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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近代现代)——余酲

时间:2021-06-13 13:20:54  作者:余酲
  “妈妈没在开玩笑。”指腹揩去眼角水渍,蒋蓉调整了状态,冷静叙述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况且当年那合同定得仓促,漏洞百出,就算走法律程序,也必定能销毁这一纸荒唐约定,还你自由。”
  此时的另一边,时濛悠悠转醒,直起身扭了扭僵痛的脖子,弯起膝盖想站起来,才瞧见地板上的双脚被冻得发了紫,用手掌包着焐了半天才缓过来。
  时家的规矩包括工作日的早上全家共进早餐,时濛下楼的时候已经开席。
  时怀亦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外套都没脱就坐下了,纵然在外面呼风唤雨,眼下也就是个夜不归宿的丈夫,在妻子面前总有些气弱。
  而时濛的入席无异于火上浇油,时思卉只在节假日归家,偌大的餐桌三人分足鼎立,李碧菡再惜面子,也很难像在外人面前那样给好脸色。
  椅子还没坐热,就听李碧菡问:“昨天小傅没在家留宿?”
  时濛“嗯”了一声。
  时怀亦问:“昨天小傅来过?”
  “是啊,在外面碰到,顺便喊他来坐坐,原以为他会在家里住一晚呢。”
  李碧菡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又看向时濛,“说起来,这一点倒是和你母亲不同,要是换做她,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轻飘飘一句话,让时怀亦脸上差点挂不住。
  后来李碧菡吃完提前离席,时怀亦重拾一家之主的架子,问时濛近来可有和他亲生母亲联系。
  时濛说没有,时怀亦点点头:“少同她来往,别被她带坏。”
  时濛垂眼不语,以为他不满,时怀亦说:“你伯母她就是怨我,对你没有坏心,你平时可多与她亲近。”
  见时濛仍是无甚反应,时怀亦似乎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一声叹息:“她这些年不容易,你别生她的气。”
  对于不想接收的讯息,时濛向来反应迟钝。
  比如早上在餐桌上的谈话,直到两小时后站在展馆的咖啡厅里,他才回过味来,有些迷茫地告诉坐在对面的人:“父亲让我不要生她的气。”
  只听“啪”的一声,妆容精致的女人把手中的菜单往桌上一拍:“凭什么不能生气,她又不是你亲妈!”
  动静不小,引得厅里就餐的客人纷纷侧目,只有时濛波澜不惊,低头继续搅咖啡。
  女人显然也习惯了他总是置身事外的淡定模样,自顾自出主意:“我看你还是搬出来吧,反正不缺钱,刚才厅里那两幅又拍了高价。要是嫌看房子麻烦,直接搬我那儿去,雪姐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自称雪姐的女人名叫江雪,是时濛的合作伙伴,也是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江雪今年二十七,比时濛年长三岁。按说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很难和平相处,可这些年来两人小矛盾有,却从没吵过一场架。
  这里面有时濛性子冷跟谁都吵不起来的原因,也有两人都被对方看到过自己最落魄的样子的关系。总之从画手与伯乐,再到画家与经纪人,冰与火般的两个人互相扶持,奇迹般地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不了,住在家里挺好的。”然而再好的朋友也要保持距离,时濛拒绝道,“再说男女有别,我搬过去会耽误你谈恋爱。”
  早就打定主意游戏人间的江雪耸肩道:“不必替我把‘约炮’用‘恋爱’美化,全世界的男人都不配。”说着转动勺柄,冲抬眸看过来的时濛眨了下眼睛,“——你除外。”
  这次约在展馆附近,除了监督拍卖情况,也是为了商谈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谈及工作,江雪秒变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你说你,一点事业心没有,白瞎了一手画技,那些跟你同辈的青年画家挤破头抢节假日的展位,你倒好,特地叫人安排在工作日人流量少的时候,生怕金主爸爸长了眼睛能看见?”
  时濛有点感冒,眉眼淡漠,神色恹恹:“节假日没空。”
  “嗯嗯嗯知道你周六忙,周日呢,上赶着给老孙送画,让他中间商赚差价?”
  “孙老师没有从中牟利。”
  江雪哼笑一声:“也是,那种败坏艺德的事都让他干了,还想在这圈子里待下去,他也只能安分点。”
  时濛说:“当年的事,孙老师可能并不知情。”
  江雪这根炮仗猝不及防地被点着:“好,就当他不知情,再撇开你家那位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不算,你亲爸亲妈呢,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
  她语速极快,也极其犀利,句句直戳要害,“还有那个姓傅的,他当年怎么对你,你都忘了?”
