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韩遂自己都不可能真的畅所欲言,随心所欲,可偏偏,叶雨铭就是这样的异类,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受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规矩束缚,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总是不由自主地吸引着身边的人。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眼里没有阶级感,总是坦荡且自然的,那双眼睛里,随时随地都散发着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王爷,你怎么又看我?”叶雨铭都已经不太想提醒靖王了。
好像每次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韩遂总会盯着他出神一下,短的时候一两秒,长的时候可能有好几十秒,这要是换成别人,被靖王这么盯着发呆,估计早就吓得腿软了。
叶雨铭不怕,叶雨铭知道,韩遂就是单纯看着他发呆而已,他选择原谅韩遂,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他没事儿的时候也想看看靖王,赏心悦目一下,靖王不好意思直接提,只能偷偷看看他的美颜,已经很可怜了。
“王爷你这样看着我,很容易让我想更无耻一下的。”
“你胆子是真的越来越大了。”韩遂收回了视线,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可能是因为心神有些不稳,拿了个空,再去看,刚才叶雨铭玩他的茶杯,全都给摞到一起去了,靖王殿下就拿了个寂寞。
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头,韩遂就听见叶雨铭笑嘻嘻地说道:“王爷才知道吗?我胆子本来就很大的。”
眼看着话题就进行不下去,韩遂的房门被敲响,外面来人是赵安,这是有事要来跟靖王汇报。
“我有眼色,王爷不用赶,我自己走。”
“进来。”韩遂叫住了叶雨铭:“你站住。”
“啊?”叶雨铭觉得不太合适:“你确定?”然后很快他就又想到了什么,巴巴跑到韩遂身边:“王爷是有什么话要让我传给叶相吗?没事儿,您说,我保证能办到。”
忠心狗腿的样子演得很过分,一看就非常虚假。
韩遂眼角抽了抽,没搭理他,冲赵安点了点头,赵安递过来一封信:“望京那边已经有了动静,陛下震怒,裕王罚了禁足,最近三天皇上都歇在乐嫔处,不曾见过皇后。”
叶雨铭听着这话瞪大了眼睛:“你们连皇上睡哪个老婆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吗?”
然后被韩遂狠狠瞪了一眼。
他赶紧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封住了自己的嘴。
韩遂拆开信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将信交给叶雨铭:“烧了。”
叶雨铭没接:“王爷你是想让我看还是不想让我看?我要是看了以后是给叶相传话还是不给叶相传话?咱俩的默契还没培养到位,不如你直接说,也省得我猜来猜去,万一猜错了,耽误王爷的大事是不是不太好?”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烧了没听懂?”韩遂抖了抖信:“难道你让本王一只手烧了它吗?留着你干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你早说呀。”叶雨铭赶紧接过来,点了蜡烛凑到韩遂跟前把信点着,当着靖王的面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郑重保证:“我可一个字都没看,带着信封烧的,喏,渣渣还在这儿,王爷你可都亲眼看见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不能赖我。”
絮絮叨叨的话总也说不完:“还有哦,王爷你伤着胳膊,有不方便的就直接说,别老说我没眼色,你那么大一个人了,总让人猜你的心思,猜来猜去的万一猜错了你还生气,多耽误事儿呀。”
“你闭嘴吧。”
一旁的赵安看着自家王爷跟那位叶公子的互动,暗暗称奇,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王爷面前这么放肆,也从来没见过王爷对哪个人的态度这么的、生动,王爷在跟叶公子说话的时候,好像剥掉了身上那一层层的束缚,不像是王爷,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了。
“叶相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赵安摇头:“很奇怪,裕王被禁足之后,叶相那边也称病,请了假,之后一直都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
“老狐狸这是避嫌呢。”韩遂嗤笑一声:“可惜,晚了。老家伙的动作太大,没想到本王会釜底抽薪直接将遇刺之事上报皇上,他也不想想本王是因为什么才被下放的,就算失势本王也还是皇上的亲子,落水狗不能打的道理,叶相这回该明白了。”
“裕王那边他也交代不了。”赵安赞了一句:“王爷果然好计谋,利用叶相将行刺一事推到裕王身上,裕王百口难辩,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韩遂扫了一眼跟个木桩一样立在身边的叶雨铭,见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茫然好像什么都没懂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是忍住了,叶雨铭却看见了。
“王爷让我说话了?”叶雨铭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带着几分好奇地问:“到底是谁要刺杀你,是裕王还是叶相?他俩没有商量好吗?”
