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自然而然地绽开。
他骤然贴近墨兰斯,突然袭击地吻了他的薄唇。
一触即离。
“嗯,你热。”
好多话卡在喉咙里的墨兰斯忽然间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作为一名帝王,他是应该质问林池的。
质问他到底在帝国内部安插了多少棋子,质问他到底掌控了多少武装力量,甚至质问他到底是不是在……欺骗他的感情来谋利。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
墨兰斯沉默地望着林池,往他手里塞了一块芯片。
林池的脸色苍白,唇色更是近乎看不太出来了。
他接过芯片一看,就发现这是一块帝国土地财产证明芯片,它的编号是:2—1—1314。
林池微微挑眉:“帝国跟第三环链边境的宜居自然行星?”
墨兰斯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说法,又似乎是在思考一些别的东西。
但他最后只是伸手拥抱住林池,将他紧紧地纳进自己温热的怀抱里:“嗯,林,我们结婚十一周年了。”
林池没想到墨兰斯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墨兰斯,看起来像是要洞穿他的灵魂。
墨兰斯搂着林池,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不会再忘记你了,我也不会再伤害你了,你不要太担心。”
“……我们以后会有很漫长的岁月,这颗行星很漂亮,你会喜欢它的……你可以种任何你喜欢的东西,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我已经做好了规划,很快就好了……”
然而林池只是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掌心,刻出深深的印痕。
他担心的东西太多了,隔在他跟墨兰斯之间的东西太多了。
那可是……一个帝国啊。
但林池还是紧贴在墨兰斯的心口,被他的体温烫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贴在墨兰斯的颈窝里,随心所欲地蹭了蹭。
他说:“好,我到时候做饭给你吃,我可是专业的。”
披散的白金色长发被林池卷进了他的黑发里,缠得很紧,看起来有一点莫名的浪漫。
远远目睹这一切的三只大土匪头子好像终于开窍了似的。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
“诶呀!我们的善后工作还没做完!”
“是耶是耶!”
“咱们快回去把工作做好!”
“走走走走!赶快!”
墨兰斯注意到了那群终于开窍的“笨蛋”土匪,他收回冷冽的视线,死死地握住林池的手,问他:“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林池十分纵容地看着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们就在这里走走吧。”
“十几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就很漂亮了,山里还有温泉,另外的冷泉里还有五彩斑斓的游鱼。”
墨兰斯:“那我们现在就去泡温泉?”
林池摇了摇头。
“现在太冷了。”
他说着,又问:“你没看见那个人吧?”
墨兰斯:“既然你选择自己单独来这里,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看见他。”
林池点了点头,颇以为然:“太讨厌了,一点都没有你可爱。”
墨兰斯:“嗯。”
林池:“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懂。你以前还不相信,坏死了。”
墨兰斯:“嗯,我坏。”
林池觉得有点累了,他把自己整个人都依靠在墨兰斯的手臂上,额头抵着墨兰斯肩膀紧实的肌肉,有点硬但比完全依靠自己站着要好多了。
高大俊美的Alpha对着另外一个Alpha做出这样小鸟依人的动作,应该看起来会有一点奇怪,但实际上又意外的和谐。
他们并着肩,漫步于满山红叶下,仿佛被红光浸透了,带着热闹的喜气。
林池闷闷道:“我当年被发配到南陲星域,幸亏有你在我身边,要不然冷都被这里的天气给冷死了。”
其实林池刚在孤儿院的分化室里醒来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惶恐的。
他突然间就置身在了另外一个跟他生活了多年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根本不可能不惶恐。
如果不是靠着反复思考揣摩脑子里的“原文”来转移注意力的话,林池或许会因为跟这个世界过于格格不入而直接被抓进精神病院,关起来治疗。
而被确诊过精神疾病的A是无法进入高级指挥官学校一类的地方就读的,就算能够进入那种学校就读,他也无法顺利毕业,进入军部。
也就没有办法遇见墨兰斯。
更没有办法保护他。
林池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在想,是不是真的有一只冥冥之中命运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刚刚林池说的话是墨兰斯缺失的记忆,他只能看着林池,心里想象着他所说的图景。
在墨兰斯的记忆里,南陲星域是林指挥官披荆斩棘发迹的地方,没有他的存在。
一直是一个人啊……
这么一想,好像就更难过了。
“我在南陲星域呆了十几年,这里原本是帝国贵族横行,贫民窟、垃圾星遍布的地方,但在我在这里的十几年,他们每一天都在变好。贫民窟被分流引导取缔,垃圾星被接管处理,一所所学校在打扫干净的窝棚区里建立起来,一名又一名的老师从别的地方或者贫民窟走出来,他们终于可以吃饱穿暖了。”
“但是在我走后的几十年里,这一切都像纯洁的泡沫一样崩塌。”
“被我打到不敢冒头的星盗重新冒头,被我遏制的大小贵族重新开始丧心病狂地享乐,被我硬生生杀正的风气重新走向了颓靡。”林池在悄无声息地哭,“人的一生到底能有多少个十几年啊?”