  咖啡从滚烫到冰凉只需短短十分钟。
  江雪别过身去平复呼吸,转过来时已然重归平静。
  “抱歉,总是把我的经历带到你身上。”眼眶还是红的,江雪笑得勉强,“我这个当朋友的真是,也不盼着你点好。”
  “……没有。”
  不通人情世故如时濛,也知道江雪是关心则乱,毕竟她有过相似的经历,不计后果的勉强最后落得惨淡收场,无论作为过来人还是朋友,都不希望看他重蹈覆辙。
  时濛虽然迟钝,可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自有辨别能力。
  “他……小时候对我很好的。”时濛说。
  江雪狂翻白眼:“好好好知道了,就那点好你能翻来覆去说一辈子是吧?”
  时濛抿唇,想起昨天被傅宣燎抱着抵在墙上亲吻,复又开口:“他最近对我也挺好的。”
  江雪抽了张纸擤鼻涕,放弃了劝说:“好好好,你说好就好。”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
  虽然多数时候,时濛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无关的事不屑一顾,可今早时怀亦用了“带坏”二字时,时濛想到的是——既然她这么坏,你为什么还把她留下?
  把这个疑惑说给江雪听的时候,又获得一枚白眼:“她漂亮呗。”
  世俗又直白,时濛恍然大悟地点头,江雪见了又替他着急:“你也是,生了张蛇蝎美人的脸,偏偏没长心眼。防着点身边的人,包括那个姓傅的,别以为有张合同就万事大吉了。”
  “他不会的。”时濛说。
  江雪上下打量他一圈:“看来这阵子你俩处得真不错?”
  其实时濛是对傅宣燎的人品有信心,他从小便坦荡正直,从不碰任何突破道德底线的事。不过回忆前两天的种种,时濛还是“嗯”了一声。
  “那你还感冒了?”
  “晚上忘了关窗。”
  “之前的夜店事件呢?”
  “那不是夜店,是私人会所。”时濛认真陈述调查结果,“他去那边谈生意,只是逢场作戏。”
  江雪眯起眼,还是充满怀疑。
  只慌乱了一瞬,时濛很快又找到新的证据:“他改了对我的称呼。”
  “哦?”江雪来了兴趣,“改成什么了?”
  时濛抬起手摸了摸脸,掌心温热的触感犹在,另一只手指腹紧摁杯壁,仿佛这样就能从漫漫长夜里抠出一点甜蜜。
  “宝贝。”模仿着熟悉的语气,时濛宁愿相信那一刻的傅宣燎心口统一,“他叫我宝贝。”
 
 
第5章 
  分别之前,两人沿着展馆外的台阶往下走,江雪借机多劝几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还是建议你把那些事告诉他,能解开总比误会着好。”
  时濛的脚步在台阶上停顿。
  “死无对证,没人会相信我。”
  “可是信不信由他,但说不说在你……”
  “我不想这样。”时濛半张面孔掩在兜帽里,背影孤单又倔强,“但凡有一分可能他不信,我都不会说。”
  江雪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跟上去:“行吧,你有傲骨有气节,不愧是搞艺术的。”说着话锋一转,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纸,“周五东方酒店的晚宴邀请函,都是业内人士,还望艺术家赏脸大驾光临。”
  时濛偏头看一眼,抗拒都写在眼神里。
  “这是工作日。”江雪佯作凶狠,“能推的都给你推了,必要的社交不准拒绝。”
  在沉默中几经挣扎,时濛总算从兜里拿出一只手,勉为其难将邀请函接了过来。
  一晃到周五,期间时濛闷在家中画室里给新作构了图,定下主体和主色调,早上江雪打来电话提醒的时候,他还有点懵,险将这事忘了。
  吃过午饭出门,江雪亲自开车来接,去酒店之前先载时濛去商场挑了身衣服。
  “你一个学美术的,衣品竟然烂成这样。”江雪问收银员要了个纸袋,把时濛自己的衣服团成一团塞进去,“简直难以置信。”
  对于这番审美“打击”,时濛不置一词,只在走进酒店之前,瞥了一眼映在透明落地窗里的人影——高瘦,简单的短靴长裤之上是一件白衬衫,外面罩着克莱因蓝色的西装外套,衬得露在外面的一段脖颈很白,头发低过耳垂,久未打理却不显凌乱。
  即将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时濛收回目光不再继续往上。
  江雪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进到宴会现场就拉着时濛四处引荐,这个策展人那个批评家,还有各行各业的投资者,收到赞赏总要笑吟吟地接上一句:“我们家时濛的画和他人一样美而不浮夸,每根线条都是鬼斧神工的灵气。”
  社交间隙,时濛终于有机会开口:“雪姐,太夸张了。”
  江雪瞪他一眼:“广告么,三分真本事七分靠吹捧,你看舞台边上那个,自封什么‘美女画家’,今天好不容易把你弄出门,就是要让他们开开眼,瞧瞧‘美’字怎么写。”
  时濛说不过她,拿了只盘子,插不上话就默默吃东西。
  傅宣燎是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到场的。
  前天收到那张蓝底金字的邀请函,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都是艺术圈里的人,我去凑什么热闹。”
  “你小时候不也学过画么?”高乐成理所当然地说。
  “从小到大加起来学了不到一周。”傅宣燎皱眉,“现在想到颜料的味儿还犯恶心。”
  高乐成嘿嘿直乐:“那你还尽找画画的对象?”
