑,“……是。”
顾应楼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调侃,“虽然到时候你的档案会直接接入人事部,不过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有的。这几天抽空做个简历吧,等你考完就过来面试。”
“怎么还要面试?”怀酒头皮都麻了,“这不好吧?这不就是黑箱了吗?对别的候选者也太不公平了。”
虽然做总裁特助不是他的意愿,但是基本的责任心还是要有的,而且在公司里和别的同事共事两个月,要是被别人知道他是走关系进来的,虽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总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怀酒不想变成别人口中的‘潜规则’。
“别的候选者?”顾应楼一脸诧异,“你在想什么呢,候选者只有你一位,HR是主面试官,我和叶贤是辅导面试。”
1v3的面试。
怀酒:“……”
好在面试环节算是封闭式的环境,两位老总坐镇,就算他出了什么差错应该也能圆回来吧?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大半天张姨总算是听懂了,“小少爷暑假是要去公司实习吗?”
怀酒点点头,“嗯……话说工资怎么开?”
“你这孩子。”张姨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地说,“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缺了跟大少爷要就是了。就工资开的那点工资,还不够你一星期的开销呢。”
顾应楼十分赞同,“这倒是。实习特助估计一个月税后才一万四吧,转正后拿的也不多,叶贤的特助才开一万八,不过她有分红,年底还有奖金。”
“一万四?!”
怀酒嗓子直接劈了叉。
上辈子打工,实习期间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拿满三千块,一个月税后就能有一万四……转正了还能有分红和奖金,这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吧?!
怀酒决定回家后就报考行政类相关的专业,等他在顾应楼这里磨练两个月,毕业后出来工作肯定轻车驾熟,说不定半年升小组长,一年成HR,两年做特助,年薪三十万还不带奖金,每年一次年假,带着全家去旅游……
“啊!”怀酒吃痛地捂住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浅浅的怒气,“你干什么?”
顾应楼:“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喊你几次都没声。”
他说着,忽然一把拽着怀酒往楼上走。
“轻点轻点轻点——!”
怀酒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进了书房,顾应楼反手锁了门,从摸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
“密码是17814。”他说,“里面还有小几百万,够你花了。”
怀酒:“???”
怀酒:“我有钱,暂时不要用你的。”
“这个不一样。”
顾应楼把他的手掌合上,捏紧了那片薄薄的卡片,眼角含着笑意,“不是中华传统吗?工资卡得上交给老婆。”
工资卡。
上交。
老婆。
怀酒的脸腾地一下热了,猛地甩开顾应楼的手,大声斥道,“你要不要脸!谁是你老婆?”
“你……”
“你什么你?你别忘了,我们俩都是冒牌货。”
怀酒手心烫得厉害,下意识地松开手,工资卡掉在了地上。
他别过脸去,“婚约是顾应楼和怀酒的,不是你和我的,你别入戏太深了。”
书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瞬间,怀酒的心跳错了一拍。
说的是难听了点,不过话糙理不糙。他们之间隔着两幅皮囊,连真实的对方都看不清楚,就这样还要说喜欢……
那喜欢也太廉价了。
顾应楼弯腰,捡起了那张卡片,他面色平静,“你以为我是入戏太深?错了,到现在为止,认认真真演戏的人只有你。”
怀酒:“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
顾应楼反问,“你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钱,到底是因为你节俭,还是因为你下意识觉得你就是个冒牌货,所以不敢动那个人的东西?”
“我……”
怀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然而理智告诉他,没错。
他的确是战战兢兢地,每天都在想扮演一个没有ooc的怀酒。
可惜演技太过拙劣,连顾应楼都看穿了。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他反驳道:“我演戏都错了吗?两个月后我就要回到以前的地方,从此我和这里再无瓜葛。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多添事端?”
“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
顾应楼说,“你在做‘怀酒’,可我却在做自己。”
怀酒一时语塞,半响后,他慢慢地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做自己的资本的。”
顾应楼没有回应这句话,他把银行卡按在了桌面上,“无所谓,你喜欢做哪个就做哪个吧。如果改变了主意,就告诉我一声。”
门嘎吱地响了一声。
顾应楼走了。
怀酒原地站了两分钟,目光落在桌面上 ,最后把那张银行卡放进了顾应楼的名片盒里。
下次如果他需要用到名片盒,也许就会明白怀酒所作出的答复了。
·
当天晚上,怀酒又做了个梦。
这次的梦无风无雨也无晴,天气舒爽得刚刚好。
一排排梧桐树顺着街区大道,沉默地站在路边,沙沙地摩挲着巴掌大的树叶。
水泥铺就的柏油路,宽敞得能容下十几辆小汽车同时并列。
街道边的贵族小学还没放学,门外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低到大众上到玛莎拉蒂。
仿佛在映照着,从此刻起,人和人之间就已经无形之中拉开了差距。
怀酒茫然地看着小学大门口的大摆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这个地方。
他从未来过这个小学,但明明是陌生的地方,每一块砖每一块瓦,都清晰地可以显示出砖面的纹理。
放学声还没响起,一辆嚣张的白色奔驰忽然急速驶来,一个拐弯停在了大门口,惊起一片呼声和骂声。
奔驰里,一个染着浅栗色的青年率先下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位穿着漂亮的中年女性踩着高跟鞋、托着他的手心优雅地下了车。
她身上每一件服饰配件都是新款,厚重的粉底掩盖了皮肤所有的瑕疵,五米以外都能闻到来自她身上的、淡淡的香奈儿香水味。
一个俗气的中年暴发户。
怀酒从来没想过,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会变成这样。
青年无视了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揽着身边的中年女人,笑着说:“今天去哪儿吃饭啊?”