“等我重新回到这里,站在枫红星上,我看见了千百个为了保证亲王所属的疗养地而被迫拿着最低的薪资,被困在这颗星球,日夜工作猪狗不如的‘奴仆‘。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更是有无数人被迫生活在令人头皮发麻朝不保夕的窘境里,这就是帝国吗?”
林池一点一点地把眼泪埋在墨兰斯的肩膀上蹭干,他抬起头,依然依偎着墨兰斯:“今天这些人并不是为了我而来的,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自己的公平正义。你不必担心,他们只是被我组织起来,而并非听我命令,他们只是来杀那个疯子的。”
墨兰斯轻柔地用手握住了林池的脸颊,拇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泛红的眼角,微微低头,在他的眉心烙下一吻。
“他是我的实验克隆失败体,应该让我来杀才对。”
林池懒懒地摇头:“他不是你的克隆体,你是他们的技术克隆不了的存在。”
“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也是我心里的唯一。”
天上缓缓地飘落一朵洁白的雪花。
按理说这样晴朗的秋天是不应该下雪的,但它就是开始下雪了。
雪花落在了墨兰斯的头顶,瞬间就被他滚烫的体温由固体直接升华。
林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入手是一片又一片冰冷成型的雪花。
好冷。
他垂眸看着掌心化不掉的雪花,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再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墨兰斯看着林池的样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任他怎么想,他都想不出来,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拦他跟林池在一起。
明明现在整个帝国都已经被肃清得差不多了。
就连元老院的积威都在这一次里被林池铲除得一干二净。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将事情归咎于林池可能还是想回一趟第三环链。
“你不是说要去第三环链吗?我们现在去?”
林池摇了摇头,放下沾染雪花的掌心。
他眯起眼睛,看向墨兰斯,尽力表现出真诚:“不回去了,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墨兰斯听到这样的话,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林池,却始终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林池下一秒就会从他的身边直接消散进风里。
林池像是一个别人专程替他编织的美梦,等到梦醒了,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一缕流烟只会透过指缝溜走,从不为谁停留。
林池反抱住了墨兰斯,有一点痴缠的味道。
他说:“你抱抱我好不好?这里没有人……”
墨兰斯勉强收回胡思乱想不受控制的担忧,打横将林池抱起,让他贴在自己的心口。
“好。”
……
联盟跟帝国战场的前线。
三天三夜没睡的总指挥官林珲坐在制式机甲里,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他就不该替林池来这个鬼地方!
但他不来也不行,毕竟在那些人的眼里,他就是林池的非法实验克隆体。
天生就有“原罪”。
只有在这种战场上,他才有机会证明自己。
林珲跟那些呆过一个基地的克隆体不一样,别人想的都是怎么模仿原主,而他却天天在琢磨怎么超越。
但是这个梦想在军部严峻的第二性别比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因为帝国的军部每年招收的各类工作人员几乎都以Alpha优先,特别是战斗序列的队伍。
所以绝大部分的队伍里Beta的比例在百分之五十以下。
而在战斗序列里,这一比例更是直接跌破了百分之二十。
这也就意味着林珲能够调用的战士数量不超过军部总体战斗力的百分之二十,能够调用的Beta高级指挥官就更是少数。
他总不能把全帝国的军部Beta都调过来吧?!