  傅宣燎斜睨一眼,对方立马收了声。
  过了一会儿,高乐成又捡起被扔在桌上的邀请函,叹道:“不去没关系,就是可惜了,听说这场会拍卖有时沐的那幅……叫什么来着?就是很久之前被买走的那幅,听说是收藏画的人公司破产了,正变卖家当填坑呢。”
  于是傅宣燎便出现在了这里。
  当年由于种种阻挠没能留住的画,今天他势在必得。
  为此他忍受着酒宴前半段的无趣煎熬,在被不知道第几个有心搭话的路人敬酒后,才跟高乐成打过招呼,退到角落无人的地方,双手抱臂靠在窗边,观察金碧辉煌的水晶灯下形形色色的人。
  包括穿着一身没见过的衣服,打扮得颇为扎眼的时濛。
  起初那一抹蓝落入眼中,傅宣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定睛再瞧,眼中便带了些讽刺。
  先前听说这位油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清高得很,从不参与应酬,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只见时濛跟在他那个经纪人身后,安静得能用“乖”字形容,谁能想到这个人就在几天前发疯咬伤了人,牙印到现在还没消?
  时濛显然不知道自己正被多少双眼睛注视着,躲在江雪身后,趁他们聊得火热,扭身取了块小蛋糕放在餐盘里,用叉子切开,一点一点往嘴里送。
  他吃饭很小口,咀嚼又慢,在远处几乎看不出腮帮子在动,盯着食物的目光也很专注,和他画画的时候如出一辙。
  印象中他小时候便这样,吃东西总是闭着嘴,动作很小很安静,像是怕食物残渣掉地上挨骂,又像是本能的珍惜。
  许是太闲了,傅宣燎就这样看着他把蛋糕吃完,心说以你现在的手段和地位,在家谁也不敢饿着你,瞥眼一看玻璃窗,才发现自己的唇角不知什么时候扬了起来,淡淡一个弧度。
  傅宣燎瞬间收了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迅速收回视线,然后扭身走向楼梯间旁的露台,吹了会儿风才冷静下来。
  不过好歹相处了这么久,对方尚且能在经年累月中摸清自己的喜好,自己在潜移默化中获知了对方的生活习惯,也没什么稀奇。
  傅宣燎长舒一口气,觉得舒服多了。
  这层的露台面积很大,越过中间的隔断花坛,还连着那头的半截过道。
  今天的宴会来宾诸多,时不时有喝多了的跑出来吹风醒酒,或结伴闲聊片刻,因而傅宣燎刚打算回到室内,就意外地从那头传来的妄议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傅家少爷也来了,你看见没?”
  “刚在吧台边的那个?他就是傅宣燎?”
  “对,肩宽腿长的像个模特,好多人找他搭话。”
  “是挺帅……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别瞎说。”
  “看上也没戏,他可是时家少爷的人。”
  “时家?难道是我知道的那个时家?”
  “还能有哪个时家?当年那事闹那么大,傅家和时家差点撕破脸。”
  “哪年?不会是我出国那几年吧?快给我说说。”
  ……
  傅宣燎被迫听了一耳朵关于自己的八卦,要说内心毫无波澜不太可能,只是在时过境迁的当下从别人口中听到,某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抽离了出来,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欣赏一段荒诞无稽的相声表演。
  说八卦的人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傅宣燎在脑内补全了前因后果,末了又觉得自己贱得慌,上不得台面的陈年旧事记了这么久,还这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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