怀母笑笑,“随你咯。”
她顿了顿,低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青年也顿了顿,依样画葫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在房产证上写我的名字?”
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即分,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肝二更!
第45章 (禁盗)
怀酒曾经以为, 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之一。
他的父亲做生意发家,虽然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吃喝不愁。
得空时候一家三口还会外出旅行, 他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过非洲草原的星星, 淌过威尼斯小镇的流水, 拍立得吐出过圣托里尼那蓝得耀眼的天。
怀酒一直认为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对他而言是像超级英雄一样的存在。
可他没想到, 母亲被这个‘超级英雄’家暴了整整十五年。
他爸爸平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可他酒品不好, 一喝就大,一大就爱打老婆。
以前孩子没出生的时候, 老婆在家被打得不成人形,街坊邻居全来劝;等到怀酒出生后, 邻居们就再也没听过怀家女人哭的声音。
大家都说他做了父亲之后也有了责任心, 知道对老婆好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为了不吵醒年幼的儿子、为了在怀酒面前维护父亲的形象, 爸爸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母亲的嘴用布堵住,闷声打。
这一切被父亲掩饰得完美无缺,直到高二时他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连夜逃跑毫无音讯。
怀酒起初担心他遇害,慌里慌张地报警, 无果后还试图登报寻找, 可是每次回家后看到的永远是妈妈带着愤恨的目光。
“你找他干什么?”
他从没见过母亲那么怨毒的眼神,“我恨不得他死。”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 怀酒意识到,以前被美好泡沫掩盖的残缺,终于被掀开了那斑驳的真面目。
父亲跑了, 可是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在。小弟小妹还在襁褓之中,母亲体虚根本干不了活,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
说不清是愧疚还是责任,也许两者都有,怀酒辍了学,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没日没夜地打工、挣菜钱挣奶粉钱,每一分都要掰成两半花。
这样艰苦的生活过去了六七年,他们从光鲜亮丽的小洋房搬进贫民窟,开窗就能闻见鱼腥味和屠宰后的血腥味,日子像是抹上了一层薄薄的油,闷声闷气地叫你憋得慌,可又只能这么闷头过下去。
没想到的是,一次穿越、一张彩票彻底地改变了一家四口的命运。
怀酒望着面前偎在一起的两人,小学大门打开,弟弟妹妹从门后飞速跑了过来,扑进两人的怀里。
他们四个有说有笑的,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那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好像离他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
“小少爷?小少爷?您没事吧?”
怀酒愣怔两秒,突然回过神来,“……没事,我没事。”
张姨给他的面包上刮了一层黄油,放上两片煎好的培根,笑着问,“要不要给你抹点草莓酱呀?”
怀酒心不在焉,“我……”
“他不吃草莓,你忘了?”
顾应楼推开餐厅的门,正好听见张姨那一句,顺口回答,“给他弄点蓝莓酱。就喜欢吃酸甜的东西,跟小孩似的。对了,给他多加点肉,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长肉呢。”
张姨利索地换了蓝莓酱,打趣道:“不长肉多好啊,这是吃不胖的体质。”
顾应楼哼笑一声,拉过椅子坐到怀酒身边。
一抬头,看见这人还在发呆,他忍不住揉了揉怀酒的头发,低声提醒,“想什么呢?吃早饭了。”
怀酒慢了两秒,缓缓地眨巴了下眼睛,“……好,我知道了。”
顾应楼微微皱了皱眉,顾忌着张姨也在,他没说什么。
这顿饭怀酒吃得没滋没味的,张姨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像一个自动进食机,机械地重复着张嘴咀嚼吞咽的动作。
最后还是顾应楼看不过去,怕他回头撑到吐,拉着人上了车,结束了这次难熬的早餐。
看到两人坐上后座,王叔自动自觉地降下隔板,给他们制造独处的空间。
“你今天怎么了?”
顾应楼推了推他的胳膊肘,想了想,又从酒柜里摸出一袋糖,拆开一颗牛奶味的递给怀酒。
他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颗糖,会舒缓的。”
“……”
怀酒还从来没见过在酒柜里塞糖的,震惊得连之前沮丧的情绪都消失了,“你随时都备着这个?”
他下意识地往酒柜里看了一眼,葡萄酒瓶里见缝插针地塞了两三包阿尔卑斯,这精神简直可以说是百折不挠、可歌可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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