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徐奕已经三下五除二从电脑上调出了简历,推到江一则面前,“你看看,就是这个,我国知名新晋青年导演,才在国外电影节拿过奖的。”
江一则扫了一眼:周达非。
“......”
江一则瞬间窒息。
徐奕开始了他的表演,“说实在的,我是真没想到还有这种水平的导演来投。”
“像他们这种真正拍电影拍电视剧的,特别是还拿过奖的,怎么会来拍一个还没上市的公司的宣传片呢?我原本以为能招到个不错的广告导演就差不多了。”
江一则沉默。
徐奕啧了一声,“我是匪夷所思啊!直到!我发现了!”
徐奕兴致勃勃把电脑页面放大,硬怼到江一则面前,“你看!看看!他是你们学校毕业的!跟你还是一个专业!你俩是不是认识?!”
江一则继续沉默。
“不认识啊?”徐奕对江一则的表情有些失望,“那也没事儿。
我已经约了他来公司面谈了,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江一则顿了片刻,“不用了。
宣传的事儿还是你负责吧。”
徐奕恨铁不成钢,“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宣传是我负责的没错,但奈何你们学校就是人才辈出啊!”
“之前赵无眠也是我拉来的,你也不跟人多聊两句;这回周达非直接就是你们系的,你连见都不见!”
江一则感到一丝心梗。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他直接回避了徐奕的问题,“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中午还得早点走。”
徐奕:“......”
“你今天来都来了,还走?”
“嗯,”江一则说,“有事儿。”
赵无眠跟马教授请了个假,说自己不幸抱恙,接下来几天不能去学校了。
但会在病床上继续坚持写论文。
马教授:“......”
“你还是赶紧养好你的身体吧,年年冬天都生病,比我个老头子身体还差。”
赵无眠:“......”
不知为何,这让赵无眠突然产生了一丝惰意。
他想给自己放几天假,不搬砖了,专门摸鱼。
邵屿在一旁坐着写论文,赵无眠打算继续看闲书。
点开kindle,赵无眠发现有点儿不对。
江一则昨天看过叶甫盖尼奥涅金后,不想让赵无眠发现,所以专门调回了赵无眠上次看到的地方。
但是好死不死kindle会自动记忆一些最近跳转过、或者停留时间较长的页面,下面的进度条上有所显示。
赵无眠:“......”
他看看邵屿,“你动我kindle了?”
邵屿眼皮抬都不抬,“你觉得有可能吗。”
赵无眠皱了皱眉。
那就只可能是江一则了。
对于江一则的阅读理解能力,赵无眠是非常放心的。
肯定什么都看不懂。
而且客观来说,不了解那个时期俄国的历史背景和文学发展,的的确确是没可能真正看懂的。
可江一则今早,眼神确实有所闪躲。
可能他也就看了个皮毛故事线,但他确实看了。
赵无眠愣了会儿。
邵屿注意到他不对,“怎么了?”
赵无眠摇摇头。
江一则看叶甫盖尼奥涅金...是一件匪夷所思、不切合实际的事,拿来造句都会被人批评不合逻辑。
但赵无眠还挺喜欢这个句子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江一则拎着煲好的汤来了医院。
病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赵无眠正在打电话,旁边坐着邵屿,摊着一张面瘫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脸。
江一则站在门口,从赵无眠小心翼翼的表情、略带谄媚的语气判断,电话那头应该是他妈。
赵无眠生病的事情还是让家里人知道了。
任妍小姐非常愤怒,远程指挥任约和Andreas,要求立刻把赵无眠转移到一个高档私立医院里。
医疗条件是次要的,主要是方便24小时有人看着他。
赵无眠不想去,但实在拗不过他妈。
挂完电话。
赵无眠叹了口气,对邵屿说,“你爸下午过来帮我办出院手续。”
邵屿:“......”
江一则敲了敲门,拎着汤进来了。
“你要转院吗?”
赵无眠顿了下,点了点头。
他没问江一则奥涅金的事儿。
只说,“这样挺好的。
那边有专人24小时看着,你和邵屿也不用抽空陪着我了。”
江一则给赵无眠倒了碗汤。
邵屿找借口出去了。
另一个床的患者是个五六十岁的阿姨,有点八卦。
“小赵啊,这也是你兄弟?你们几个长得都真好看。”
赵无眠瞥了江一则一眼,摇摇头,“他不是。”
但也没说是什么。
赵无眠喝完汤,把碗放好,“我接下来应该会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你...就不用给我送饭了。”
江一则顿了下,“你在那边要住多久啊?”
赵无眠实话实说:“不知道。
这得看我妈的意思。”
江一则想了想,“那...白白呢?”
“白白这段时间都放邵屿那儿,”赵无眠说,“你如果想它了,可以去对面看。
我待会儿跟邵屿说一声。”
江一则哦了一声。
那如果我想你了呢?
江一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强烈的不舍。
就像高中的时候,他知道赵无眠保送后一样。
那个周一,赵无眠来学校做最后一次的国旗下演讲。
江一则作为校学生会的主席,站在离主席台比较近的地方,认真听着。
赵无眠自信而健谈,演讲自然流畅,合乎规矩又并不死板。
那个年纪的他像阳光,是所有人的青春里都无法遗忘的一抹亮色:每个人都向往,也照耀着每个人。
江一则仰望着赵无眠,和台下的所有人一样。
那个南方的冬天,暖得不可思议。
当他整个青春里唯一的失控元素冲他微笑,江一则便知道:赵无眠的离开绝不意味着他安全了,而是把他的既定人生拉上了一条注定会脱轨的路。
他确定,赵无眠看到他了。
下操后,江一则去了赵无眠所在的班级。
那里热闹非凡。
赵无眠人缘很好,很多人围着他。
江一则在平外没什么人不认识。
他站在门口,有人看见了他,“江主席,你有事儿吗?”
