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倒是想明白了,陈厄那叫兜底式的纵容。
“算了。”庄晋说着,摸了摸庄宴的脑袋,“这回你差点没把我吓死,以后别这样。”
庄宴没出声。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知道吗。”
漂亮的Omega嗯了声,睫毛颤巍巍地向上抬,像蝴蝶掀动翅膀。
庄晋绷不住了,又叹了口气:“小宴,你先回去吧,不要多想。我把事情收尾,找时间再一起过来,跟妈聚一聚。”
“好。”
说完,庄晋就急匆匆离开,他是真的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陈厄在另一头的白墙旁,像树一样笔直地站着,等待庄宴。见到Omega走近了,才流露出温和的神色,低头捏捏他的耳垂。
“刚刚怕吗?”陈厄问。
庄宴摇摇头。
“那解气了吗?”
庄宴想了想:“解气。”
他指尖上残留着硝烟味,不算太重。以前陈厄回家的时候,身上也经常萦绕着这种气息。
这反而显得熟悉与亲切起来,庄宴手被Alpha握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上了车,陈厄照例帮他系好安全带。
庄宴问:“我们回家?”
“嗯。”
回去路上没怎么说话,庄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靠着座椅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醒来发现自己又被Alpha抱在怀里,走进家门。
庄宴耳朵烫起来,觉得自己仿佛没用极了。但是这种姿势又很舒服,陈厄的体温和信息素的味道都让人非常安心。
被放在沙发上之后,庄宴拉住陈厄的衣服。
“怎么了,小宴?”
他让陈厄坐在自己身边,亲密地挨在一起。Alpha生涩地顺了顺庄宴后脑的碎发。
“我忽然想起来,”庄宴抬头问,“如果你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我,那段时间冒牌货这样对你,你是不是很难过?”
庄宴眼神向来很专注,凝视着陈厄的时候,瞳仁里满满全是他的身影。
陈厄说:“他不是你。”
过了两三秒,又说:“那段时间,你比较难过。”
也许被温柔的人全心全意地信任与喜欢着,偏执乖张的Alpha,也会逐渐变得平和。
庄宴靠过去,安慰似的亲亲他。只稍微微碰了一下,主动权又倒转过来。
陈厄按着Omega的后颈,闭着眼睛吻回去。他眉心微微蹙着,迫切般的力度,却小心地收敛了几分,免得把庄宴嘴唇咬破。
最后呼吸都乱了,才把人放开。
庄宴耳垂红得像是滴血,陈厄垂下眼眸,嗓音微哑。
“小宴,”他说,“他们在审明洲,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但实际上,这个审讯的过程比计划中得要漫长。
庄晋本来准备事情结束后请一个星期的年假,最后计划全都泡汤。
明洲嘴严得像一只蚌,怎么也撬不开。
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他确实是个纯粹的人类,不过有那么一两次隧穿的经历,曾经占据过旁人的身体。
——但单凭他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科学院那边得出结论,真正的涉事的量子生命,应该还藏在其他地方。
而且审明洲的时候,庄晋又不是看不出来,这小兔崽子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呢。
他气得咬牙:“明洲,你再不交代,我就找个人把你脑子剖开——我真的做得出这种事,你别不信。”
明洲慢慢慢慢仰起惨白的脸,笑了笑,然后用庄宴的语气反问:
“哥哥,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妈的。
在这方面,毕竟还是军部的手段厉害。
庄晋胃里直犯恶心,干脆把明洲打包去陈厄那边,并且放下话:随便折腾,只要人死之前把情报问出来就行了。
陈厄事务繁忙,只是在明洲被送过来那天,露过一次面。
他穿着深色制服,黑色长靴踩在地上,站在高处淡漠威严地睥睨下来。
明洲视线稍稍往上移了移,就觉得自己膝盖和左手上的枪口处,开始隐秘煎熬地泛疼。
他怵陈厄。
陈厄是从真正的硝烟战火中拼杀出来的凶神恶鬼。明洲现在没披庄宴的皮,什么依仗也没有。
他不可能得到宽恕,甚至会被折磨至死。