与帝国形成对比的是对面联盟的情况,他们拥有绝对的Alpha统治力,能够随意调动所有的兵力,更恐怖的是林珲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战士看起来好像打不死一样。
这仗没法打了!
根据林珲长期揣摩林池的影像记录得到的经验,他隐约觉得对面跟他打仗的可能不是人。
或者说,在一定意义上不是人。
因为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复刻自己的动作,更何况那一堆人都是完全一致的动作。
林珲打进去的时候还特意用制式机甲的探测记录对比过了,对面的机甲同一攻击动作的角度时机节奏,根本就完全一致。
这就已经很有鬼了。
更恐怖的是每一台机甲都是这样啊!
总不能对面一千台机甲,一千个双胞胎驾驶员,还他妈拜在同一个机甲老师门下,学的是完全一样的技术吧?!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重合率啊!
林珲的头在隐隐作痛。
他从指挥官制服内侧的秘密口袋里掏出那盒针剂,犹豫了一秒,又把东西塞了回去。
算了,还没到时间,得省着点用。
于是,他直接在机甲里点了一根雪茄。
机甲的警报顿时炸响。
林珲的头更疼了,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警报静音!”
在早两天他能把这个发警报的破制式机甲给徒手拆了,让它回炉重造,看它到底还敢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但是现在林珲都快累死了,他也懒得跟个破机甲较劲,反正他现在拿着林池的所有指挥官权限,静音个不长眼的机甲只能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林珲抽着雪茄准备休息一会儿,然而刚闭上眼睛,他就接到了一条通讯——来自距离他两个恒星位置大后方总部的兰斯洛特。
通讯接通。
兰斯洛特直接开口:“顾铭溪已经被关在虚拟放映室里三天了。”
林珲深吸了一口雪茄,深琥珀色的双眼迷离,忧郁而又深邃:“他被策反了吗?”
兰斯洛特:“没有,顾铭溪骂您生孩子没□□。”
林珲:“……”
他沉默了一秒,才对兰斯洛特说:“你等会儿,我录段话,你帮我转给他看。”
林珲这样说着,挂机了跟兰斯洛特的通讯,紧接着调用了终端的录像功能。
“顾铭溪,我不知道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根据我的猜想,联盟一定对士兵做了什么实验,或者别的什么。你不在战场,所以你不能切身体会。他妈的联盟所有的制式机甲的动作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快点交代到底你是怎么免疫联盟的!你再不说,我怕联盟都给他们玩没——”
林珲的话音突然间停住。
他的瞳仁里倒映这眼前的一片机甲数据指示图,陷入了毫无缘由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
眼泪失控地从他的眼角滑落,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林珲捏着手里的雪茄,指尖微微颤抖,烟灰抖落在操作台的角落里。
他哽咽道:“我好像有一个朋友。”
“他要死了。”
……
留在沙漠边缘行星上的三号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地被人从地表琉璃化的沙坑中央抬了出来。
阿呆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旁边跟过来看热闹的其他后续被抓来种草的土匪们,收起了自己的流氓习气与吊儿郎当。
他们很郑重很郑重地,注视着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三号。
三号躺在连担架都不是的独轮推车里,一脸的生无可恋,他身上的衣服都焦碎成了片,一双眼睛更是什么都看不见,愣愣地直视着前方,没有焦点。
他早该知道的。
林导师给他的特种武器很“危险”。
应该提前通知阿呆帮他带一套衣服过来的。
靠!
原本还因为被迫按头种草而不服气的那三名大土匪头子手底下的土匪看见三号的这个样子,再想想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一场差点降临到他们头上的毁灭光雨,一时之间,他们也有了很多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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