江一则颔首,“我找赵无眠。”
赵无眠很快就喜气洋洋地出来了,校服外套都没穿。
“江一则,你找我啊?”
江一则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个,恭喜你啊。”
赵无眠笑了,眼睛眯得弯弯的,“谢谢你啊!你寒假也要去北京参加比赛了吧,祝你成功!”
平外离江边近,冬天的风有点儿刺骨的寒意。
赵无眠被吹得咳了几声。
江一则:“你没感冒吧?”
“没事儿没事儿,”赵无眠摆摆手,“你专程来,就是为了恭喜我啊?”
“我...”
多年以后,江一则回想,其实当时他最想说的是,“你等我。
我会去A大找你。”
但最终,他只磕磕巴巴地说,“你...有不要的语文试卷能借我看看吗?老师说我的作文还有点问题。”
赵无眠不疑有他,简直喜大普奔。
他一个箭步冲回教室,把桌兜里的语文卷子全抱了出来,塞给江一则,“喏!都送你了!”
还不忘称赞,“你可太有眼光了,比邵屿好多了。”
江一则拿着那叠卷子,每一张上都是赵无眠飘逸灵动的字迹,个别页面上还有他信笔胡写的吐槽或者打油诗。
他的卷子上几乎只有黑色的字,一气呵成干净整洁,因为他很少记标准答案。
他很少需要记答案。
江一则觉得这些试卷太漂亮了,像艺术品一样。
可江一则的语文水平太有限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赵无眠自信又善意地咧嘴笑了。
预备铃响了。
江一则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谢谢赵学长。
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去吧!拜拜!祝你下次考试超过邵屿!”
江一则抱着试卷,穿过奔跑的人群,回到自己的教室。
难听而刺耳的上课铃还在继续。
江一则趴在那叠卷子上,却不敢用力。
窗外的百年歪脖子树枯得只剩枝干,江风却犹嫌不足,呼呼刮着。
同桌问道,“江一则,这什么啊?”
江一则沉默了几秒,把卷子收进试卷夹,“没什么。”
这个冬天不是不暖,却还是漫长得令人害怕。
仿佛春天是个神话,永远也不会到来。
病房里,赵无眠发现了江一则的不对。
“你怎么了?”赵无眠说。
江一则抬眸,“我...”
“怎么了?”
江一则似乎深吸了口气,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希望你能早点好。”
然后早点回来。
赵无眠理解言外之意的能力很强。
他忽然觉得这屋里的暖气开得太猛了。
他有点热,脸烫烫的。
不知过了多久,江一则低着头,听见了很不明显的一声“嗯”。
第106章 品味
赵无眠被押去了私立医院,于是江一则提前恢复了正常上班。
他还是习惯性地起得很早,在一天的正事开始前处理点自己的事。
比如,去对面看看照夜白。
林听风去外地演出了,邵屿起得也非常早。
江一则跟白白打招呼的时候,他就像个瘟神似的在旁边看着。
好在,江一则皮厚。
他看完白白又问完赵无眠的情况,才去上班。
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天,徐奕约了周达非来TRN面谈。
徐奕本来有点担心这种搞艺术的会不会不太好相处,或者有些怪癖。
他还在网上搜了些周达非以往导过的片子——从色调到角色再到剧情,都洋溢着不那么正常的画风。
但周达非本人,却非常正常。
甚至比他在领奖照片上表现得还要更加生动随和一些。
“周导是吧。”
徐奕笑着说,“我是TRN负责宣传的副总,我叫徐奕。”
周达非面容有点轻微的讶异。
他是因为看见赵无眠是编剧才来的。
他还知道这家公司的CEO是江一则。
要是在电影里,光这两个镜头就可以留白一大段给观众回味了。
可没想到接待他的竟然是另一个人。
周达非有点奇怪,还是主动伸出手,“...徐总好。”
“你们公司,宣传是你负责的?”
徐奕连连点头,“对,宣传片这个主意从出现到后续,都是我在跟的。”
周达上下打量了会儿徐奕,“那你们的编剧...”
“我们的编剧非常好!”徐奕连忙说,“叫赵无眠。
他也是你们学校的,文章写得好,人也好相处,而且他还学过投资学,具备基础的金融知识,足够写好剧本。”
周达非:“.........”
徐奕呵呵笑了下,“差点忘了,您还是金融系毕业的呢,肯定更没问题了。
这也是我在众人之中首选您的原因。”
周达非咳了一下,“赵无眠也是你选来的?”
徐奕似乎有点奇怪,“对啊。”
周达非仿佛有点难以置信,半晌笑了出来。
徐奕一脸懵逼。
周达非笑了几秒,“你是怎么...在众人之中挑出赵无眠的?”
徐奕:“这事儿说来就巧了。
我跟赵无眠的堂弟是大学室友,所以我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需要写剧本的时候我一拍脑袋就想到了他。”
周达非:“......”
好家伙。
这人估计连江一则和赵无眠认识都不清楚。
徐奕试探着问,“有什么问题吗?您是对编剧...有什么想法吗?”
徐奕听说过,某些导演很挑,只喜欢跟自己熟悉的编剧合作。
周达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对赵无眠非常满意。”
“无比满意。”
“极其满意。”
“我们是老相识了。”
徐奕:“.........”
“你跟邵屿——赵无眠他堂弟是叫这名字吧,”周达非说着,掏出手机,“你跟邵屿是大学室友,你们学校跟我们学校就隔一堵墙。
你上大学的时候都没来我们学校看过话剧?”
周达非打开一个推送递给徐奕,“当年我和赵无眠可是并称话剧社两大台柱子,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最后一场年度大戏,简直载入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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