但明洲心里总残留着一些隐秘而可笑的念头——
如果那个高等的生命并没有抛弃自己呢?祂行踪飘忽,手段又厉害,说不定还安排了别的后路。
或者明家愿意出手也行,自己毕竟是个Omega,就算不能送出去联姻,也还有点生育价值。
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能得救。
可是这个机会并不曾到来,当天之内,明洲被转移到黑牢里。
没有光,没有床,没有食物,甚至连处理伤口的医生也不见了。
右上角有个地方滴着水,他渴极了的时候,就挣扎着爬过去,让冰凉的水滴在自己的鼻尖上唇上。
水里带着锈味,也许是水管不干净,又或许是沾了血。
然而明洲也没别的,可以入口的东西了。他一直饿着,胃痛苦地缩起来。创口得不到清理,开始发痒发臭,弥散出一股腐朽的气味。
黑暗里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他逐渐变成一块烂肉。
在身体越来越虚弱,逐渐走向濒死的时候,明洲短暂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原来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论在自己身上还是庄宴身上,都只会越活越糟糕。
明洲虚弱地啜泣起来,并且为一切而感到懊悔。如果能再活下去——不需要太久,几天也好,他愿意用一切来换。
那时,黑牢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明晃晃的光晃来晃去,明洲眼睛一阵刺痛,被激出了泪。
想合上眼皮,又被强行掀开。那人用力捏着他,把强光照入眼里。
“跟你联系过的量子生命,”对方逼问,“要安排你离开中央星,逃到哪里?”
明洲嘴唇颤了一下。
“说。”对方喝道。
他声音又轻又干涩,勉强挤出三个字:“开普敦。”
“开普敦的哪个区域?”
明洲摇着头,眼泪从脸颊两侧流下来。
“我不知道,”他用气声和口型答道,“祂没告诉我,我不知道。”
第55章 妈妈落泪
周末之前,庄宴先迎来了一个特别好的消息——
设计创新赛的复赛结果刚刚下来,他凭着第一优秀的成绩,闯入决赛。
而今年的夺冠大热段阳同学,竟然以零点几分的差距,挂在庄宴名字下面。
整个论坛都震惊了!
庄宴参加竞赛以来,所有作品都被公示在星网上。关注度虽然不高,但也不是完全没人去看。
当下就有人把两个人的设计扒下来对比,并且发帖问。
“如何看待庄宴以细微分差压过段阳,夺取今年复赛的第一名?”
“理性讨论,庄宴在决赛还能走多远。”
发出来就被人吐槽了,还能走多远是什么鬼,难道决赛还不够远吗?
楼主先被群殴完一遍之后,逐渐有人开始惊叹:
“等等,如果这确实是庄宴独立完成的设计的话,那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一路回溯最初参赛的情形,这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之前庄宴刚报名的时候,论坛上一水全是嘲讽,说他来干什么,是要上赶着丢人现眼吗?
初赛过后,作品分数虽然不差,但又有许多人批评庄宴的设计乏味、难看,根本不配拿高分。
现在航空港一出来,嫌庄宴做得不够漂亮的人,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甚至如果能抛下成见,仔仔细细地看一眼模型,全息投射出来感受一下——
他们甚至会觉得,其实这个航空港还真的挺不错。
外部设计绿意盎然生机勃勃,里头也做得跟花园似的。
尤其商业区,店铺点缀在植被间,中央还有一道室内瀑布,跨越了五层空间,蔚为壮观。
如果星际旅行在那里中转,想必会是一种非常新奇有趣的体验吧。
舆论就是这样慢慢一点点,扭转过来的。有些学生坦诚地回帖:“讲真,这个模型让我有点心动。”
“虽然只是学生作品,但设计院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
“我想要那条瀑布。”
让路人产生改观,其实并不需要说太多话,或者做太多事。
只要证明自己实力足够厉害,就会自然而然地吸引到钦佩的目光。
秦和瑜真心实意地替朋友开心:“小宴,瞧,我之前怎么说的?是金子总会发光!”
小秦同学自己也进了复赛,双喜临门。高兴得像个傻子,连头像都换成了撒欢踩水的狗勾。
过了一会儿,还顶着狗勾头像跑去问庄宴:“周末你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约饭!”