韩遂扭脸看着他,带着几分恶意故意说道:“没人要杀本王,他们要杀的人是你。”
“切~骗人!”
第15章
“真要杀我?韩遂你不要恶趣味好不好?”叶雨铭脸上带着讪讪的笑:“杀我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人,不、不至于吧。”
韩遂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然后叶雨铭就领会了。
“我就说是你连累我的,你看吧,靖王殿下以后可对我好点,本公子为了你连杀身之祸都沾上了,这么大的人情你可怎么还呀。”
“不如以、”叶雨铭脱口而出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不如以后慢慢还。”
韩遂抬了抬左胳膊,让叶雨铭看他左臂上的伤:“到底是谁连累谁的?”
叶雨铭假装没看见然后转移了话题:“裕王要杀我干什么?搞不明白。”
韩遂:“蠢成你这样的也是少见,要杀你的不是裕王,是你亲爹,叶相叶炳文。”
不知道为什么叶雨铭觉得韩遂这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好像藏着某些深意,其中有几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像是在故意提点某个人。
“叶相要杀你,为什么你一点都不难过的样子,他可是你亲爹呀。”
叶雨铭马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谁说我不难过,我快难过死了!我说呢,虎毒还不食子,他怎么能对我下这么狠的手,王爷你看见了,叶相对我是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这说明什么?”
这叫伤心?这个伤心是不是有点太不走心了?
但韩遂也不怎么在意:“说明什么?”
“说明我对王爷是真心的!”叶雨铭一把握住韩遂的手,演得十分动情:“就是因为我对王爷动了真心,叶相知道我不再为他效命,不愿意再做他手里的棋子,他才要杀我的!”
说着叶雨铭还委屈上了:“我已经与叶相彻底决裂,王爷身边便是我唯一的容身之处,王爷日后一定要善待我,否则……”
“否则如何?”韩遂好以整暇地看着叶雨铭,等他继续往下演:“否则,你要带着本王的孩子离家出走吗?”
韩遂的视线落在叶雨铭的肚子上,恶趣味十足,叶雨铭捂着肚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对,所以王爷要好好对我,不然让你追妻、追夫火葬场!”
“什么火葬场?”韩遂又没听懂,拧眉:“为什么你说话总是奇奇怪怪的,本王听不懂。”
“那不重要。”叶雨铭打了个哈哈:“王爷留我到底要吩咐什么?有事儿您说话,一会儿我还要带小雅去逛街买衣服。”
“你倒是清闲。”韩遂挑眉看着叶雨铭:“本王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叶相对你动手的事情,往后你可得小心着点,保不齐哪天就、”
“如果吓唬我能让王爷高兴的话,王爷就随便吓唬吧,毕竟逗你开心是件很难的事情。”叶雨铭浑然不在意:“他能动手一次,那是因为靖王你放的水,你就是恶趣味想看看当我知道叶相要杀我的时候,我会是什么反应,这种测验一次就够了,王爷犯不着拿自己的安危陪我演两次戏。”
“你都把遇刺的事情上报到了皇上那里,这往后的路肯定不会再出幺蛾子,我跟着王爷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叶雨铭冲着韩遂笑得得意:“王爷要是真心想吓唬我,何必借叶相的名义,你自己来,我保证效果会更好。”
他忽然凑近了韩遂,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故意营造出来一种暧昧的气氛,一旁还抱着剑等吩咐的赵安觉得自己此刻非常多余,很想原地消失一下。
其实叶雨铭这会儿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韩遂说的什么叶相要杀他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叶相要杀的人是他还是韩遂,这个事情肯定一早就在韩遂的意料之内,不然当日被行刺的时候,韩遂的反应可一点都不慌乱,不仅如此,还特意把叶雨铭提溜出来,显然就是故意而为之。
至于原因也就不用说了,叶雨铭全都明白,他的身份是个问题,这一路上韩遂少不了要对他进行各种试探,这都是常规操作,叶雨铭完全能接受。
靖王也不容易,这种处境之下,多点防备并没有什么坏处。
理解归理解,但感情上不能接受。
所以叶雨铭就是故意要恶心韩遂的。
他的手已经伸到了韩遂的衣襟处,贴着韩遂的耳朵哈着热气:“王爷如此英武,要是你亲自来,我对王爷俯首称臣没二话。”
“放肆!”即使只有一只手,韩遂要制服叶雨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疼疼疼!”叶雨铭的胳膊被韩遂拧住,立马开始求饶:“错了,错了,王爷你松松手,真的好疼的,我不扯你衣服了还不行吗?我真错了,你快给我松开。”
“怎么一个大男人还那么害羞,我又没怎么你!哎!疼!韩遂你快放手啊!”
韩遂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劲儿,就听见叶雨铭吱哇乱叫,叫得比杀猪的还惨,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最后韩遂还是把他给松开了。
“记住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叶雨铭揉着自己的手腕:“王爷你真的很过分,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你这叫家暴你懂不懂?跟你说多少回了,对我要温柔一点,怎么就是记不住。”
赵安听着这话,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翻腾,这个叶家二公子是不是有点过于恃宠而骄?他怎么敢这么对王爷讲话,还敢对王爷提要求,让王爷对他温柔一点?
也不对,王爷好像就没有宠过他吧?这个叶二公子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跟王爷说话?他就不怕惹恼了王爷,连埋尸的地方都找不到吗?
赵安悄悄去看王爷的脸色,然后就发现王爷什么反应都没有,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面色十分平静,甚至还回应了叶雨铭的话。
“你规矩点,本王自然不会动粗。”
叶雨铭抿着唇偷笑:“王爷,我哪里不规矩了?”
这是有外人在,叶雨铭顾及着靖王的面子,没有撩得太过分,随口那么一句,立马就转换话题。
“不闹不闹,认真说正经事。”叶雨铭主动给韩遂倒了茶,还特别殷勤地递到韩遂手边:“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王爷现在对我应该不至于跟刚开始一样那么抵触了吧?以后日子可还长着呢,咱有啥说啥,做个同盟搭档行不行?王爷有事儿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不推辞,我是不求你对我彻底放下戒备心把我当自己人,那也不现实,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清楚,有些关系它也不是那么得泾渭分明。”
“我是叶相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也可以成为王爷的盟友,帮助王爷成就大事,他是他,他有他的选择,我是我,我有我的选择,这二者并不矛盾,不是吗?”
叶雨铭态度十分真诚:“我会用实际行动来向王爷证明,我选择王爷,我的心只属于靖王你。”
叶雨铭对着靖王说骚话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别人不敢说的话,他统统信手拈来,而且叶雨铭也发现了一个盲点,他对靖王殿下说骚话的时候,靖王表面没什么反应,但会眼神不会再看他,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没办法直视他一样,就让叶雨铭觉得很开心。
又在小镇上等了两天,期间韩遂实在看不过去叶雨铭成天跑出去闲溜达,把人抓回来替他解闷,叶雨铭看在靖王为他受伤的份上,也就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然后颠儿颠儿地跑去哄靖王殿下开心,端茶倒水换药,伺候得简直不要太到位,韩遂本意是想折腾他一下,结果还真是应了叶雨铭那句话,他自己不觉得被折腾,反而还间歇抽空的时候逗弄韩遂两下,给自己找乐子,乐在其中很满足。
然后韩遂等的人就到了。
叶雨铭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韩遂等的并不是一个人,他等的是一个部队,好家伙,乌央乌央一片好几千人的大部队,连小镇都挤不进去,得在外面安营扎寨,领头的将军披着红色的披风相当帅气,就是看他的眼神并不那么善意。
叶雨铭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后又往韩遂身边挪近了一点。
他算是发现了,靖王殿下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真的都不如靖王殿下本尊,这些人对他的敌意太重了,韩遂本人都没那么大的敌意,甚至就这两天的相处下来,叶雨铭觉得韩遂虽然嘴上没有明确表示,但其实心里面已经接受了他同盟的建议,两个人目前算是友好往来的状态。
但其他人,好像还并没有接受他。
“卑职奉命前来护送王爷南下蜀州,路上耽搁了时间,请王爷责罚。”
“无妨。”韩遂请他起来,然后当着叶雨铭的面直接问:“太子那边情况可还好?”
“裕王因为王爷被行刺一案受了责罚,太子顾念手足之情替裕王求了情,陛下看在太子的面上,只罚了裕王禁足。”来人一五一十回话:“陛下近日身体微恙,令太子监理国事。”
“那就好。”韩遂点点头:“路上劳顿,你先下去休整,明日再出发。”
“是,卑职遵命。”
等那位穿铠甲的将军走了以后,叶雨铭才去把门关上,大眼睛里面带着一些好奇:“这是太子派来的人?怪不得对我那么大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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