庄宴:“下星期吧。”
秦和瑜:小狗勾偶尔也会不开心.gif
庄宴笑起来,解释道:“最近我妈妈终于回来了。”
秦和瑜顿时像感叹号一样支棱起来。
“好好好,替我向宁院士问好!”
于是星期五下了课,庄宴跟秦和瑜告别,再和陈厄发信息打招呼:“今晚我不回家了。”
对庄宴而言,不论是庄家还是少将宅,都属于家的范畴。一起说的时候,经常容易弄混。
但陈厄微妙地被这种称呼顺了毛,垂眸回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明天中午去找你。”
-
宁华璧回设计院加了几天班,也终于在星期五晚上整理好资料,结束工作回家。
还记得上次回来时,家里还是一副冷清落寞的景象。但今天到了院子门口,她却意外看到屋里亮着灯。
庄晋站在大门边的台阶上,背靠灰墙抽烟,模样惫懒。看到母亲也只闲散地抬了抬头,然后喊了一声:“妈。”
宁华璧皱眉:“你别抽那么多烟。”
庄晋把烟头踩灭,吊儿郎当地说:“那今天就先不抽了。”
他握着门把,帮母亲打开门,身上一股浅淡的烟草味。
宁华璧抬眸问:“小宴也在吧?”
“在。”庄晋顿了顿,“小宴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是跟陈厄对吧,回来路上见过了。”
庄晋语气古怪:“那你觉得,那个Alpha怎么样?”
宁华璧笑笑:“小宴喜欢就好。”
“……”
她走进去,把包挂在门边。然后抬起头,对上庄宴的视线,不由得微微怔了片刻。
算下来,宁华璧这些年四处漂泊地忙着工作,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小儿子了。
庄宴又长大了些,衣着打扮逐渐变得稳重。但笑起来时还流露出青涩的少年气,脸颊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
庄绍元生前,也有这样一对酒窝。
宁华璧恍惚想起来,唇角流露出欣慰的意味。
庄宴过来迎接她,还乖巧地喊了声妈妈。
宁华璧说:“复赛成绩出来了,你看了吗。”
庄宴抿了抿唇,眼眸亮亮的。
宁华璧含笑夸他:“这回是盲选打分。小宴,评审组里的人都不知道你是谁,但一致觉得,你这份设计是最优秀的。”
她知道自己儿子从小性格内敛,果然,两三秒后,庄宴低了低头,耳垂慢慢地红了。
身后的庄晋关门落锁,拖长声音说:“本来就是,你不知道小宴有多努力,认真画图的时候,连哥哥的电话都不接。”
庄宴:“……”
那是因为开了免打扰,他有时连陈厄的电话都没听见。
宁华璧温柔地笑了笑,招呼机器人去倒水。
她喜欢茶,热水把茶叶泡开,满屋子都是清淡的香。
等一家人都在沙发上坐好,庄晋在掀起眼皮:“对了,妈,在视频里说到,有几件关于小宴的事情。”
宁华璧嗯了一声:“小宴谈恋爱了,还有吗?”
她噙着笑,目光柔和。但注意到庄晋难得脸色严肃,才不自觉地敛了轻松的意味,微微皱起眉。
庄宴开口:“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说吧。”
他抬起眼眸,专注而真诚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妈妈,”庄宴说,“前几年,我出了一些意外,身体被陌生的意识体占据,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宁华璧手颤了颤,杯子里的茶水晃动。她连忙把茶杯放下,望着庄宴。
“你是说……”
她声音发抖,有点问不下去。
小宴的身体里,换了个芯子。
——听起来,像是这个意思。
宁华璧有点不敢信,转头看了看庄晋。
庄晋说:“嗯,是这样没错。”
他把筛选过的资料打开,移动光脑屏幕,让宁华璧自己慢慢看。这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她脸颊惨白,指尖差点捏不住庄晋的光脑。
那些年里的疑虑和庄宴难以解释的转变,都终于明明白白地剖开在自己眼前。
宁华璧怔怔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完全没有怀疑,其实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以前她在深夜里啜泣,心里甚至隐隐约约升腾起一个念头——这不是我的儿子。
51/66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